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顾男女之嫌,抱着自称不共天的男子,艰难的跋涉到了小溪边。她挽起裤腿,露出了欺霜赛玉的雪白小腿,浸入清澈见底的小溪之中。足底传来的清凉之意让她神情为之一爽,随即,她羞红着俏脸,小心的将男子周身破烂不堪的衣衫除去,只留下一条贴身短裤。然后将他周身浸入了水中,只剩下头部,枕在了自己那结实完美的玉腿之上。被清凉的溪水一泡,男子脸上的痛楚稍减,只有那溪中无辜的游鱼,被惊的远远避开了男子那健美的躯体。少女想了一下,自贴身处掏出一方锦帕,在溪水中泡了泡,然后温柔的为男子那英气勃勃的脸庞轻轻擦拭起来。
天空中的骄阳,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将云彩染成了胭脂颜色后,缓缓没入了群山之背。少女感受到了男子的体温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只是却依然昏睡如故。她怕男子不耐水寒,将他抱上了岸,再次耐着心中的羞意,为他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套上了那破烂的衣衫。这时,远处的一缕炊烟引起了她的注意。
少女抱着那男子,来到了一栋破烂的木屋前,屋后,袅袅升起的炊烟显示这里有人居住。她将男子放到了地上,转到屋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蹲在那里,照顾着柴火。
少女轻轻敲了一下木屋墙壁,问道:“老人家,家兄身染重病,今晚,我兄妹二人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吗?”
老者讶然回头,问道:“何病啊?”
少女眉头轻蹙,道:“不知何病,只是周身一会冷,一会热,一直昏迷不醒。”
老者轻笑:“你兄妹二人运气真不错,我老头子悬壶济世几十年,不知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你且将他放到床上,我来为他诊治一番。”
少女依言将那男子抱进屋子,放在床上,只见那床铺异常整洁,心道,这老者倒是干净的很。
老者站在床头,伸手把住男子的脉搏,闭目沉思。良久,他睁开双眼,双目中精光一闪,道:“他六脉平和,但却昏迷不醒,真是奇怪。我问你,他是先昏厥才忽冷忽热,还是忽冷忽热才昏厥?此情景有几日了?”
少女仔细思索了一阵,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老者道:“他昏厥如死,当是伤寒或厥症,如是伤寒,定先发热数日,方有厥象,继而手足冰冷,是为阳厥之症,乃阴血不归于阳气之中,内热而外假寒。此等之症,伤寒中最多,但伤寒之厥乃传经之病,故先发热数日始行发厥。两者既然不同,便不可用伤寒之法医治此等之厥………”老者说的头头是道,让少女最后的一丝警惕也消失了,暗暗庆幸遇此良医。
老者忽然耸鼻一嗅,惊道:“你身上可是携带了毒物?速速拿开,切莫误了病人!”
少女心下大是佩服,暗道这老者真是了得,连我身上的双短剑喂毒都能嗅出来。她连忙取出了双短剑,将其远远的抛到了墙角。
老者口中喃喃道:“此症真是少见,难道……”他口中说着,脚下踱着方步,有意无意的走到了少女与墙角之间,忽然朗声大笑起来。本来低头看着男子的少女惊异抬头,只见那老者伸手自脸上一阵磋磨,取下了薄薄的一层皮,露出了一张有着狭长细眼,鹰钩鼻子的中年脸庞,看上去说不出的狡诈。
“在下长天帮白虎堂堂主贾逵,见过姑娘!”贾逵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假发,声音也恢复了清朗。“奉三帮主之命,在此恭候姑娘大驾。”原来,不共天发动机关,毁了山洞,洞里所有长天帮众都死于非命,只有留在洞口接应的老六逃得了性命,只是他自觉人单势孤,不敢继续追击,只能以帮中独门信号,将消息发到了最近的分坛。而恰好在分坛视察的白虎堂主“毒军师”贾逵,为了讨好三帮主,亲自前来对付两人。他虽然武力在四大堂主之中为最末,但是一身智计百出,为长天帮第一狡诈之人。这次他改装易容,轻易的骗过了少女,让她自愿舍弃了最令人忌讳的喂毒双短剑,如此轻取对方,怎能不让他得意之极,贾逵放弃了伪装,伸手向少女抓来。
少女身形曼妙一折,轻盈的闪过了贾逵迅疾的一抓,随即花容失色。原来,一击未中的贾逵,将手放在了昏迷不醒的不共天喉间,阴笑着望定了自己。“姑娘请勿妄动,要知你能躲开我的搜魂抓,病人却不能躲开。”
少女幽幽一叹,终是不能弃不共天于不顾,眉间郁郁,扭转了头不去看贾逵。
贾逵见少女斗志全无,得意一笑,伸掌轻拍了两下,木屋外人影晃动,奔进来四条大汉。“绑了。”贾逵双手背负于身后,一派悠然自得的做派。四人迅速的将昏迷中的不共天绑了个死猪式,然后提着他走出门外。贾逵客气的冲着少女一拱手,道:“姑娘请!”他知道绑得不共天在手,不怕这少女飞上天去。
少女无奈的举步出门,只见门外不知何时停了一顶轿子,那四个大汉正是轿夫。贾逵躬身伸手,示意少女上轿。一边轻松的将五花大绑的不共天提在了手里。少女秀眉一皱,终是欲言又止,款款登上了轿子。四个大汉迅速起轿,如飞前行。贾逵大袖飘飘,提着不共天紧随其后,看其行有余力的样子,显然也有一身极为高明的功法。
少女坐在轿中,看着夜色一点一点的浓重起来,看着圆盘似地满月一点一点的跃上柳梢,她的心越来越彷徨无助,有数次,她想掀开帘子,用独门的轻身功法移形换影逃之夭夭,但是不知怎的,她终是舍不下那个今天才邂逅的男子不共天,虽然两人相处才那么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但少女却觉得不共天那深邃眼睛里淡淡的忧伤,似乎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心里。
轿子在无边的夜色中穿过荒野,走进了一个小镇,在整洁的青石板街上穿了几穿,来到一所前后两进的庄院之中。时值太宗世民在位,御下贤臣无数,文治武功,空前绝后,所以天下万民乐享盛世。虽然夜已深沉,仍有不少纳凉的乡民在漫天繁星下谈天说地。贾逵也亲热的同众人打着招呼,手上的不共天,早已被他缚在轿子底,掩盖在了长长的幔帘之下。乡农们谁又知道这满面和气的中年人,是有着毒军师之称的江湖帮派巨擘。
贾逵吩咐手下将不共天收押在地底牢房之中。然后满面堆欢,将少女让于一间整洁的客房,亲手斟上茶水,问道:“姑娘芳名?”
少女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为何要说与你听!”
贾逵淡淡一笑:“不说也罢,我自有法子知道。”
少女奇道:“什么法子?”
贾逵微笑道:“待到那人醒来,我稍微施展一下刑罚,不信他不告诉我。”
少女到底是江湖历练太少,急道:“他也不知道!”
贾逵见少女惶急的神情,心下大定。笑道:“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我试过刑罚便知。”
少女自然不肯让救了自己的不共天受刑,她怒视了贾逵一眼,心中暗道一声卑鄙,无奈的说:“我姓方,名粟粟。”
贾逵得意一笑,继续问道:“方姑娘身手不凡,敢问尊师是哪一位高人?”
方粟粟凤目圆睁,似是恼恨贾逵的得寸进尺,然而念及不共天,终于没有发作,无奈道:“我学艺不精,说出来有辱师门。不说也罢。”
贾逵装模作样,道:“那位少侠一定知道了,我还是‘询问’他去吧。”
“啪”一声脆响,方粟粟将手上的茶碗捏碎,她不顾芊芊玉手被尖锐的瓷片划得鲜血直流,将一块碎瓷片放在了天鹅般优雅的玉颈之上,怒视着贾逵,恨声道:“虽落你手,我师门也不可轻辱。你尽管去折磨他吧,我一死百了,落个眼不见为静罢了!”
“且慢且慢。在下只是一时好奇,方姑娘恕罪恕罪,我不问就是。”贾逵见方粟粟反应如此激烈,知道触到了人家逆鳞。老奸巨猾的他急忙见风使舵,改了口风,这女子,可是三帮主点名要的人啊!他见方粟粟仍然怒视着自己,手边的瓷片也未放下来。干笑两声,唤来一位丫鬟为方粟粟包扎伤口,然后点头施礼而出。
一出门,他堆满笑容的脸马上沉了下来,将一个纸片别在了信鸽腿上,看着信鸽冲天而起,反身向地底牢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