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守备府出来之后,史可法就不再去见其他人了。而是直接去兵部衙门。他即将前往淮安,身为兵部尚书,兵部的事情也要安排一下。这时姜日广也派人送来了东林党人保举福王的联名信。
上面洋洋洒洒有多达几十人的签名,都是东林党中的重要人物。看来钱谦益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已经把这份东西搞出来了。
史可法看完之后又有一名小吏前来禀报:“史德威将军派人送来口信,他已经奉命赶到燕子矶了。”
史可法听罢点了点头,安排好兵部的事情之后,直奔城外燕子矶而去。
燕子矶是长江三大名矶之一,在南京城外直渎山上。因为石峰突兀江上,三面临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这里也是平日里重要的渡口和鱼鲜集散地,来往的船只很多。
不过此刻,在燕子矶的正下方,赫然空出了一大块地方,五艘水师专用的马快船已经泊在岸边,都是那种大船,有四桅,长十丈,宽三丈,每条船都能一次运送好几百人。打鱼的划子和它比起来,根本够不着边。
只是船虽然大,船体却已经严重老化,有的地方甚至木头都已经腐烂,让人怀疑遇到大风大浪,会不会直接散架。这也是水师的通病,船只的日常保养很重要,可是在这种朝廷日暮西山的大环境下,水师从上到下也都已经糜烂,就算是有那银子也都中饱私囊了,谁还脑壳坏掉了去保养船只啊。
这五艘船上均挂着‘镇江防江水师’的大旗。船舷上还有士卒警卫,而在为首的一条船上,赫然站立一员大将,顶盔冠甲,远眺四方。不是史德威还有谁!
史可法下了轿子之后,史德威连忙迎了上来。由于史可法身边多出了四个生面孔,史德威也没多说什么,施了一礼后就搀扶着史可法上了最好的一条船。其实史德威也是一个旱鸭子,不过保护史可法,他已经养成了习惯。
等到上了船之后,史德威先把令牌交还给史可法,然后恭声道:“启禀大人,(在有外人的场合,史德威都是称呼史可法为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五条马快船等候待命。每条船上配有水手二十名,水师方面还派过来一名哨长前来帮助协调。另外末将带来了二百名亲信士卒,安全方面绝无问题。”
“哦——那名哨长看上去可还可靠?”史可法问道。
史德威连忙道:“大人放心,他叫王二牛,也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上了船规矩的很,现在正在我指定的舱里呆着呢。”
哨长只是水师的低级武官,联5艘战船为1哨,手下管着一百多号人,也就是相当于卫所的百户。且不说史可法,单是史德威的副将身份,就已经能把他压得死死的了。
随后史德威苦笑一声道:“只是船只看上去够呛,水师一百多条船里,这五条船还算是最好的。”
“哎——”史可法听了也叹了口气,国家日暮西山,体现在各处也是如此啊。
“问过那名哨长没有,船只可堪使用?”
“问了,他说尽量靠岸边行驶,这样风浪小些,还是可以的。”
史可法听罢只能再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这也是如今所能达到的最好条件了。倒是史德威对于史可法身边忽然多了四个陌生面孔有些不解,等到史可法把来龙去脉说了之后,史德威点了点头,心道以后等到新军练成了,还是要用自己的人才放心。
此时史可法冲着站在船舱外的秦冠雄招了招手,让他取来带上船的一个包裹,打开之后,里面全是一串一串的崇祯通宝。
“龙江啊(史德威的表字),这里面是十贯铜钱,你拿下去给船上的兄弟们分了吧。和弟兄们说明白,钱不多,就是个心意。也不在例行的行粮之内。”
“大人——”看见这一包铜钱,史德威却是大声叫了一声,并没有伸手去拿。熟知史可法的他知道,这肯定又是他自己的俸禄。史可法虽然身为二品大员,却从不收受贿赂,这么多铜钱拿出来,肯定又要吃好一阵的青菜豆腐干了。
“不必多说,拿下去分了吧。”
史可法冲着史德威摆摆手道。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给马儿喂足料!就像这些水师士卒,这次出来虽然是有行粮的,不过按照此时的效率,最起码还要再过二个月才能拿到。而且经过几次转手之后,能拿到的还不够出来吃掉的。这样如何能没有怨言!所以先打赏一点才能安稳人心。
史德威看见史可法心意已决,无奈之下只能捧着钱出去了。先是看了看秦冠雄几个,也一视同仁分了些许。虽然这四个锦衣卫番子还看不上这些小钱,不过既然是史可法的心意,礼轻情意重,也是连声道谢。随后史德威又是向外走去。很快的,史可法听见船外爆发出一阵欢呼。其中还有不少感谢的话语,像什么这次摊上了一个好心的大人之类的。
史可法面带微笑地听着,心中却是泛起了一阵苦涩。这些钱赏出去,回去之后又要过几个月的苦日子了。以后这样不行了,一年的俸禄经不起几次折腾的。等到这次的事情办完了,该琢磨一条生财之道了。相信凭着那么多超前知识,找到一条生财之道不难。
等到钱都发完了,史可法一声命令:“开船——”
“是——”随着史可法一声令下,史德威马上前去传令,如今的水师官兵也是个个动作利索,接到命令之后动作麻利的抽掉了跳板,拔起了铁锚,五条大船排成一字型,扬帆了。也是天公作美,正好是顺风,五条大船扯足了帆之后,在浅水区慢吞吞的前进,倒也平安无事。
淮安离着南京大约有一百多公里,经过一天半的行程后,史可法一行终于到达了淮安。刚在江边停下,就看见一队锦衣卫番子已经等候在岸边。这队锦衣卫番子已经在此地等了许久了,如今看到五条运兵船来到,都是精神一振。等到再看到已经出船的秦冠雄等人,更是确定无疑了。
等到史可法一行人下了船之后,马上就有一个锦衣卫百户恭恭敬敬的前来询问:“敢问是史大人到了吗?”虽然这名百户和秦冠雄等人都是老相识了,不过该走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的。
“正是本官——”史可法点了点头后,拿出了兵部的文书给对方过目,这个锦衣卫百户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马上给史可法行了一个大礼,然后道:“下官钱金仁,奉指挥使大人之命在此恭候大人。如今已经探明福王落脚地,即刻可以出发。”
“很好,头前带路。”史可法面带微笑的道。算了算时间,从那天和常延龄说过之后,到现在也不过二三天而已。这些锦衣卫番子已经都把事情办好了,可见还是有一定的办事能力的。
“是-——”
钱金仁答应一声,然后率领这队锦衣卫番子在前面开路,史可法一行人紧随其后。一路上有遇见的百姓,看见了这些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番子,都是吓得连忙退避三舍。看见这一幕,史可法眉头轻轻地皱了下。锦衣卫虽然好用,可是这名声已经烂大街了。以后要用的话,还要改变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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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的皇亲国戚极多,例如这个小小的金湖县,也有一个金湖县县主朱慈欢。眼下福王就借住在朱慈欢府上。要说现在的福王也是够狼狈的,虽然贵为王爷,可是自从李自成的农民军攻破福王府,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就说现在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肯收留他的县主,不过那也是寄人屋檐下,要看对方脸色不说,还要三天两头的拿出些珍稀古玩孝敬对方,以博取对方欢心,真是够惨的。
此时朱由菘吃罢午饭,正在逗一只刚买来的长尾鹦鹉,忽然听见前院人声喧哗,朱由菘心中诧异,正想是否去看看热闹,一个亲信太监莫清河跌跌撞撞的跑来了,脸上都是喜色:“殿下,大喜啊,兵部尚书史可法来了,还带着军队和锦衣卫番子,如今正在前厅等候呢。”
“哦,是吗——”朱由菘一听,手都是一抖。别看他是个没用的废物,可对于和他有关的事情还是很关心的。这不,崇祯玩完了,皇位空出来了,他朱由菘就开始扳着指头算起来了,算来算去总觉得他极有可能荣登大宝,而现在呢,堂堂南京兵部尚书竟然亲自带兵,来到淮安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快快快,去找人来。本王要去前厅——”朱由菘连声催促道。要说朱由菘也够彪悍的,别的没有光长了一身肥肉,上秤秤一秤四百斤还要挂零。所以平时最多就走几步路,像这样从后院走到前院几十步路已经属于无法完成的任务,需要别人抬着去了。
“是——”莫清河连忙道。
此时朱由菘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轿夫早就跑光了,就临时抓一些王府侍卫,太监充任了。而且还不能少于八个人,不然抬不动。等到凑齐了八个人后,朱由菘十分艰难的钻进了大轿,然后晃晃悠悠的抬到大厅,等到朱由菘在椅子上坐下后,史可法已经在这边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