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云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下多了一铺稻草,也没太在意。
“醒了?”中年富人看见瞿云天醒了,问道。
瞿云天恩了一声,想想不对,嗖的一声便退到了角落,声音有些颤抖,他强自镇定,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啊?”中年富人显然很意外瞿云天的反应,“何事?”
眼前昏黄的煤油灯光,还有从墙壁上小窗口飘进来的一丝月光,让瞿云天感觉很阴冷,等等,月光,瞿云天脑光一闪,原来是突然开窗引起了空气对流,他尴尬的抓抓脑袋嘟囔道:“骂了隔壁的,这次糗大了。”随即对着中年富人干笑几声,道:“没事没事,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
“原来如此。”中年富人自然知道瞿云天梦见不太干净的东西是什么,他也曾经梦见了这样的东西,而且第二天就被抓来这里,知道这代表什么,也没再说话。
知道不是鬼怪作怪,瞿云天人也放松了,瞧见碗里还留着两个黑窝头,觉得确实已经很饿了,也不管脏不脏,就着旁边的凉水就这么吃了一个,将剩下的一个递向了中年富人,问道:“大叔,你要不要来一个?”
中年富人浅笑着摇摇手,道:“不用,自己慢用。”
“对了,大叔,这是什么地方?”瞿云天利用吃窝头的时间,终于决定来此翻版的越狱计划,看着其他监牢里面带死灰的犯人,瞿云天已经猜出来这里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死牢,要做计划,就必须了解周围的形势,而要了解这些东西,最实际的办法就是问这个中年大叔。
“周庄。”
“又是周庄。”瞿云天当然知道周庄,不去周庄旅游就不会被车撞,同样也不用在这里计划着怎么越狱。
“该死的周庄。”瞿云天小声嘀咕。
瞿云天的越狱计划还没有出炉,监牢门便被打开了,进来的是狱卒八字须,中年富人站起身来,准备跟着来人出去的时候,就听见八字须说:“沈爷您好生歇着,小人是奉上峰大人的命令,带这小子去受审的。”
如此明显的尊敬表情出现在八字须这个狱卒脸上,瞿云天心里我靠了两句,在监牢里还有人如此尊敬。
眼前这中年富人是谁?
“走吧,小子。”
等瞿云天身上的木枷换成了铁镣,八字须和娃娃脸便押着瞿云天出了监牢,在监牢外面将他交给了几个穿着黑色披风的锦衣人,其中一个矮子锦衣人用力扯了扯瞿云天拷在手上的链子,力度之大将瞿云天扯了一个趔趄,手腕上也被磨去了很大一块皮,血不一会便染红了整个手镣,红色的血浸满了黑色的镣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瞿云天倒吸了一口冷气,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让瞿云天忘记了眼前的妖异,本能的停住了脚步。
瞿云天不是特工,当然没有特工那种抗虐待的本事,对他来说,这真的很痛,站稳了身子,看着眼前佩戴着刚刀的几个人,这几个人眼神很冷,显然是杀过人越过货的狠辣角色,“你们这群傻b不会轻点,老子自己会走”硬生生被瞿云天逼回了肚子。
几个锦衣人带着瞿云天走去的方向不是府衙大堂,也不是刑场,而是府衙后门,出了后门走了很久,他们便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中,瞿云天心想难道是要杀人灭口,“救命”两个字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便被矮子锦衣人一脚踢在屁股上,摔了个狗啃屎,从嘴里冒出来的也只是几口灰尘,没有救命两个字。
其中个子最高的锦衣人拉住了矮子锦衣人,道:“二弟,够了,送他上路吧。”
矮子锦衣人拔出了腰间的钢刀,瞿云天知道这代表什么,漆黑的夜里,偏远而残旧到无人居住的巷子,眼前在月光下耀眼的光刀,还有自己身上带着的镣铐,瞿云天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逃,冷汗从额头流下,滴进因恐惧而变得干燥的嘴里,双手在地上乱抓,仿佛地上有着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矮子锦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慌乱之下瞿云天碰到了自己牛仔裤后面裤袋里一直留着的方块二,他悄悄拿出了那张方块二,准备来一次人生的豪赌,赌的就是自己的命。
谈到赌,瞿云天从原来的恐惧种慢慢平静下来,手里握着那张让自己感到安心的扑克,瞿云天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瞿云天爱赌,一手眼花缭乱的牌技证实了他是这方面的天才,黑马过林或许只是赌桌上千术的技巧,他能学会,他没有用绣花针在五米开外射穿玻璃的技术,但却能用一张扑克牌割穿厚达三毫米玻璃的本事,眼前矮子锦衣人的颈部也许并没有玻璃那样坚硬。
刀离自己越来越近,瞿云天眉毛上的汗滴进了眼里,酸涩而且热辣,但他不敢伸手擦,哪怕眨眨眼睛他都不敢,除了矮子锦衣人轻轻的脚步声,就只有瞿云天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这种时候,瞿云天夹牌的右手也愈发稳定,甚至指尖稳定得有些泛白。
刀起,瞿云天一直等这个机会,自己的扑克或许没有刀快,但至少这是唯一的机会,瞿云天的右手如同猎杀的豹子一般,弹起。
“等等。”
一声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喘息和疲倦,搅乱了如同豹子一般弹起的瞿云天的右手,扑克带着一丝尖啸,擦过了矮子锦衣人的脖子,牢牢的钉在巷子右边的墙壁上。
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瞿云天,还有矮子手里的刀,看着身后牢牢钉在墙壁上的东西,矮子锦衣人一阵后怕,这是他最凶险的一次,如果不是那声等等,或许现在的自己已经看不见时不时从云里洒下来的月光,还有风情万种的小桃红,他也知道了原来看起来再柔弱的人也有着自己强悍的一面。
赶过来的人虽然一副公子模样,但瞿云天知道这是个女人,因为除了施瓦辛格那样的健美先生,似乎没有面容如此娇媚的人能将自己的胸肌练得如此发达,那个女扮男装的公子哥在高个子锦衣人耳边悄悄的说了些话,说什么瞿云天不知道,但看着眼前高个子锦衣人眼里渐渐失去了应有的杀意,瞿云天知道自己得救了。
果然,高个子叫住了还在发呆的矮子锦衣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钉在墙壁上的扑克牌和瞿云天的右手,便跟着那位女扮男装的公子哥一起离开了这个让瞿云天感觉后怕的巷子,留下了软软躺在地上的瞿云天,这是真正的死里逃生,让瞿云天贪婪的呼吸着夹杂着腐烂气息的空气。
临走的时候,瞿云天看见矮子披风下露出来的一块腰牌,上面刻着两条腾空而起的带鱼,中间大大的一个“锦”字印在了上面,瞿云天虽然很恶意的将二龙戏珠变成了带鱼,但却很肯定这是真正的龙,再仔细回想了监牢里那中年富人和四个锦衣人的服饰。
“锦衣卫?明朝?”
这是明朝。
不想当官也会死的明朝,士农工商的明朝。
痴呆了许久,瞿云天渐渐从死里逃生的后怕中清醒过来,慢慢爬起身来爬起身来,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出了小巷子,顺着街道一直走,过了前面的小石桥,便有一张八股科举榜。很显然是刚开榜不久,大红纸上金黄色的名字,带着朝廷的喜讯和世人的祝福,稳稳的贴在告示板上,至于谁上榜瞿云天没有兴趣知道,十年寒窗,成就了榜上的金黄大字,却失去了治国的才能,这就是科举榜的真正含义。
在这种喜庆的榜上,只有“洪武三年”几个大字在瞿云天眼里飘荡,久久无法散播开来。
洪武三年,除了种地,几乎没多少出息,士农工商,士是最上等的人群,可如果为了不当官要吃狗屎装疯的,除了朱重八能有这种魄力引领着整个洪武的时代之外,其他朝代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人在逃离生死之后,其实比较容易满足,也容易融入这个社会,张建的惨叫如果只是契机,那巷子里的后怕就成了瞿云天融入这个社会的催化剂,死里逃生的他也慢慢的开始考虑着以后的事情。虽然比较无奈,但人饿了除了想到要吃饭之外,还会想着要吃菜,这就是最真实的欲望,瞿云天揉揉肚子,想起那个黑乎乎的窝头,心里很懊悔怎么就把它留给了那个中年大叔。
说现在是三更半夜其实也不对,瞿云天看了看表,才九点半,可这个时代里大家好像都很迫不及待的躺在床上做做有点意思的运动,既有意思又能节省煤油资源,所以家家户户都早早的关了门熄了灯,整个周庄显得很黑。
瞿云天身无分文,想讨点吃的也不可能半夜敲门,难道对他们说:“喂,你们两个停停,为了你们床的寿命着想,拜托你们先给我吃点东西,要不床真的塌了。”如果是这样,瞿云天最后的结果也就是弄不到吃的,而多出两个黑眼圈。
正的不行来反的,一旦决定了事情,瞿云天就坚决执行,就像如果不是瞿云天的越狱大计被无奈中断,瞿云天恐怕就是另一个斯科菲尔德。这次瞿云天不是决定越狱,他决定当一回盗圣,当然不是偷吃,偷吃了忘记抹嘴,这要很大的带价,瞿云天只是想偷身衣服,毕竟自己这身三叶草和泛白的牛仔裤太引人注意了些。
瞿云天一路上都在观察,最后锁定了一家大院,之所以选择大院,是因为瞿云天不想看到本来贫困之家被自己偷走一套衣服之后,明天一整天那家的两口子都光着身子躲在床上等着另外一套衣服变干;大院之内肯定也不会缺这么一套衣服,而且偷了大概也不会有人注意,最多会以为被风吹走或是被狗叼了。瞿云天趁里面灯光暗下去一会之后,偷偷靠近墙角,轻轻爬上院墙,院墙不高,所以不太费力,瞿云天纵身跃下,看着自己完美落地,瞿云天差点打了个响指以示庆祝,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害怕大狼狗突然会从什么地方窜出了,不过瞿云天运气还好,没有大狼狗。
眼看衣服就要到手,瞿云天一脚踏去,意外发生,瞿云天居然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凑着月光看看鞋底,“这叫踩狗屎运。”
瞿云天随手抓了套衣服,转身到墙角底下找根木棍清理自己鞋底的狗屎。清理完狗屎,瞿云天对自己的行动表示满意,看着手中的战利品,瞿云天表示自己在这方面很有才华,月亮又一次从云里出来,瞿云天看着手上的衣服满头黑线,自己准备偷走的那套男士衣服还安然无恙的挂在竹竿上,而自己手上的分明就是两件肚兜和一件女人花裙子,看着肚兜的尺码,瞿云天打了个冷战,这肚兜差点够自己做两套衣服的,怪不得自己在外面的时候听见地面有股震动感。
瞿云天又贼手贼脚的将手里的肚兜跟竹竿上的男人衣服换了回来,心想自己果然没有做贼的天分,以后还是尽量少从事这项工作,什么时候湿鞋就麻烦了。正准备偷偷摸摸往回走,瞿云天的衣服挂住了晾衣杆的支架,一用力,将整个支架扯得摇摇欲坠,瞿云天心里还在不停地呐喊,“别倒别倒、、、、”瞿云天的愿望没有实现,整排晾衣杆轰然倒地,这还不止,晾衣杆倒地之后还扯倒了和晾衣杆连在一起的葡萄架子。
瞿云天心里哀嚎一声,第一次干这事便出了这么大的娄子,盗圣之名这辈子恐怕是与自己无缘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溜出院子,找个地方躲起来。受到惊吓的瞿云天发挥了超乎平常的实力,一个冲刺,手撑墙头后一个跳跃便越过了墙壁,安安稳稳的落在了院子外面,一个急闪便绕出了巷子,躲到了一个并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过了半响,别说追兵,就连个人影子也没看见,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院子里比刚才还要安静,瞿云天百思不得其解,都说好奇心能害死人,瞿云天决定回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瞿云天又偷偷爬上了院墙,伸出头朝里面看,这戏好看得不得了啊,别说偷,就是明抢也不会出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