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本名唐五。唐家七个兄弟,死了五个——现在增加到六个了。
唐武中进士以前,唐七是个小混混,专门靠赌博为生。唐武得以埋头钻研科举,靠的就是唐七赌来的钱财资助他。他当上郓城县尉以后,自然忘不了自己的兄弟,便将唐七接来郓城,资助他开起了财运来赌坊。
财运来实质上的老板是唐武,拐卖少女的真正首犯也是唐武。
但对于唐武和唐七的关系,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唐武的小妾都不知道。因为唐武害怕有朝一日,他的后台太尉杨戬倒下,他就得陪着杨戬一起死。他已经七十三了,死了也就死了,但唐七只有四十多岁,他并不想把自己的兄弟给连累了。
没想到,唐七居然死在了他前头。
闻得唐七被砍头,怎叫唐武不伤心欲绝?
当夜,便给太尉杨戬写了封书信,言时文彬“勾结人贩子”、“滥用刑罚”、“将无辜良民屈打成招”、“不按司法程序办事”、“未得府衙、刑部批准便擅自处斩犯人”等罪状十余条,差人连夜送往京师。
唐武的这封书信,并非全部捏造,其中“擅自处斩犯人”一条,就足以让时文彬丢了乌纱。
处斩犯人,并不是知县一个人说了算,至少要上报知府衙门,知府批准以后,才可以行刑;若遇上特大案件,还须要上报刑部,有了刑部批文,才能对犯人执行死刑。而关于这一条,并非是时文彬考虑不周,只因他上任郓城之前,曾拜访过他的直属上司济州知府张叔夜。张叔夜与他促膝长谈了三天三夜,对这个有思想有抱负的年轻人欣赏有加,于是给了他一项特殊的权力:“若遇不平事,该杀便杀,该剐便剐!待剐完了,你痛快了,再向我汇报不迟!”这一句话,虽不如尚方宝剑,但有四品知府给他扛着,他无需上报张叔夜,便可行先斩后奏之特权。
话休絮烦。
这一日,白月生和阎惜娇的赌约所规定的时间到了。
白月生虽没有在马员外家的银库中见财起意,但时文彬赏了他一千两银子,他现在简直跟小地主都能比富。这一千两银子,现在就摆在宋江家里,阎惜娇的面前。
而阎惜娇,一文钱也拿不出来。
她被獐头汉子吹了“软骨香”,浑身无力,自打回来就一直在床上躺到现在。
白月生站在她床前,笑眯眯望着她垂头丧气的表情,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再加上阎母在一旁极力撺掇她跟白月生成亲,阎惜娇心里这个郁闷啊,这个无奈啊,这个后悔啊!
“真是吃饱了撑的,跟他打什么赌啊?我悄悄颠儿了不好吗?这小子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而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我来宋江家里找宋江借钱,宋江不在,我只好跑去街上偷了俩馒头,又偷了把铁锹,跑到荒郊野岭去挖了好几个陷阱,盘算着来个有钱人掉进去,我就饿他个三五天,然后把那俩馒头卖给他。刚用这办法赚来一百多两银子,我就盘算着再多挖几个陷阱——我挖那么多陷阱干什么?挖着挖着,就把自己给挖进地道里去了。顺着那条地道,找到了赌坊的银库,本以为发财了,没想到正好遇上那些该死的打手,把我的银子抢去了不说,还想把我当成‘天降的仙女’给拐卖了!白胜这小子倒好,吃着宋江的饭,喝着宋江的酒,住着宋江的家,还拿宋江的家来忽悠我,还想把本该是宋江的小妾——阎惜娇也给霸占了!要早知道是这样,我跟阎王爷贫什么嘴啊?好好转世投胎不好吗?我玩什么穿越啊?武松还没见着,就被白胜把我浑身给摸了个七七八八!我冤不冤啊!我自杀以前,除了挽过那个白月生的胳膊,都没跟任何男人那样亲密接触过!——白月生?——宋江叫白胜什么?月生兄弟?不会这么巧吧?太狗血了!”
“阎惜娇”猛地想到这里,对那位坐在她身边跟白月生讨价还价的“亲娘”说道:“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他单独聊聊。”
“嘿!我说有戏吧!你瞧!我闺女同意了!”阎母眉开眼笑,边往出走,边从那一千两的银子堆里摸了一锭十两重的大银子揣进袖子里,径直出了大门,用那锭银子买了斤瓜子。把个卖瓜子的大叔吓得一愣一愣的:“姐姐,我倾家荡产都找不开您这钱啊!——得!您别瞪眼,瓜子送您了!——哎!大姐,我瞧着您眼熟啊!”上次阎母从宋江家里讹了白月生十两银子,就是在这儿“买”了斤瓜子。
阎惜娇趴在床上,盯着白月生,道:“你是白胜?”
白月生点头,微笑,把手伸进她裤子里。
阎惜娇不做反抗,她也没力气反抗,只是盯着白月生,道:“小佛寺?”
白月生微微一怔。
阎惜娇继续盯着他,道:“许仙?”
白月生又是一怔。
阎惜娇依然盯着他,道:“坐在佛像头顶上的男人?”
白月生愣住了。
愣了好大一会儿,嘴里吐出两个字:“我操!”
“……”
“白素贞?若水柔?你他妈死这儿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白月生在自称“白素贞”相貌是“阎惜娇”而灵魂是“若水柔”的死娘们屁股上狠狠一拍,哈哈大笑,道:“报应啊!这他妈就叫报应!你害老子害得可真够惨的!想老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只可惜当时老子的脑袋进水了,居然被你这死娘们给骗成了这副德行!怎么地?你骗老子一次还不够?还想着跟到北宋来,继续骗老子呢?你还跟老子玩枪?赶紧把老子那三千块钱还给老子!”
白月生一口一个“老子”,一个“老子”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同时,他的手就在若水柔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上一下。
但见若水柔双眼通红,也不知是因为肉疼,还是因为心疼,眼泪如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坚强的女人,心底最后一丝防线被彻底击溃。本以为,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具躯壳,便是新的生命开始了。没想到,纵使改变了一切,而记忆依旧。
记忆,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它可以让人幸福,也可以让人痛苦。在回忆时,可以让人哈哈大笑,更可以让人失声痛哭。
“我没有骗你,那栋别墅真是我的,我给你的地契和房契也都是真的。”若水柔抽噎道,“我是被逼无路,才那样去做。我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谅——就像你说的,这是报应!”
白月生冷笑,道:“咱这也算是‘他乡遇故人’了。如果你给不出我一个很好的解释,那对不起!你不是跟我玩枪吗?我今天就跟你好好玩玩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