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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大朝信宫(二)

赵氏为王 牧江南 3804 2021-03-28 19:03

  赵信神态虽然客气,语气却是争锋相对,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告诉公子成他不过是左师虚职,无权过问自己的封赏之事。

  “你......”公子成被赵信一激,顿时勃然大怒,可赵信所说有句句在理,却无从反驳,只好怒指于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肥义见两人关系如此僵硬,心中也是心知肚明。他为人老成持重,不想在主父回朝时惹出事端,便上前打了个圆场,对赵成说道;“公子,赵信当初获封的奏折确实送到了我这里,只是都尉一职无足轻重,我便也没通知公子,只是照准了,这才引起你的误会。”

  说完眼神看了眼赵信,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那就是让赵信见好就收,别不知进退。赵信却也识相,只是拱手退守,便不再言语。

  公子成见肥义似乎是在贬低赵信替自己说话,心中这才好过了些,哼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说。

  在马上看着两人争吵的赵何却是兴趣十足,见两人不吵了心中倒是有些失望。目光又看向赵信,满脸好奇的说道;“你就是赵信?寡人听父王信中提起过你,他说你为人聪敏,很是机灵,说是我大赵以后难得的栋梁之才。”

  赵信心中一阵感动,笑着躬身行礼道;“大王谬赞了,末将不过是运气好了些,再加上我赵国骑兵强悍,所以才得以立下微薄军功。”

  赵何见他年纪大不了自己多少,举止却得体妥当,身上也一股军中的稳重之气,不由心中暗自生出佩服,心中好感顿生,笑着温和的说道;“我父王很少这么夸过一个人,你能得到他如此赏识,定是个难得的人才,倒不要多番客气。”

  赵信见他虽然贵为大王,却毫无大王架子,倒似个性情温和之人,心中也生出了好感。正待说话,却忽然耳朵竖起,凝神片刻忽然道;“王上,主父的大军已经赶到。”

  赵何见他举止奇怪,心中的好奇心不由升起,正待开口想问,却真的听到远处号角声呜呜响起,地平线的尽头大股的骑兵涌出,竟如同滚滚乌云压来一般,往往望去竟然望不到头。

  地面微微震动,数万骑兵虽未加速冲锋,声势却依旧骇人,如同汹涌而来的巨潮一般,让人置身其中犹如暴风云中的孤舟一般。那些平时在邯郸养尊处优惯了的士大夫们何时曾见过这等骇人的气势,在大军的气势压迫下顿时静若寒蝉。就连那些同样为骑兵的王城卫队们也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紧勒着马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刺激到了这些杀气腾腾的骑兵们。

  随时行军之中,这些骑兵间隙却极有章法,见赵王的车架在此,领军的将军便下令停止前进,整军结阵。旋即前排士兵让开了一条道路,数十骑飞快驰来,当先一虬髯大汉赫然正是主父赵雍。

  赵何急忙令车夫停住,自己下车飞快的迎了上去,赵雍也随之下马,伸手重重的揽住住赵何,哈哈一笑道;“何儿,快半年未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

  这时肥义公子成等人也迎了上来,纷纷拜倒行礼。待大臣们行礼完后,便轮到跟随赵雍前来的将军们向赵何行礼。

  赵希、韩胜等将一一下马行礼,神情自若,惟独论到赵章时却神情有些异样。

  赵章缓缓下马,走到了赵何面前,迎着赵何的笑容神情仿佛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屈膝跪下。赵何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粗壮的手臂,欢喜道;“大哥,你我兄弟就不用如此多礼了吧,你我首先是兄弟,其次才是君臣。”

  赵章面色却未有任何的感动,只是轻轻的挣脱开了他的手,淡淡的说道;“王上说笑了,君臣、父子、兄弟,如此才为伦理纲常,我即为赵臣,如何能破例废礼。”

  言罢也不给赵何说话的机会,只是缓缓屈身跪下,头低下重重的说道;“臣赵章,参加大王。”

  原本气氛融洽的场面却忽然僵硬了起来,原本赵希他们拜见赵何,都是简单的行单膝跪下的军中之礼,可赵章却行的却是叩拜大礼。

  赵章已经二十六的年纪,身材高大无比,几乎和主父年轻时几乎一摸一样,而赵何不过十三稚龄,身材瘦弱纤细,如同女子一般白皙的皮肤。赵章跪在他的身前,让人感觉竟然如此突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章身上,目光中有同情的,有嘲讽的。

  因为如果没有跪在地上人的身份太过于特俗了,前朝的废太子,本该成为赵王的废太子。

  就在这一瞬间,赵雍原本的满面笑容忽然凝固住了,他静静的望着自己最爱的两个儿子,没有说一句话。

  年长者却跪在年少者的身前,兄长却跪在幼弟的面前,这是多么不和谐的一副场景。

  本来应该是兄弟、君臣,却变成了弟兄,君臣。而这一切,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是他废黜了赵章的太子之位,没有任何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心血来潮。他也曾后悔过,也曾对赵章心怀歉疚,所以总是想方设法的补偿他,给他最好的车架,最好的寝食,一切规格待遇都和自己无异。

  赵章似乎也做的很好,一直都是毫无怨言的跟着自己南征百战,从未提过任何要求。久而久之,赵雍还自信的以为赵章已经不在意王位的得失了,心甘情愿做的将军,可如今他才发现,他还是在意的。

  赵章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做,却在用一种无声的抗议让自己心痛不已,赵雍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太过于偏心了,偏心的到几乎让自己心爱的长子痛苦不堪。

  他很爱赵何,但这种爱一大半是因为他的母亲--那个让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女人,那个足以与他的雄心壮志相提并论的心爱女人。而他对赵章的爱就似乎简单许多了。赵章是自己的长子,一直来都是将他带在身边亲自管教的,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初次上马的恐惧到如今纵横沙场,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将军。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赵章是在延续自己的道路,延续自己的理想。他太像自己了,无论是长相还是脾气。

  本来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间,包括自己的二个儿子。可是赵章却用这种无言的举动在抗议着自己的偏爱,让他忽然感觉到了心痛。

  看着赵章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的身躯,赵雍心中有了种前所未有的自责,他突然间很想补偿自己的这个长子,用尽努力去补偿他,让他明白,父亲一样很爱他的。

  主父心思,却没有逃出一个人的眼睛,在众将的背后,田不礼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主父的神色变化,见他先是由惊愕,然后恍然,最后愧疚,田不礼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

  不争,就是最好的争取。

  主父呀主父,你英雄一生,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的这一关。你可以对一切人无情,最始终无法对至亲之人无情。

  重情重义,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优点,可都一个成熟的君王来说,却是足以致命的缺点。

  最是无情帝王家,权利、王位,永远是这世间最让人沉醉之物,当你掌控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利,享受着众生臣服在你脚下的满足感,你还会舍不得什么呢?

  可惜,赵雍却永始终未能看透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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