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隆惠帝之死
走进宽敞的皇帝寝宫,李靖远迎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香气,隆惠帝瘦弱的身躯就躺在宽大的龙床上。看到隆惠帝苍白的脸,满面泪痕的李婉清哭着扑了过去。听到哭声隆惠帝睁开紧闭的双眼,用干枯的手爱怜的抚摸了一下李婉清的头:“孩子,你来啦。”李婉清哭着回答:“父皇,婉儿来了,您受苦了。”李靖远也在李婉清身后给隆惠帝请安:“皇上,微臣来迟还望皇上恕罪。”隆惠帝点点头,又爱怜的看了看李婉清:“哭什么?父皇不是好好的吗?”李婉清抹着眼泪点点头:“父皇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还等着父皇和我再去微服出巡呢。”隆惠帝笑着看了看李靖远没有说什么。李婉清撩了撩头发说:“父皇,我们北疆的西医十分的厉害,要不然咱们找个西医看看,宫里的这些御医根本都是废物,除了头疼脑热什么也看不好。”李婉清此话一出,吓了李靖远一跳。现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要是北疆的医生给皇上看病,看好了还好,一但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只要有心人稍一撺掇,自己恐怕还得背上个弑君的罪名。
听了李婉清的话,隆惠帝摇摇头:“不用了,我这是心病,谁也看不好的。”听到隆惠帝这么说李靖远算是暗暗的松了口气。隆惠帝看了看李靖远,对李婉清软语说道:“婉儿,你皇娘也十分惦记你,你到坤宁宫去看看吧,父皇要和靖远聊聊天。”李婉清哭着点点头,抽啼着走了出去。
寝室中只剩下了隆惠帝和李靖远,隆惠帝微微转了一下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对着李靖远说道:“靖远,你也不是外人,在这里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李靖远谢恩后,找个凳子坐了下来。隆惠帝叹了口气:“朕一生做了太多的错事,让祖宗基业衰败如此,本来就是死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于地下。幸亏有你这几年来的努力,才让我中华神州重现盛世。虽然我知道你并非为了我大顺朝廷但我也很欣慰了。”
隆惠帝这一番话吓了李靖远一跳,皇上话中意思好像知道自己的目的一样,却又不怪罪自己,真是让他有些不着边际。李靖远只得顺口答音道:“皇上春秋正盛,还可以有一番作为的,眼下各列强互相牵制,正是大顺复兴之机,有皇上的宏图大略自能恢复天朝盛况。”隆惠帝摇摇头:“现在我只是以你的岳父的身份和你聊聊天,你也不必如此。朕知道自己毫无才能,其实朕这个位子当初如果让八贤王来做,或许还能有一番作为,朕之一生只得一个忍字。当朕还是皇子时,朕就忍辱负重,不参与皇子间的争权夺势,才让先帝看中了朕。当上皇帝朕更是忍得很辛苦,列强肆虐,金国寇边,忍到最后连几个儿子都敢胁持于我。朕的一生胜在这忍字,也败在这忍字。直到你的出现才让朕看到一丝曙光,朕才知道天下间竟有如此大才。你的每一步看似无用却后手连连,几年之间居然灭金国,连败诸列强,为大顺朝开疆扩土上万里,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呀。”说道这里隆惠帝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李靖远赶快将一杯清茶端了过去。隆惠帝压了两口茶,略好了一些又接着说:“我知道你不会屈就于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之下,我只希望在我百年之后你能善待我李氏一门。那些致死不回头的随你处置,但我皇家之妇弱就请你看在婉儿的面上手下留情吧。”
隆惠帝这几句话说的李靖远阵脚大乱,这皇上的话分明就是点明自己要造反嘛,却又对自己如此恳求,让李靖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到李靖远颜色大变,隆惠帝艰难的笑了笑说:“我虽为大顺皇帝却也知道民族高于朝廷的道理,太祖皇帝常说皇室中人不能总是想着大顺朝廷,我们首先是炎黄子孙。我想了一辈子都不明白,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大顺朝可以亡,但中华民族不可亡。”说到这里隆惠帝看了李靖远一眼,又换了个姿势说:“靖远,这个担子就只有你才能挑起来了,要记住凡事不可冲动,如果可让我中华民族强盛起来,不管任何方式的牺牲我们都能忍受,不要为了小利而失了大局。何况我听婉清说你打开了太祖爷留下的盒子,这很好,太祖当年有一句历代皇帝口口相传的圣喻,凡开此盒者即为天下之主,我这也算尊了祖训吧。”说完这些话,隆惠帝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李靖远连忙上前帮着拂胸捶背,好半天隆惠帝才缓过来。李靖远慢慢扶着他躺好,隆惠帝喘着粗气喃喃自语道:“朕这一生所做错事太多,唯有将婉儿嫁与你这一事算是做对了。”说完慢慢闭上了眼睛。见隆惠帝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李靖远立刻起身告退,隆惠帝点了点头。见李靖远出来,一直在外面没敢离开的李婉清敢快迎了上去:“如何?父皇都对你说了什么?”李靖远爱怜的给李婉清拢了拢头发说:“没什么,皇上让我以后多让着你些。”李婉清不信的噘起了嘴。李婉清撅着嘴的俏皮模样真是让李靖远越看越爱,他用手一点李婉清的鼻尖道:“小傻瓜,如果我们的谈话可以让你知道,皇上又何必让你出来。你还是先去陪陪皇上吧,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让莺儿陪你回去。”李婉清顺从的点点头,又进去陪父皇了。信步走出皇宫的李靖远,站在宫门口长出了一口气,这时才发觉自己后背凉嗖嗖的,原来刚才自己的衣服已经全被汗水打湿了。
刚走出皇宫,两个警卫就带了一个华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那个中年人到了李靖远身边行了一礼,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大红的拜贴说道:“我家老爷请镇北侯大人过府一叙。”李靖远并未接过来,而且淡淡的问:“哦,谁是你家老爷呀?”那人又一礼道:“回镇北侯大人,我家老爷是江浙节度使李大人。”原来是李鸿章,现在这个时候,李鸿章想找他干什么李靖远是相当清楚的。仔细盘算了一下,现在大皇子靠向了法国,二皇子靠向德国,四皇子靠向了奥匈帝国,八皇子靠向了英国。就是没投靠任何列强的三大节度使日子也不好过。两广紧靠法国控制下的安南和英国控制的香港,而其地历来被列强视为法国的势力范围。江浙境内有租界林立的上海县,同时又是英国的传统势力范围。湖广虽然没有这些烦心事却身在内陆,四面受敌。整个中国腹地,现在就是诸国列强的角斗场,只要有一点摩擦就可能造成内战。李鸿章现在没有什么倾向,去见他到不会有多么敏感,所以李靖远也就欣然赴约了。
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看见李经方兄弟三人已经迎了出来。李靖远赶快下马迎了上去。李经迈带着两个弟弟给李靖远见礼,双方客套几句,三人将李靖远让到了花厅。这时的花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了。见李靖远到了,大家立刻都起身相迎。李靖远一边见礼,一边看了看都是些什么人。当先的是李鸿章、张之洞、曾广铨三人,后面的几人除了伍廷芳都不大认识,经过李经方引荐才知道是魏光焘、刘坤一等人。李靖远看的暗暗吃惊,本以为和以前一样只有几个人的,没想到三大节度使一系的重要人物都来了,这场宴席恐怕要成鸿门宴了,李靖远暗暗告诫自己说话要小心。
寒喧过后,大家都分宾主落了座。李鸿章先举起酒杯道:“这第一杯酒要敬驸马了,这次宵小犯境,驸马一力擎天。如今凯旋而归实属可喜可贺呀。”众人纷纷咐合。张之洞凑过来问:“我等四人皆为辅政大臣,理应为国尽忠,现在圣上病体日渐沉重,一但圣上归天,不知镇北侯认为哪位皇子可当大任?”李靖远心想来了,刚一杯酒下肚就开始试探我的立场,这张之洞还真是个急性子。李靖远放下酒杯,笑着一拱手道:“这立新君之事不是我们臣子可以妄议的吧。”
“镇北侯大人此话不然。”李靖远寻声望去,刘坤一正在站起来对自己拱手道:“当今天子已经病体沉重,却迟迟不立储君,一但天子归天,无人继承大宝,此取乱之道也。”李靖远见刘坤一说的如此直接,不禁暗自思索这是否是其主子的意思?扫了一眼曾广铨,发现他笑咪咪的品着自己的酒,好像没听到刚才的话一般。李靖远暗暗摇摇头,这几个老狐狸都是不好惹的主,自己可不能松了口风。当下笑了笑道:“我在朝日短,不熟悉情况,不如三位节度使大人和诸位熟悉朝政,不好妄言。何况最近边境不大太平,现在更是和西班牙开战,我就是有心也无力呀。”李靖远这是暗示他们朝廷的事我不管,你们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保持中立。
魏光焘刚想说什么被李经方拦了下来。李经方和李靖远关系最好,他早已看不惯朝堂上的尔与我诈,这些人对内精明无比,对外就装傻充愣,就是对其父亲他都很有意见。他心中佩服的只有这个对外强硬,连败强敌的兄弟,几次随同出使谈判更让他看到了祖国强盛的希望,而现在这些人想逼李靖远表态,让他十分的气愤。于是他挺身站了出来,对着大家一揖道:“镇北侯外御强敌,连败诸强,为我大顺之安泰耗尽心力,大家忍心在让他为这朝堂之事操心吗?”李经方言下之意,人家连列强诸国都能轻松战胜,你们有资格逼他表态吗?听到李经方这么说吓得伍廷芳敢快拉他坐下,刘坤一则哼了一声,刚要说什么被曾广铨以眼神制止了。李鸿章诧异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没说什么。李靖远对着李经方善意的一笑表示感谢,李经方则点了点头。大家不好再说什么,看到有些冷场,资格最老的李鸿章笑道:“今天是老夫请大家饮宴,这国事还是等朝堂之上再仪为好。”以李鸿章的身份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强逼,所以众人不再提立储的问题,只是聊些风花雪月,这宴会也就如此草草的结束了。
李靖远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暗想,今天隆惠帝的话中意思,好像是要让自己灭掉大顺朝,建立一个新的国家。这件事对李靖远的震撼可是太大了,自古以来皇家都是努力维持自己的统治,想不到这隆惠帝居然有如此心胸。又或许这是队长的安排?又想想今天的晚宴,好像三大节度使也并非一心,只是不知他们又各自支持谁,这局势是越来越复杂了。恐怕各方势力都会逼自己表态,这京城也不是久留之处,自己还是要找个机会回北疆去。
就在这个时候,宫中的隆惠帝李赢龙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张公公陪在身边。隆惠帝喘着粗气对张公公说:“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你把我枕头下的传位诏书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传几位皇子公主和四位辅政大臣来,当面宣诏。”“是,奴才尊旨。”一边说着一边将诏书哆哆嗦嗦的从皇上枕下拿了出来。张公公表面上和任何人都不接触,其实他早已被大皇子买通了,拿到诏书的张公公背过皇上,偷偷的打开了诏书,接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的查看,上面赫然写着“传位于十五公主~~~。”张公公看的一惊,险些把诏书掉在地上,这大顺朝于其他朝代不同,曾经有太祖皇上圣谕,传位并不禁男女,虽然习惯性都是男皇帝,但历史上女皇帝还是有的。但到这诏书上写的,张公公不禁偷偷看了皇上一眼,隆惠帝现在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心中惶恐万分的张公公一咬牙,将诏书揣入怀里,一面让外面的小太监照顾皇上,一面命令心腹去请大皇子。早已心急如焚的大皇子李德昌根本就一直在朝房里等着,听到张公公找他,立刻偷偷进宫了。
看到这份诏书,李德昌当时就傻眼了,谁想到这些皇子们争来争去,皇上却想传位给十五公主那个小丫头。李德昌向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偏殿里转着圈,张公公则焦急的站在旁边,嘴里小声问:“主子,你可要拿个主意呀,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李德昌脚步一停,看了看手中的诏书又看了看张公公:“这份诏书一旦泄露出去,以镇北侯的实力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不如毁了它。”张公公吓得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主子,现在皇上正要召见各位皇子和辅政大臣,一旦皇上说要宣读传位诏书怎么办?”李德昌眼珠一转:“那我们就不让他在说话。”听到大皇子阴森森的语气和传位诏书焚烧时发出的火光,张公公不禁打了个寒战。好在张公公为大皇子办事日久,已经被他当做了真正的心腹,否则也免不了被灭口的下场。两人计议已定,张公公出去让小太监传各位皇子和四位辅政大臣入宫,大皇子李德昌则走进了隆惠帝的寝宫。看着床上隆惠帝那瘦弱的身形,李德昌有些胆怯,毕竟这是自己的父皇,还真有些下不去手。想想那份传位诏书李德昌狠了狠心,顺手拿起了一个枕头猛的唔在了隆惠帝的脸上。迷迷糊糊的隆惠帝忽然觉得一阵气闷,他两手乱挥,一下抓住了李德昌的手腕,可惜他久病之身,手上根本没有力气,只能徒劳的掰着李德昌的手,挣扎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感受着从隆惠帝双手上传来的阵阵凉意,李德昌头皮发炸,全身都是冷汗。看到隆惠帝已经不动了,李德昌松开双手,将枕头扔在一边,这是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力尽的大皇子瘫软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眼睛呆呆地看着已经死透了的隆惠帝。这时张公公走了进来,看到隆惠帝的尸体,吓得哆哆嗦嗦的对李德昌说:“主子,快走吧,其他皇子就快来了,你可不能再在这里呆了,会惹人怀疑的。”李德昌这才醒悟过来,跌跌闯闯的出了寝宫。见李德昌走了,张公公赶快稳定一下情绪,出去找小太监去报丧,乾清宫开始鸣钟,紧接着六宫都开始鸣钟报丧。
李靖远和李婉清刚进宫门就听到了报丧的钟声,李婉清当时就晕了过去。李靖远不得已将李婉清交给莺儿照顾,独自和随后赶来的几位皇子走了进去。当他们来到皇上寝宫的时候,皇后和几位皇妃已经在这里哭的死去活来了,看看人都到了,皇后止住哭声说道:“皇上在世的时候没有立太子,也没有遗诏,病重时也是让四位皇子和四大节度使商量着办,现在隆惠帝驾崩,下葬之后要另立新君的,不知道四位辅政大臣有什么意见。”李鸿章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发表意见,李靖远则低着头,根本谁也不看,心中回想着隆惠帝对自己的好,心中酸楚不已,根本不理皇后的问话,看看有些冷场,李鸿章上前一步启奏道|:“启禀皇后娘娘,微臣认为八皇子贤良仁惠,可当大任。|”看到这种局面李鸿章也不得不出头了,现在李靖远的态度不明,连曾广铨也是语焉不详。自己平时忠于皇上,和几位皇子的关系都不是很好,一旦让一位强势的皇子当权自己一定会受打压的,好在皇上没有遗诏留下来,让自己有了回旋余地。八皇子李德寿在诸皇子中实力最弱,其势力范围又紧挨张之洞和曾光铨,这样可以让新皇上更加倚重自己这样的老臣,关键时刻也可以让张之洞对其进行威胁。张之洞自然明白李鸿章心中所想也随声附和,增广铨则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置可否。这可急坏了其他几位皇子,除了八皇子李德寿已经愣在当场以外,其他几位皇子不时的用眼瞟着李靖远。皇后也想听听这位驸马的意见便问道:“不知道镇北侯有什么意见?”李靖远启奏道:“不管哪位皇子荣登大宝,微臣都将尽心竭力扶保新主。何况此等大事当由娘娘决定,微臣不敢妄言。”李靖远表面上保持中立,实际上暗指不同意八皇子当皇帝。李鸿章焦急的看了李靖远,心中不明白李靖远为什么不同意让八皇子登位,他平时也并没和哪位皇子有什么交情呀,他支持谁呢?想到这里李鸿章暗暗看了看几位皇子,发现他们都是一脸的焦急。现在最郁闷的就是大皇子了,本以为烧了诏书,杀了皇上,自己是长子,自然可以登基为帝,谁想到李鸿章第一个就不支持自己。不过那些事自己也是不得不做,一旦确定十五公主登基,有李靖远那么强大的势力辅助,自己只有被消灭的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皇后娘娘自然听出了李靖远话中的含义,她又转过头看了看曾广铨问:“不知曾大人有什么见解?”曾广铨连忙回答:“这立君之事,臣不敢妄言,臣也以为镇北侯所言有理,一切请娘娘定夺,臣自当尽心竭力辅保新君。”看看四位辅政大臣分了两派,皇后娘娘也拿不定主意,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就等先皇下葬在议此事吧。”皇后此话一出倒是让另外三位皇子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