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铁伐连也目露凶光,捏紧拳头,脸色露出了愤怒之色。赵雍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点头笑道;“我正有此意,而是带着十足才诚意而来。”
握衍眴鞮仰天狂笑,伸手指着背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己方大军,满脸的嘲讽之意说道;“赵雍呀赵雍,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今日是我强你弱,我们二十万大军将你二万多人马团团围住。你若识相,就让你手下的儿郎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握衍眴鞮保证不伤他们的性命,至于你赵雍,我也担保会让你享受一个赵王应该有的规格待遇,你考虑一下如何。”
握衍眴鞮色厉内茬的话并没有让赵雍动容,他只是嘴角扬起,虎躯微微前探,似笑非笑的看着握衍眴鞮问道;“楼烦王好大的口气,我且问你,若是我倾力向你部突围,你自信可以拦得住我吗?”
握衍眴鞮本想继续夸下海口的,却抬头迎上了赵雍精光十足的目光,心头没由来的一慌,本欲脱口的大话却生生的咽了回去,只好干笑着说道;“你堂堂赵雍,难不成也会落荒而逃?”
赵雍却轻蔑一笑,傲然道;”笑话,我赵雍纵横疆场三十余载,经历的大小战事不下二百余次,你可曾听过我不战而退的。说句不恭敬的话,你们二部虽然人多势众,可在我赵雍眼里却是乌合之众,莫说是脱身离去,就是要领军大破之,我赵雍也是把握十足!”
说道此处,赵雍目中杀气骤现,霍然拔剑在手,剑锋直指握衍眴鞮,霸气昂然道;“你楼烦要战便战,无须多话。我赵雍今日立誓,若是开战,必将你楼烦连根拔起,在草原上再无立足之地。”
握衍眴鞮见赵雍骤然拔剑,还以为他要伤自己性命,大骇之下提缰连连倒退,下意识的想要调转马头逃跑。却见赵雍只是出言相击,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才松开马缰,伸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身后的五名楼烦大将这才回过神来,正想拔剑上前护卫自己的大王,却见赵雍并无举动,五人互相对视犹豫了下,都放下了按住兵器的右手。
一旁的铁伐连见赵雍配剑回鞘,这才放下了高悬的心。又想到刚刚廉颇所部赵军的强悍,心中也不禁担心起来,心想若是每部赵军都是如此精锐,那赵雍说的话到真不是什么大话。即便今日逃走,来日赵国铁骑也必然将踏遍林胡的领地。
心中忍不住暗暗后悔,心想自己真是鬼迷心窍,听了握衍眴鞮的话才跑来这里自讨苦吃,如今进退两难,当真为难十分。
赵雍收回了佩剑,身上咄咄逼人的霸道气势也随之散去,撇开握衍眴鞮,转而望向一旁犹在思虑的铁伐连沉声道;“林胡王,我听说你们去年遭了雪灾,部落中正缺着粮,可有此事?”
铁伐连面露苦涩,闻言苦笑道;“这还不是拜赵王你所赐,我们林胡居住的北地本就寒苦,向来是靠半牧半猎为生的,如今你们赵国占尽了雁门云中,我们失去了大半的牧场,冬天只能靠着林中的兽果为生,这些怎么可能够吃的。”
赵雍沉吟片刻,忽又道;“我愿意拿出雁门三百里肥美草原交给你,你可举族迁入雁门放牧,你无须缴纳任何赋税,部中大小事务如同以往,皆有你自行决定。再送上五万石粟米和一千只肥羊,以助你林胡度过饥荒,你看如何?”
铁伐连先是一愣,旋即大喜,他这些日子来正被部中的饥荒闹得寝食难安,这次之所以同意握衍眴鞮的提议一起提兵南下,也是抱着能掠夺赵地一番的念头。如今听到赵雍竟然如此大度的提出这等丰厚的条件,顿时喜出望外的说道;“此话当真?”
赵雍哈哈一笑,“我赵雍何时说话不算数的。”
铁伐连刚想称谢,忽然又想到什么,面露警惕的说道;“赵王你难道没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赵雍慨然一笑,道:“若非要说条件的话,那我就让你不要再禁止林胡族人投奔我赵军,我将对赵人和胡人一视同仁,英雄不问出身,只要你有真才实干。无论是赵人还是林胡人或者楼烦人,我都将重用之。“
铁伐连想了想,心想就算自己不答应,族中也不断有大批的青壮南下投奔赵军。拦事拦不住的,所幸不如做个大度答应了下来,这样也能靠着赵国相助度过灾荒。
铁伐连虽是林胡王,却素来无甚大志,只想保靖一方。他平时心忧族人的艰苦,今日听赵雍如此慷慨,倒是霍然心动,转头望下跟随自己来的几名族中大将,见他们目露向往,想来是羡慕赵军精良的装备和高额的俸禄,见铁伐连往来征求的目光,皆是连连点头。于是铁伐连下定了决心,俯下身子行礼道;“赵王你的心胸就像瀚海一般宽阔,林胡愿意臣服赵国,还望赵王接纳。”
赵雍哈哈一笑,上前扶起铁伐连,伸手与他击掌而誓,道;“我赵雍今日在此立誓,若是林胡不负我,我赵雍绝不负林胡,若违此誓,人神共愤,人人皆可杀之。”
言罢又转头看着一旁阴晴未定的握衍眴鞮,侧着脑袋眯着眼说道;”我听说你们楼烦北迁后也举步维艰,日子也过的辛苦许多,不如迁回河朔之地,与林胡皆是一般待遇,你看如何?”
“握衍眴鞮,楼烦部何去何从,还望早做决断。”
河朔地地处河套,位于大河流域最为肥沃的一块牧场,以适合牧马而闻名。昔日楼烦昌盛,正是因为河朔在手,才有了源源不断的马匹和牲畜供给。而赵国在夺取河朔后在其基础上设置了云中郡,正是因为有了这块养马地,赵国的骑兵实力才得以大幅度的提高,一跃超过了楼烦。
而楼烦在失去河朔后,日子一天苦过一天,部中长年青黄不接,每年都要饿死大批的老弱。所以重新夺回河朔,无疑是每一个楼烦人心中的梦想。
听到赵雍说出此话,握衍眴鞮也不禁怦然心动,忽的又生出警觉,猜到了这一定是赵雍估计给自己设下的套。正想出言拒绝,却听见部下一名大将说道;“大王,若能回到河朔地,我们就能再次拥有源源不断的马匹和羔羊,族人也不用再挨饿受困了。”
握衍眴鞮冷哼一声,望向赵雍,脸色阴霾的说道;“我听过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你赵雍为了骗的我楼烦归顺自然千依百许,焉知来日你不会反悔?到时候我们楼烦已经迁居你们赵地,四面皆被赵人围困,那真是大难临头。”
赵雍闻言怒目而视,语气森然道;“我赵雍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失信于任何人,你若再是不信,那只有战场上用刀箭来评理了。”
赵雍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稽胡楚忽然开口用胡语道;“楼烦王,你可认识我?”
握衍眴鞮望向稽胡楚,面露疑色,“你是何人?”
“我叫稽胡楚,是稽胡部当今族长的小儿子,以前曾在王庭见过大王你几面的。”
稽胡部为楼烦一部,几名楼烦将领听到稽胡楚这么说纷纷将目光投来,见稽胡楚又接着说道;“我十年前离部南下投奔赵军,追随赵王多年,如今已为赵国将军。赵王与我食同锅,寝同屋,待我如同兄弟手足,从没有因为我是楼反楼烦人而轻视于我。像我这样的胡人在赵国位居高位的多不胜数,就连如今的相邦肥义、楼缓也是我胡人。”
“我们楼烦人数百年来都是在北地吹着寒风吃着粗劣的食物,哪里知道这中原花花世界的精彩。这些年我跟随者主父南征北战,见识无数,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多年都是白活了。原来这天下是这么的大,男儿就应该策马控弓,饮马大河,征战的马蹄踏遍大川山河,毕生窝在草原有甚意思!”
稽胡楚的话显然打动了那几名楼烦大将,令他们目光中透出了向往之色,皆齐齐望向握衍眴鞮,虽未言语,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这些握衍眴鞮自然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一声“大势去也”,如今林胡已降他又孤掌难鸣,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道;“蒙赵王不弃,小王愿意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