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周易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朱成碧一句一句的话刀子般割成无数的碎块，每一块都在抽搐、在流血。如果不是今晚自己此行有特殊目的，就无法阴差阳错听到朱成碧这番表白，自己就仍然会自欺欺人地在她的温柔乡中再一次沉醉后离去！

　　周易缓缓道：“成碧，我不知道自己带给你的伤害这么深、这么痛。我甚至不敢乞求你的原谅，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你的精神枷锁……”

　　朱成碧的泪源源不断，脸上露出一个凄楚的笑容：“对不起周易，这些话在我心中藏了好久，我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向你说了，我时日无多，本来，我在想，如果我没有了，留在你记忆中的朱成碧，永远是一个不争不妒、柔顺乖巧的形象，那多完美……不过这样也好……”朱成碧低下头去，抽噎了一声：“我干吗要那么完美，这太自私了，到时会害得你跟以后的女友相处时，总以为我比她们好，其实我没有那么好的……”

　　周易终于痛哭失声，狠狠抱住朱成碧，哽咽道：“成碧成碧，你永远是最好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朱成碧的下颌勾在周易的肩膀上，说：“你也终于相信我要死了么……你不知道，从两周前，我开始每晚做同一个噩梦，梦见一条好凶的龙，浑身冒着火，嘴里喷着火，一圈一圈把我缠住，我身上好痛，我挣脱不了，我叫你的名字，可是你却不在我身边……”

　　周易心一沉，扳过朱成碧的脸，问：“成碧，你是迦楼罗，你是可以吃龙的，火龙也不怕，你为什么不吃了它！”

　　朱成碧无助地摇头：“它好大、好凶，我全身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它用喷火的舌头一下一下*，却不一口吃掉我，我知道它想折磨我，它的眼神中，似乎有万年的仇恨，我不敢看！”

　　周易把浑身发抖的朱成碧爱怜地裹在怀中，轻抚着她的脊背，说：“成碧，我原来还很为难，怕我说的话你无法相信，现在，你或许会相信我了……”

　　周易原原本本，把那晚第一高楼工地所见，讲给朱成碧听，只是隐去了开头的梦想天堂设备，只说是用催眠术加上元婴出窍法门。

　　朱成碧喃喃道：“陆老板要对我不利？不会吧，他今晚还一再暗示，希望我可以嫁给陆星晨……”

　　周易紧张地问：“你怎么说的？”

　　朱成碧一板脸：“当然一口答应了！人家陆星晨，名校mba毕业，人长得又帅，老爸又坐拥千万家财，各方面条件都无可挑剔，比某某人强多了！”

　　见周易哭丧着脸，朱成碧破涕一笑，捏了捏周易的鼻尖，数落道：“瞧你个小气鬼。”将脸贴在周易的胸膛，低声吟咏道：“‘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周易心中的感动，瞬间无以复加！

　　这是唐时古高昌国人说的一句话。唐太宗征服西域的高昌国后，认为高昌国不服汉化，是由于不知中华上国文物衣冠的好处，所以赐了大批汉人的书籍、衣服、用具、乐器等等给高昌。高昌人就说了那样一句话，然后，把这些物品都放进了自己的迷宫中，谁也不去多瞧一眼。后来，周易在金庸的《白马啸西风》的结尾，又读到了这句话：白马带着她一步步地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周易的泪，滴滴落到朱成碧的脸颊上，朱成碧抬头，两人泪眼交接，模糊间，千年万载、千言万语，消弭无形……

　　……也不知是第几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易和朱成碧终于停下来，虚脱般喘着气。朱成碧忽然想起了什么，失声道：“糟了，你刚才都不戴套子！”周易也记起来了：“对不起成碧，我刚才是真忘了，该死该死！”说完狠狠捶了自己头一下。朱成碧用小手轻轻帮他揉着，说：“你不用自责，是我忘了。明早我去买毓婷吃就没事了。”周易道：“可是药物会对你身体不好，还会恶心，我不想你不舒服……”

　　朱成碧理了理前额湿湿的头发，柔声道：“可是刚才好舒服，我都飞上天了……都忘了自己了……周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说着朱成碧把脸贴近周易的耳边，小声说：“上次在苏州的那晚，你、你如果当时拿出一只避孕套来，看我不把你踹下床去……”

　　周易嘻嘻道：“好险啊……成碧是因为我没有算计你才给我的，那晚我好幸运。”

　　朱成碧把头躺回沙发，眼神定定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周易刚要从她身上爬起，她手一紧说：“别动，就这样。”

　　周易不动了，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也喜欢这样。”黑暗中，时间的消逝无声无息，一切仿佛是静止的。

　　终于，周易做了一个决定：“成碧，我想过了，你先不用离开海日，免得打草惊蛇。再说高岛也会保护你。我相信阴历十一月十五前，陆宣冥也不会动你。等等看，看高岛是打算怎么对付我，实在不行，我还有另外的法子……”

　　“什么法子？”黑暗中，朱成碧忽闪着大眼睛。周易亲了亲她汗津津的小脸，说：“现在不告诉你，免得你胡思乱想。”

　　朱成碧把手贴着两人的身体伸下去，顽皮地一笑，说：“我看啊，是有人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周易蠕动了一下身体，说：“今晚机会如此难得，我要再来一次！”

　　朱成碧含羞微闭双目，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