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铮”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刺中飞虹的匕首已经生生折断。用力之下竟然仍然带着冲势刺向女孩胸口,划破了外襟,顿时鲜血涌了出来。幸好匕首锋刃已断,只是刮伤而已,伤口看似吓人,却无性命之忧。
司马喜没想到这女孩会如此刚烈,心中倒是有些愧疚。沉默着看着赵信撕下衣襟替她垫住了伤口,让她用手按住止血,这才缓缓开口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那女孩接过赵信递来的衣襟,低头轻轻说了声“谢谢”。
又抬起头来望向司马喜,面露倔强的说道;“君上你自然不会清楚,我自小父母双亡,举族只剩下我一个孤女,是义父含辛茹苦的将我抚养长大。如此恩德,别说是我的一条性命,就算赴汤蹈火也不为过。”
司马喜心中默然,似乎被她的一番话激起了心事,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放你义父一条生路。我本是想问出了我需要的东西就杀了他灭口的,今日看在你一番孝心上,我会到最后的时候放他走的。”
那女孩先是一愣,旋即面露狂喜道;“君上说的可当真?”
司马喜邹眉道;“我说话可曾不算数过?你若不肯相信,那我也没办法。”
女孩生怕司马喜反悔,连忙点头道;“我信我信。”
司马喜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好了,今天我已经违反了我的处事原则,对你网开一面。你的要求既然已经达到了,速速回去吧,别让我反悔,你义父到了时候我自然会放他的。”
那女孩用手按住伤口,忍痛向司马喜深深一躬身,转身便要离去。赵信见她行动迟缓,伤口处又满是鲜血,便想上前搀扶,却被她轻轻甩开。只是飞快的看了一眼赵信,低声说道;“谢谢救命之恩。”
说完便蹒跚的缓缓离去,瘦弱的背影端是倔强无比。
见女孩背影消失在拐弯处,赵信的目光这才收回,却迎上了司马喜似笑非笑的眼神。
司马喜张口道;“你倒是良心好,喜好管闲事。”
赵信微微一笑,道;“谈不上良心好坏,只是有些同病相怜而已,况且举手之间能救下一人性命,倒是功德无量,何乐而不为。”
司马喜不信道;“什么同病相怜,你这小子少年得意,赵国立国百年之内,除了王子王孙外有谁能比得过你的晋升速度。”
赵信只是笑了笑,也懒得争辩,见时辰已经不早,便向司马喜辞行离去。
又是爬了半天地道,才重新回到了城外,连夜向主父禀报了灵寿城内的情况。主父在得知灵寿城内的情况后,愈发坚定了围城待变的打算,下令仍然大张旗鼓的打造攻城器械,却将近半的步卒调往中山其他尚未完全占领的小城乡间,尽吞中山全境,只留下骑兵和半数步卒对灵寿进行了严密的封锁。
丘吾鸩见赵军停止了攻城,正好求之不得。以为是自己首战打的赵军损失惨重,已无攻城之力,便也没有多想。
可时间一久,一连十几日赵军都未攻城邀战,摆明了一副长期围困灵寿的姿态。丘吾鸩倒是渐渐沉不住气了,要知道齐国如果真的如答应的那样北上调停,赵国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不知道,必然会在齐军北上前抓紧时间狂攻,争取攻下灵寿造成既成事实。
可赵军非但没有如此,反而出人意料的按兵不动,这便让丘吾鸩心中惊疑不定。又再三追问了司马喜欢和齐使“徐然”,却得到两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心中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又耐着性子等上了一段时间。
这一等却没有等到齐军北上的消息,也未见赵军又任何撤兵的迹象,倒是城中的粮仓渐渐现底了。丘吾鸩又惊又惧,怒极之下再也沉不住气了,亲自带人将齐使从女人床上抓了起来,一阵逼问下那个软蛋便将一切都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
丘吾鸩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气急败坏下也不待请示中山王,就带着亲军直扑司马喜的府上,要将他这个中山奸细碎尸万段。
大队军士直接冲入司马喜的府中,见到家仆和婢女也是一句不问,直接乱刀砍死。丘吾鸩一马当先,从下人得知了司马喜正在书房,便手握大刀杀气腾腾的直扑书房。
丘吾鸩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却见司马喜背对着自己,自己入门也不回头,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混若不觉。
丘吾鸩大步上前,大刀直接架上其颈,怒吼道;“司马奸贼,你事已败露,今日就是你毙命之日,我必将你碎尸万断烹食之,如此能解心头之恨。”
司马喜身躯微微一震,却缓缓回过头来。丘吾鸩猛的瞪大眼睛,愣在那里,忽然抓住他怒吼道;“怎么是你,司马狗贼呢,快说,司马狗贼在哪?”
孟石挣扎了一会,丘吾鸩的两条手臂却如两道金箍一般纹丝不动,便也放弃了抵抗,只是面露微笑道;“丘吾将军,实不相瞒,我家主上二日前已经离开了城内,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刻应该在城外的赵军大营中。”
丘吾鸩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门外一名亲兵却匆匆跑来禀告道:“将军,在司马喜的寝室中发现了一条密道,不知通向何处。”
原来二日前司马喜已经察觉出事情即将败露,便以染病为由告病不朝,在赵信的接应下从密道爬了出去。又让孟石穿上自己的衣服,学习自己的声音扮作自己待在书房并不外出,瞒天过海的骗过了丘吾鸩埋在他府中的细作。
丘吾鸩狂怒之下,只好一刀将孟石分尸泄愤,却也是无可奈何。
待禀告了中山王姬尚后,姬尚见自己宠信了十几年的相邦居然是赵国的奸细,怒火攻心之下几乎昏厥,待听到齐国援军不会来后更是惊惧不已。匆匆召开了朝会,朝中大臣得知此事后大半面如死灰,有人提议大势已去,不如归降赵国以求富贵,竟得到大半人的拥护,除了几个年老的元老一言不发外,那些昔日司马喜的党羽都齐齐支持降赵,唯恐自己身家性命被清算。
姬尚见自己的臣子竟然都劝自己的投降,当真是悲恨交加,这时才知道如今一切都是自己一手所为,后悔已经追悔莫及了。唯一让他感觉到欣慰的是将军丘吾鸩却一力主战,不肯归降赵国,说愿意出城冒险奇袭赵军,若得手的话中山国域便可尽复。
姬尚大喜之下如同看到了根救命稻草,急忙拜丘吾鸩为大将军,封为当阳君,统领全国军事。丘吾鸩回军后下令宰杀牛羊,全军饱餐一顿,趁夜大开城门向赵军大营猛扑过去。还未靠近赵军大营就已经被赵军巡骑发现,顿时吹号预警,赵军迅速集结反击,与出城的中山大军混战在一起。
丘吾鸩一身重甲,带着三千陷阵营冲在最前面,连连大破赵军防线,当真是锐不可当。赵雍见状便令步卒退后,令赵希率精骑万余,人人皆备马套绳,靠着精湛的骑术将这些力大无穷的铁甲怪物用网阵套出绊倒,用马蹄踏过将其活活踩死。丘吾鸩本人冲杀十里,所杀赵军不下五百,最后力竭死在乱军之中,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
赵雍见他如此神勇,心生敬意,便下旨为他收敛尸体,以将军之礼厚葬之。
丘吾鸩既去,出城的大军或死或降,无一幸免,灵寿城内便也失去了唯一的抵抗动力。第二日日出之时,中山王姬尚便以绳系颈,端着王印,带着大小文武百官出城乞降。
堂堂千乘之国中山,几经兴衰,最终亡于赵人之手,自此鲜虞人的血液彻底融入到赵人血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