吴清华在恶界之中挣扎的时候,古乐山城上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暗影会的大军在经过了一番骚乱之后,终于还是在暗影城主的命令之下攻向城头。楚轩以及他的死忠部下虽然没有被消灭,但是却被大军分隔成了数个小阵,只能各自为战,无法阻挡暗影大军的前进。而暗影城主也随着大军一起登上了古乐山城的城头。
数十年,每一天他都在梦想着一刻,这将是他数十载努力地回报,更是他内心那个中不为人知的,更加宏伟目标的新起点。但是当这一刻终于来到时,眼下的情形,却和他设想中的场面大不相同。
城头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吴清华的几名近卫保护着他的身体在节节后退,而岚珊城主率领着二十多名精锐手下死死地缠住了他们的脚步,始终将他们维持在城头那个百米方圆的巨*阵之中。
而在法阵之外,还有更多的岚珊会战士拼死抵抗,即使放弃了对城头暗影军的压制,也不让暗影军的亡灵进入那个法阵半步。
暗影城主一眼就能认出,那个法阵绝不可能出自岚珊城主这个老对手的手笔,只可能是来自他背后的支持。而对上朱盟,暗影城主在这场战争中唯一的胜算就是保住吴清华和他的近卫军。尽管别处的战斗仍在激烈地进行着,但是双方都知道,决定胜负的地方就在这里。
催动着手下猛攻法阵,暗影城主自己乘骑在一头巨大的骨龙上,观察着场上微妙的战局变化。现今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冲开岚珊会对于那个古怪法阵的保护,让暗影会的大军与吴清华的部下会合。那个古怪法阵的作用应该只是困住吴清华,只要能够破坏法阵就能够将这员猛将的战力彻底释放出来,那就是战争结束的时刻了。
不过,当暗影城主看到一面暗红色的旗帜在岚珊会的本阵中竖立起来的时候,他双目的瞳孔中陡然喷出两点火苗。
“血色旌旗?”他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
如果说那个古怪的法阵表明了朱盟对于岚珊会的暗中支持,那么这一面血色旌旗就毫无疑问是朱盟赤裸裸的现身了。虽然亡灵界见过这面旗帜的亡灵不超过百个,但是听晓过血色旌旗这个名字的人则数不胜数。若不是那面旗帜上缠绕的浓郁的血腥气息唤醒了暗影城主的旧日记忆,他也不会将这面有些破烂的旗帜和那个恐怖的名字联系到一起。
每一次血色旌旗的出现,都伴随着朱盟的惨烈屠杀。不过对于每天的幽影战争永不停歇的亡灵世界来说,屠杀算不了什么。血色旌旗最著名的地方,就在于它身上所附着的“寂灭诅咒”!
那不同于普通的亡灵法术,那是已经超越了亡灵法则的存在。亡灵界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数位震古烁今的风云人物,他们实力强横,称霸一时,甚至超越了亡灵的极限晋身于法则之上,成为了几近不死不灭的存在。
但是那些惊天动地的人物几乎全部都死于一个下场,那就是在一个莫名的时刻突然消散,一切存在的痕迹都被彻底抹去——而这就是寂灭诅咒的威力。如果说不灭是一种超越法则的存在,那么寂灭诅咒所蕴含的秘密无疑就是更高一层的东西。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亡*中,为什么会出现在朱盟的手里,这也已经成为了一个千古之谜。
暗影城主叫出这面旌旗的名字时,内心的勇气就已经消散了一大半。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现在他内心中泛起的是彻底地无力。虽然在暗影会中呼风唤雨,一手把持着滨城的亡灵世界接近一半的势力,但是他自知和那些传说级的人物之间的差距。
血色旌旗的出现,预示这场现在看来很普通的战斗日后也必将成为史诗级的一战,但是作为朱盟的对立面,他更大的可能性是成为这场史诗战役中战死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是的,他暗影城主,在血色旌旗的面前,只有成为一个配角的可能。
而寂灭诅咒真正需要对付的敌人,无疑就是现在正被法阵困住的吴清华。朱盟对他的评价,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就连那个惊天动地的恶界法阵,也只不过是当做用来暂时困住他的工具,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寂灭诅咒的发动争取时间!
而今那面猩红色的旌旗已经高高地竖起,破碎的旗帜迎着夜风飞扬,暗影城主已经能够感觉到巨大的暗能量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汇聚在那面旗帜之上。
从暗影城主察觉到血色旌旗存在的刹那,那巨大的能量就如同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口,让他不堪重负。座下的骨龙也能够感觉到主人的痛苦,巨翅阻滞着发出咔咔的响声。它拼命挥动翅膀,想要飞离眼前的危险,可是无边无际的暗能量仍在不断地涌进这个漩涡,好似卷着它的灵魂不住地向无尽深渊中下坠,下坠……
飘扬的那面血色旌旗下,平放着一张巨大的瓷盘。而在那瓷盘中央,放置着一颗五米多高的巨大人头,他头顶光秃秃的,却绘满了靛蓝色的复杂纹路,狭长的双眼几乎在鼻梁处相接,一张巨口不断地翕张,喃喃地吟唱着诅咒祭文。而在那人头下的断颈处,伸出无数细小的触手伸向四面八方,将血色旌旗搜集来的暗能量尽数吸收。
随着能量聚集得越来越多,那颗人头也越发地膨胀起来,双眼也越睁越大,双目的瞳孔中射出两道淡淡的金光,笼罩在吴清华的身上,越来越明亮。
吴清华身边的近卫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但是有岚珊城主和其它战士的牵制,他们始终无法从包围中突破出去。而那两道金光玄奇异常,无法被任何物体遮挡,就算有人故意挡在吴清华和血色旌旗的中间,那道金光仍然会穿透他的身体,落在吴清华的身上。
“去毁了那个大头!”陈忠对卫兰喊道,虽然他们并没有认出血色旌旗和寂灭诅咒的名字,但是仅凭直觉也知道那东西绝非善于。暗影城主感觉到的巨大压力,他们也感同身受,眼见短时间内突围无望,只能釜底抽薪,看看能不能死中求活。
不过这时候,近卫队中终于有一名侍卫承受不住那暗能量带来的巨大压力,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然后丢下手中的兵刃掉头就往圈外奔去!
与此同时,那巨大人头双目终于完全睁开,双眼中的金光骤然完全爆发。一时间,黑暗完全被刺眼的金色笼罩,就连亡灵世界永不消散的灰雾都在这一刻被刺穿。最靠近血色旌旗的一圈亡灵霎时间灰飞烟灭,而战场附近数万亡灵的一切感官都在那时完全被封闭!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在没有视觉,没有听觉,甚至连触觉都被剥离的状态中,时间的概念已然消失,一秒钟也变得如同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
“我还存在吗?”当意识回到身体里的第一时间,暗影城主脑中浮起的是这样一个念头。有些可笑,但却是他此刻心情最真实的写照。从那一阵恍惚中醒来之后,他环顾四周,发现无论是岚珊城主还是周围的普通亡灵战士,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不比自己强多少,都是一副痴痴愣愣的神态,呆立在原地,浑然忘记了原本的战斗。
那面血色的旌旗已经黯淡下去,下面那颗巨大人头的双目也已经闭上,人头脸上的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皱纹如同蔓藤一样爬满了脸庞。
而在吴清华原本站立的位置,现在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寂灭诅咒,无论多么强悍的存在都不可能逃过的必杀攻击……早该料到,就是这个结局。
暗影城主痛苦地闭上眼睛,品味这一刻的苦涩。虽然攻上了古乐山城的城头,但是对方有朱盟倾尽全力的相助,战争的结果已经注定。此刻暗影城主的心中甚至充满了悔恨,早知道朱盟对岚珊会的支持会达到这种程度,打死他都不会兴起与岚珊会开战的念头。
这一刻,他甚至恨起了曾经对他允下承诺的丹盟使者,是他们开始的暗示,之后的许诺和最后的袖手旁观,才让战局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开始他曾经以为吴清华这个莫名崛起的年轻亡灵就是丹盟向他许诺的帮助,但是很快他就从各方面的信息中否定了这个可能。吴清华扑朔迷离的身份和暗影会中涌动的暗流,让暗影城主不能对他加以信任。如果早点能够判定他并非岚珊会和朱盟的人,双方能够更好合作的话,朱盟所设下的陷阱也未必能成功。
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暗影城主座下的骨龙已经虚弱地降落在古乐山城的城头。在他对面,岚珊城主也已经恢复了灵觉,正一脸淡然的微笑对视过来。
“我赢了。”岚珊城主的嘴角慢慢地翘起来,形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不过下一秒,那笑容就凝结在他的脸上,如同一口水井在刹那间冰封,水面上的涟漪还清晰可见。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吴清华出现在他和暗影城主之间,就在他原本所站立的位置之上。
“你……你扛过了寂灭诅咒?”虽然早已没有了肉体,但是岚珊城主却感觉口齿干涸了。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费尽了全力才勉强说出这句完整的问话来。然后他便听到咯咯咯咯的响声——那是他的上下牙齿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看呢?”吴清华也微笑起来,学着岚珊城主的表情。不过这个笑容却让岚珊城主心胆俱裂。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如果你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放你安然离开。”吴清华说道。
岚珊城主微微一愣,想起了吴清华之前对谜影所表现出的兴趣。不过他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一抹异彩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他双手挥动,口中念出一道法诀,顿时那个酷似花前的谜影又从一团迷雾中显现,出现在岚珊城主的身边。
岚珊城主眼中透出爱怜的神色,伸手温柔地抚过那谜影的脸庞,仿佛要为她撩起被风吹乱的发丝。这一刻,战场上安静之极,双方的亡灵都注视着这位城主的一举一动。
吴清华也看着岚珊城主,脸上刚刚浮现出不耐烦地神色,却突然脸色一变。只见岚珊城主脸上神色一转,顿时化作一脸决然,同时展开双臂将那谜影抱在了怀中。霎时间,以那谜影石像为中心,突然暴起一朵黑色的火焰,将谜影连同岚珊城主一同吞噬!
黑色火焰中传来岚珊城主的一声惨叫,但是刹那间就燃烧殆尽,在场中只留下一地余灰。
吴清华有些傻眼,没想到岚珊城主在此刻竟然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和自己的谜影一同毁灭,根本不给吴清华解开疑问的机会。
一抹黎明突然从古庙的背后洒下来,将战场镀成了一片金色。这场幽影战争,终于以岚珊城主的死亡画上了终止符。
在城主自爆之后,剩余的岚珊会亡灵或是四散奔逃,或是向暗影会投诚,余部在短时间内土崩瓦解,岚珊会也不复存在。
而暗影城主经历了数次心境的大起大落之后,终于笑到了最后,兴奋地指挥着手下接管岚珊会在古乐山城中的一切。
只有吴清华郁郁地蹲在城头,捧着那一把黑沙无奈地查看着。剩余的几名亲卫环卫在他的左右。
只是那捧黑沙已经完全失去了谜影的特质,在上面也再看不出丝毫因果线的波动。很显然,那黑色的火焰破坏了谜影的结构,也毁灭了吴清华可以追寻的一切线索。
黑沙中唯一保存还算完整的,是一个六角形的淡紫色徽章,重量和形态都有些类似吴清华刚进暗影会时被佩戴的那一枚,但是样式和灵力的波动大有不同。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但是吴清华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收了起来。
“没想到这么费劲从恶界里跑出来,竟然还是这么个结果。”吴清华郁闷地自言自语。寂灭诅咒的那一下攻击虽然可怕,但是速度太慢,吴清华一旦恢复神智便很轻易地躲过。所以对他来说,恶界法阵才是最让他费劲对付的东西。那恶界中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入阵者内心的执念,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人不死不傻,神智还在的话,就永远不会断绝欲望和念头,所以没有人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从恶界中挣脱出来。
但是吴清华偏偏却拥有内界。当他的神识进入内界之后,留在恶界中的便只剩下一个纯净空白的躯体,再无半年欲念,所以才能从恶界中脱身,躲过那必杀的一击。
只是没想到,最后也没有能得到任何关于谜影的信息,这让吴清华万分沮丧。
这时,暗影城主却向吴清华走来,身后紧跟着两人。
“吴兄。”虽然吴清华名义上仍是暗影会的部下,但是现在暗影城主绝对不敢以上级的身份与吴清华对话。
吴清华蹲在地上,看着黑沙从自己的指间纷纷滑落,头也不回地问道:“有什么事?”
“这里是两位来自丹盟的使者,有事想要和您谈谈。”暗影城主毕恭毕敬地说道,同时向身后两人示意,身前的这位就是他们所要找的人。
“丹盟?”吴清华微微一愣,回过头来。只见暗影城主的身边站着两名亡灵。其中一个的形象是年轻的男性,一头披肩的长发,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淡蓝色长袍;而另一个则是一名猥琐老头的样子……
“金老白?”吴清华霍的跳起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自从昆仑宗一别,金老白作为su的联络人随着药师一同下山,而吴清华则留在昆仑宗中修炼天道,从此后就没有再见过。但是这亡灵界中除了吴清华这样修炼神念出窍的灵道的灵体之外,只有死后的亡灵。金老白所修炼的,绝对不是灵道一系的功法,难道这段时间之内,su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金老白这样实力强大的修士都死亡了?
吴清华心中顿时蒙上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