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刘华文不知道自己在这黑暗中徘徊了多久,也从最初的恐惧变得安然,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黑暗的世界中找到出口,但有的时候,你越是不想,光明却越靠越近。
当看到前方的一点光明,习惯了黑暗的刘华文反而楞了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出去,当一个人习惯了黑暗之后,或许真的会如刘华文一样,在初见光明的时候感到不知所措。
最后,刘华文还是朝着那一点光明迈出了步子,紧随着这一点光明,刘华文也失去了他在那一晚本就该失去的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华文才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回到身上,抚着发痛的额头,刘华文撑着手从一张小床上撑起来,左右看了看,刘华文发现这景物非常的熟悉,一大一小两张床,一个老旧的梳洗台,还有门口旁边的灶台。
突然惊觉到什么似的刘华文,起身,走到梳洗台的镜子前,一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刘华文呆住了,虽然镜中人的面容和自己很像,但是却显得异常幼稚。
“华文,起床了没,来吃早饭了。”一个听起来很温煦的声音传到了刘华文的耳中,而听到了这个声音,刘华文瞪大了眼睛,眼中竟然不自主的冒起了水雾。
不一会,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刘华文呆呆站在镜子前,疑惑走上来,看到刘华文脸上的两行清泪时,也是不由一愣。
“华文,怎么了?”中年人问道。
“爹。”刘华文听到这声音不由自主扑到了中年男人的怀中,泪水更是疯狂涌出。
中年人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哭,他也没有问原因,只是静静搂着儿子,任由儿子在自己怀中发泄。
“爹,对不起。”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华文从刘父的怀中起来,歉意道,只是不知道这句对不起是在说现在把父亲的衣服泪湿,还是对于前世自己让自己的父亲死无全尸呢。
“没事,洗洗,出来吃饭。”刘父没有管被刘华文泪湿的前胸,拍了拍刘华文稚嫩的肩膀,道。
看着父亲走出去,刘华文发现,原来,父亲在自己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这么老了,要知道,现在父亲才三十岁,但是饱经沧桑的父亲看起来已经有四五十岁了。
呆呆看着父亲满是风尘的背影,刚刚收住的泪腺又不由自主开始掉泪。
匆匆洗了把脸,拍了拍脸颊,努力挤出一个符合七岁孩童才有的纯真笑容,朝着房门外走去,但是他怎么会知道,在他看来的纯真笑容却完全没有纯真的意思,毕竟他有着与年纪不同的沧桑,而且他所拥有的三十几年经历又是如此的大起大悲。
出到小院子,刘华文发现母亲还在灶台忙东忙西,而父亲已经就着小餐桌上的咸菜喝着手里的粥。
“怎么这么晚起来。”刘母看到刘华文出来,皱了皱眉头,埋怨道。
刘华文没有说话,静静走到小桌子旁坐下,因为他知道,虽然母亲在自己儿时一直埋怨自己没有出息,但是真的到了自己大富大贵的时候,母亲却很是担心,完全没有和自己一个台面上那些人母亲那样享受荣华的生活,而在母亲被杀之前,甚至隐晦的告诉他,其实,她还是希望自己在儿时那样没出息的样子。
天底下每个父母,其实希望的并不多,只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平安安过这一辈子,那样,他们操碎的心,都会感到欣慰,但是那时的自己整日只知道打打杀杀,根本理解不了母亲每日在佛堂为自己烧香求佛的担心。
刘母说了一句之后,边忙着自己手上的事,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不外乎某某的儿子当了什么巡察队队员,某某的外甥在外地赚了大钱,风光归家的事迹。
最终刘父忍不住,怒喝了一声:“老婆子,别每天神神叨叨的,华文现在才七岁,睡的晚点有什么关系。”
刘父在刘家显然有着绝对的权威,他的一声低喝让刘母顿时没了声响。
早餐在一顿尴尬的气氛中结束,刘父背着跟随了他不知道多少年的鞋盒子,外出摆摊补鞋去了,母亲则是收拾起桌上的餐具。
刘华文对着母亲说了一声,‘娘,我出去玩了。’之后,就跑出了自家的小院子,但是跟随着刘华文飞奔而出的声音,却是刘母‘小心点,中午早点回来吃饭’的嘱咐声。
刘华文出生的地方,是上海滩最乱的地方,川沙。
这里没有租界的平安稳定,虚假繁华,到处都是地痞流氓,整日都有街头火拼,但也是这个地方,孕育了无数以后在上海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最典型的就是刘华文和杜月笙。
但是在这里,也没有旧中国独有的特色,鸦片馆,因为在川沙,还鲜少有人抽的起这祸国殃民的东西,但是上海滩有一半份额的鸦片都是由川沙进入的,这也让川沙更加混乱,因为上海滩的那些老大们都盯着‘川沙’这块肥肉,但是‘川沙’除了本土的势力却鲜少有外来势力涉足,只是因为‘川沙’当地人太过团结,也是因为‘川沙’人打架的狠辣和不要命。
在这样的地方出生的刘华文,少不得沾染些流氓气息,但是前世的刘华文在经历了‘川沙’这落后的环境,才奋发朝着那繁华的十里洋场进军,最后在上海滩闯下一个名号。
此时,七岁的刘华文正漫步在‘川沙’破旧的街头,看着无数挑担郎在叫卖,看着街角还没有干涸的鲜红,感到熟悉的同时却又本能的排斥。
这一天,刘华文闲逛在‘川沙’的大街小巷,看着自己儿时生活的地方,而在这一天,刘华文也想了很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天给了他再一次机会,但是刘华文心里却很是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这一世应该怎么过,是重现前世的荣耀,还是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但是想了一天,他还是没有想清楚。
等到落幕降临,不远处十里洋场五彩霓虹亮起,歌舞升平即将开始的时候,刘华文带着迷茫回到了家中。
家中,母亲已经拾掇好了一桌小菜,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是却让刘华文很是温暖,这是属于家的温暖。
“今天又野到哪去了?”刘母看了一眼坐到桌子旁的刘华文,问道。
“没,就在周围逛了逛。”刘华文答道,虽然刘母问话的态度不怎么好,但是刘华文看到母亲看到自己一身衣服还干干净净的,眼中有着一丝欣慰。
从小,刘华文就擅长打架斗狠,惹事生非,在家的时候,没少给父母惹祸,不是今天把老李家的儿子打了,就是明天把老王家的女儿给弄哭。
吃完晚饭,刘华文早早就回到自己的小床上,闭上眼睛,但是脑中却不断盘旋着前世父母惨死,自己被无数人追杀的画面,心里却在划算着自己这一世到底该怎么过。
九点多的时候,刘父和刘母也躺在了离刘华文不远的大床上,两人细语了几句之后,就各自睡去,但是他们不知道,就在相隔他们不远处小床上的儿子,已经变了,或者说,已经不是他们认为的那个只有七岁,还不知道生活疾苦的小孩了,此刻他们的儿子虽然是裹着一张只有七岁的面皮,但是心思却已经不比上海滩任何一个老狐狸少。
只是,这样一个七岁的孩童,到后来是平平淡淡的过一生,还是给已经风雨飘摇的上海滩添上无边的杀戮,我们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