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威给元州拟定好的跑路计划是:从中阳市往东到东原省东临市,投奔关威的父亲关信。
从关威在地图上的标示看,这条曲折的路线避开了所有大中型城市,基本上绝大部分的路途是在丘陵山地,其中经过的几个小城的边郊都是关威划记好的临时补给点。
虽然是贫民,但毕竟一直是生活在中阳市这种大城市之中,元州对丘陵山地的认识,仅限于在八年级时的一次“野营训练”,而且那还是在中阳市近郊的一座野营训练基地,环境跟现在所处的真正的大自然还有很大差别的。
进入眼前这片丘陵山地,就离开了中阳市的地界了。身后那片长满青草野花的荒地上,人工种植了许多树苗,若干年后这里也将成为丘陵的延伸部分了。大陆迁移到未名世界之后,人类便开始全面保护这块祖先留下的原始大陆了,所有的重工业和有污染行业集中到北漠洲,轻工业则全部搬迁到和南洋洲、西岭洲交界的三边省。大陆上原始的山林、湿地等均被列为自然保护区,并开始实行全面的原始物种保护,在城镇郊区、原工业区进行绿化还原措施,加上因石油匮乏而造成的燃油汽车的消失,现在的大陆已不是公元纪年时在地球上的那般景象了,随处可见天蓝风清、绿叶飘摇,从自然环境上来说,占整个大陆面积90%的中原洲已变成极度适合人类居住的人间仙境了,所以全盟众国85%的人口都在中原洲生活。
面对着眼前连绵起伏的丘陵,元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纯净山野的气息,真清新啊!”
“暂时抛开脑中那些情牵挂念,既然已经如此了,你就只能轻心上路。过于沉重的心理负担,只会让你这一路更加艰难。”这是关威写在背包里一个小记事本上第一页的话。
打开地图,按着关威在上面的标记,元州迈步从一个山口进入了丘陵山区。
这片丘陵的海拔都不是很高,那些山岭基本上都在二三十米高左右,元州一般都是沿着山脚赶路,关威在背包里塞了不少食物和水,足够支持一周左右。
现在元州面前的一座山丘,山体较大,横卧在正前方的路上,如同一只在打盹的巨虎。如果沿着它的山边走,估计要绕的距离非常远,所以元州选择了直走,从山上直穿过去。
八年级那次长达一个半月的野营训练给元州还是积累了不少的野外生存经验,加上有背包里那一本叫《野战生存指南》军队教材做临时指导,让元州应付在这种丘陵山地里长途跋涉还是足够的。更何况在大陆上已经没有巨型野兽生存了,而且山地里的树林也不是很繁密,基本没有什么太大危险存在。元州在路上遇到过几次护林员,听说自己是独自参加野外生存挑战赛的,都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称赞他,因为以现在年轻人们普遍的胆识,敢独自来这种渺无人烟的地方锻炼自己的,真的是少之又少。没有过多的盘问,有两个护林员甚至赞助了一些自制的便携食品给元州,对于这样的年轻人,他们都希望他能完成挑战,在自己的路上走得更远。在他们身上体会到人间温暖的元州,不禁感叹起来:世界上还是有不少好人的。
这座山丘虽然山体很大,但坡度很少,元州没有费大力就登上了山峦。举目望去,山顶很宽广,十多条小山脊错落盘踞,阳光照耀下山脊树木间偶有粼光闪闪,耀晃着元州的双眼,莫非这里还有山顶湖?
正差不多该补充饮用水的元州,快步奔了过去。这是一个树林间的小湖泊,或者说是大水塘更确切些。虽小,但景色很美: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包裹着宛如碧玉一般的小水泊,偏西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清澈见底的水中,一股儿林间的微风吹来,随着塘边轻舞扭动的青草,水面荡起一层层的微波,将金色的阳光折射成点点光斑,映照在周遭的花草树木上,镀上一层炫目的金光烁烁。
“小伙子,在发什么呆啊?”观赏美景入了神的元州,被这一句并不洪亮但清澈入耳的说话惊醒。
抬眼四望,笼罩在一片水面反射的金光中,隐约有个蹲在塘边垂钓的人影。元州沿着塘边向他走过去,想要看清这是个什么人。
“这个池子水太浅,淹不死人!”那个人没有动,自顾自地说着:“要寻短见,找别处去。别坏了这好景色,也别坏了老人家我钓鱼的好兴致。”
“哦,没有啦!老人家,我是来这里取水的。”元州看着这个一身白褂、斜戴草笠、鹤发童颜的老者,忙笑着解释:“只是这里风景这么美,一下子看呆了!”
这老者坐在一块山石上,手拿着一根细竹制成的钓竿,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里的羽杆浮标,头也没偏一下,目不斜视地开口说道;“这样啊!那你取了水快走吧,就别打扰老人家我钓鱼了!”
并没有介意老者说话的那种口气,元州还弯腰行了个礼,又生怕惊动了水下的鱼儿,轻轻说道“好!老人家!我去那边取了水就走了!再见!”
说完轻步走到水塘的另一头,拿出背包里的两个空瓶小心翼翼地灌满了水,却没引起很大的水波。元州认真地取水,他却没注意到自己这些动作被那老者不动声色地看全部在眼里,老者嘴角不禁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微微的含颌点了点头。
元州将水瓶装好背上包,向池塘那头又笼罩在金光中的老者轻轻挥了挥手,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头顶上方传来了十分奇异的破空之声,不禁抬头迎着太阳看去……
刺目的阳光中闪现出一个好似人形的黑影,从天上极快地跌落下来,直接一头扎进池塘正中央。池塘中央的水如沸腾了一般,冒出大量的气泡,并带起不少池底的沉泥积沙、腐枝败叶来,那清澈的池水一下就被弄得浑浊了起来。
元州吃惊的盯着冒泡的池塘中央,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那头的老者却仍是不动声色,平静如常地提竿起钓,天啊,这个时候竟然还被他钓起一尾大鱼来!
老者一边泰然自若地取鱼,一边语气平缓说道:“小伙子,你怎么见死不见啊?”
“啊?”元州一震,刚才太快了,他根本看不清那到底是不是人,难道这老人家这么快都看清了?不由问道:“刚才掉下来的真是个人吗?老人家,您看清楚了?”
“你再啰嗦,那水里的就不是人了,变死人了!”老者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不慌不忙地从水里捞出一个竹篓。
“您不是说这个池子水太浅,淹不死人吗?”元州想起老者开始对自己说的话。
“我那是说池塘边上,但池塘中间的水那可不浅呀!”老者不慌不忙地把鱼放进去,再不慌不忙地把鱼篓又放进水里,“至少有两三人深吧!”
他不急,元州却急了,要他真的眼睁睁着着一个人淹死,他可做不到。看着池塘中冒出的气泡越来越少,元州急忙把背包甩下,三下两下脱掉鞋袜,正要一个猛子扎到水中,池塘中却传来哗啦一阵水声,一个人头从水底冲了出来。
“呸,呸呸呸!”那人头连连吐出几口水,抹掉挂在脸上的水草,便朝靠得最近的岸边游去。
“人tm倒霉,真的是喝凉水都塞牙!”这个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极其狼狈地爬上岸,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脱下衣服一边拧着,嘴里一边咒骂着。几下拧完衣服,起身正要脱裤子下来拧,却听到一个怪异的人声:“别把你那脏东西弄出来,免得坏了这里的景致!”
“谁?”那人吓得一哆嗦,一下跌坐在地上,一面捡起衣服遮在胸前,一面扭头去朝发声的方向看去,却见到一个穿着古朴的老头坐在池塘一头优闲的垂钓,“我kao,这里居然有人!老子裤子里还尽是水呢!”口中念叨着,悻悻地把刚拧干的t恤套在身上。
“老头,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吗?”这家伙可没元州这么好的礼貌。元州见此人没事,穿好鞋背上包正要离开,却听到此人言语中似有不善,便有些担心老者,索性站在原地,看会不会发生什么状况。
“kao,你这老家伙,飞爷我问你话你竟敢不鸟老子?”见老者不搭理自己,这自称“飞爷”的家伙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便大步朝老者走过来,看那气势仿佛要将老者生吞生剥了般。
元州正要动,却听到老者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我在干吗?你这都瞧不出来?真是笨得够可以了!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啊!”
听到老者骂自己笨,已来到老者身后的“飞爷”顿时火冒三丈,举起手掌刚要劈下,又听到老者说不是一个人,那手便硬生生停住了,张目四望,正好看到元州从池塘那边奔了过来,竟然浑身一哆嗦,一手指着元州大叫道:“你别过来!”
元州可没听他的,快步跑了过来。“飞爷”一咬牙,向前一扑,右手一把抓住老者的肩膀,左手飞快地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弹簧小刀,哔地一声弹出那不到两寸长的刀刃,比在老者脖子旁,尖声叫道:“别动,你再动一下老子就杀了这老东西!”
没办法,看那老者命在旦夕,元州只好猛地刹住脚步,睁着眼死盯着那“飞爷”,大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又没把你怎么样,你动刀子干吗?”
被元州这么一瞪,“飞爷”脑门刷地冒出一头热汗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他还真讲不出一个理由来,总不能说其实是自己心里怕怕,就拿着这把刮屁股都不出血的刀子来壮胆吧?
当飞爷一个劲地在结巴的时候,原来一直保持悠闲垂钓姿势的老者,微微起了一下身,提手把钓竿收了回来,口中若无其事地说着:“收工了,今天收获应该还不错!”
看着老者一动,飞爷又一哆嗦,接着尖叫道:“老家伙,不许动!再动我就真割下去了!”虽然嘴上张狂的叫嚣着,可他的双手却在剧烈的发抖。
老者面无表情,微微一偏头,用眼角余光瞥了身后的飞爷一眼,只见他双肩就那么轻轻一抖,那飞爷就“啊”的一声向后飞跌过去了,落在一米开外,而老者仍是若无其事的弯腰从水里拉起鱼篓,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么多鱼啊!两天都吃不完啰!”一边起身向后走去。
飞爷跌在地上,尚未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就到地上了,却看老者转身向自己走来,顿时惊恐万状,手脚并用急忙蹭到一边,大气不敢出,心惊胆战地看着老者,生怕一个不注意,小命没了都不知道是咋回事。
老者却似未看到他一般,双目平视,扛着钓竿提着鱼篓悠哉悠哉地直行而去,嘴里还哼起小曲儿。
元州也是心中大骇,张着嘴这么久硬是合不拢,他实在没想到这老人家有这么强!强得变态啊!就算是师傅关威也没到这种程度吧?
老者悠哉悠哉的走了一段,一回头,却看见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张着嘴,睁着眼,还在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竟忽然笑了起来,叫道:“两个小家伙,要不要来帮老人家吃掉这些鱼啊?”说着,提起手中的鱼篓冲着两人摇了一下。
“啊?”元州先晃过神来,虽然还没弄清楚这老人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老人家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再加上自己好几天没吃过新鲜食物了,听说有鱼吃,肠胃腹肚竟一阵翻腾,一下来了劲,忙跑过去,同时叫道:“有鱼吃,当然好啦!”
等元州跑过眼前,飞爷才醒悟过来,赶忙爬起来,却不敢跟着走,高声叫道:“老家……老人家,我也份么?”
“不想吃你可以不来啊!不过,你还是快些离远点好,听说这个池塘到了晚上就会冒出水鬼哦!”老者说着扭头走去。元州快步赶上老者,伸手帮他提过鱼篓,屁颠屁颠地也跟着去了。
飞爷心中十分矛盾,说起吃鱼,肚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饿;可刚才自己那样子对那老人家,他还会这么好心给我鱼吃?说不定想怎样玩我呢!还是快走吧!如是想着,飞爷双脚用力往地上猛地一跺,整个人跳起有近两米高,然后……
然后,重重地落回地面,震得自己双脚发麻,飞爷小声咒骂道:“tmd,要用它的时候,它偏不灵了!”
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光在逐渐变弱,想着刚才老者最后说的那句话,飞爷心怀警惕地四下瞄了一圈,觉得四周一下子静得可怕,而且那风吹过来浑身凉嗖嗖,尤其是下身更是凉得透骨,仿佛周围潜伏着什么鬼怪似的……忽然,池塘中传来“哗啦”一声水响……
“呀!”飞爷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跳起转身,以每秒20米的人间奇速朝老者和元州追去……
一只随着刚才那声水响而跃出水面的鱼儿,在空中翻了个高难度的筋斗,又“卟嗵”一声扎进水底去了!
————————————————————————————————————
影子传说:真正的高手往往都是深藏不露,但冒充高手的人更喜欢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