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华文重生到现在,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而1894年也不知不觉快要步入冬季,但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对于民国的人民来说,其实每一天都是冬天,暗无天日,看不到属于这个时代的光明。
这三个月,刘父和刘母也看出了刘华文的不同,以前那个痞里痞气的儿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每日窝在家里,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书籍,话也变得少了,而打架,几乎已经从儿子的身上消失,但是刘华文的身体却越发的壮实,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孩童,而是一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因为每天,刘华文都在坚持不懈的锻炼,早上,在两老还没有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起床,在院子里打着两老叫不出名字的拳。
对于这一点,两老很是欣慰,以为儿子懂事了,刘母的唠叨也少了,家里每日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因为刘母知道,这个时候正是儿子长身体的时候。
但是区别于刘华文一家的平淡,外面的世道却越来越乱,日本人越发的嚣张,无所顾忌,几大军阀已经形成,伴随着利益的纠葛,军阀之间的斗争也越来越火热。
这一日,刘华文正在房内看着从一个卖旧书摊贩那里用劳力换来的《孙子兵法》,聚精会神的看着。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刘母在房间外对着屋内喊道:“华文,饭做好了,给你爹送去。”
因为冬天来了,刘父的那个流动鞋摊的生意也忙碌起来,很多人把放了一年,被老鼠啃坏的鞋子拿去鞋摊修补,也有很多穷人自己买了材料,让手艺好的刘父帮忙做双新鞋过冬,所以导致刘父中午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时间回家吃饭。
但是刘华文知道,这只是两老对自己的期望,这几个月的时间,两老知道刘华文很热爱学习,所以打算着多攒点钱,送刘华文去私塾上学,这是刘华文在某个午夜听到两老的细语,虽然刘华文很想告诉两老,其实他不想去私塾,他想去正规的学堂读书,因为他知道那些私塾的老先生都是一群老学究,只会教那些陈腔滥调的古文,根本就不会教授一些对于改善家里环境有用的东西,但是一想起学堂那天文般的学费,刘华文并没有说。
“哦。”刘华文应了一声,放下手中古旧的书,放在自己的床边,走了出去。
刘母把一个已经包好的小包裹递给刘华文,说道:“送了你就赶紧回来,不然菜都凉。”
“嗯,知道了。”刘华文点了点头,接过小包裹往外走去,看着刘华文走出去,刘母又开始忙碌起灶台上的事情。
刘母就是这样一个劳碌命,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永远都只会生活在灶台旁边,把自己搞的油油腻腻,她认为,她的一生就是该为刘华文和刘父一老一小操劳,即便是在前世刘华文发达之后,刘母还是每日亲手做饭,但是她做的那些饭菜,刘华文却鲜少来吃,最后都是便宜了那些在刘家帮佣的佣人们。
刘华文捧着小包裹穿过了两个小巷,看到父亲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聚精会神的修理着手上的一双鞋子,而在父亲的鞋摊前面,则是停着一辆名叫汽车的东西。
汽车在租界内虽然很是常见,但是却很少出现在‘川沙’这一代。
看到这辆汽车,刘华文歪了歪头,没有如同街道旁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乃至那些闹哄哄的小孩一样惊奇,在前世,刘华文什么市面没见过,不要说一辆汽车,刘华文可以的话,甚至可以每个月换一辆汽车。
“爹,吃饭了。”刘华文走到父亲的鞋摊旁,对着父亲道。
“先放着吧。”刘父抬头,慈祥看了一眼刘华文,随即埋头在自己的工作上。
此时,站在鞋摊旁边的一个穿着一身貂皮大衣,打扮妖艳的女人笑着说道:“刘师傅,这是你儿子啊。”
“是啊。”刘父抬起头,答了一句。
此时,刘华文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存在,对于前世长期在美色环绕下的刘华文,忽略一个女人的存在也情有可原,但是看到这个女人,刘华文却呆了一呆,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姿色有多么的上等,而是这个女人和刘华文还有着一段纠葛。
这个女人现在虽然没有耀眼的光环,但是过几年之后,他的男人真正权势滔天的时候,她也自然水涨船高,要不是前世的刘华文一次偶然的机会和他的男人见了一面,而那次见面就是这个女人陪在那个男人身边,刘华文还真认不出这个女人了。
“小后生挺俊俏的。”女人走过来模了模刘华文的头,亲热道。
虽然女人很是亲切,但是随着地位的提升,刘华文知道这个女人骨子里还是有着高傲,或者是对穷人的轻视。
“呵呵。”刘父欣慰笑了一下。
不多时之后,一双高跟鞋从刘父手中送回到了女人的手中,女人接过之后,递给了身后的一个大汉,随即从手上的小手提包中掏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刘父,说道:“谢谢刘师傅了,这么多年了,你的手艺还是这么的好。”
“太太,你给的太多了。”刘父掂了掂手中的小钱袋,知道里面足有五六个银币,这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可是一笔很大的钱了,都抵得上一个人一个月的收入了,有了这个钱,或许他就能送刘华文去私塾了。
“收着吧。”女人把刘父想要把钱袋递回来的手推了回去,随后踩着高跟鞋,坐进了一旁的汽车里。
看着载着女人离开的汽车驶离了街角,刘父眉开眼笑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碎钱递给刘华文道:“华文,去买两个烧饼吃。”
烧饼,或许对于知识分子或者大富大贵之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但是对于长期处于不饱不暖的普通人家来说,却是很奢侈的东西,特别是对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孩来说,很有吸引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接了钱,往另一个巷子去买烧饼的刘华文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似的,心里堵的慌。
在等待烧饼出炉的时候,刘华文还在想着自己到底是忽略了什么,突然,看到街角一个大伯轻轻敲打膝盖的时候,刘华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疯了一样朝着父亲鞋摊所在的地方跑去,甚至连快要出炉的烧饼都没来得及拿回来。
当刘华文赶回到父亲鞋摊所在地方的时候,看到父亲正被三四个人围着,这三四个人还在对父亲拳打脚踢,周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敢怒不敢言的人。
刘华文奋力拨开人群,奔向父亲,扑倒在父亲的身上。
刘父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个人,虚弱抬头看了看,看到是自己的儿子的时候,一把吸力刘华文抱在怀中,不让那四个人的拳脚打到刘华文的身上。
这四个人打了一会感觉到没劲之后,就收手了,站在一旁。
此时,站在一边的一个看起来很是阴柔的男人走了过来,踩了踩刘父的头,不屑道:“老家伙,也不看看爷是谁,叫你交保护费还不交,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说着话,脚还狠狠用力了一下,这一下也让刘父痛的呻吟了出来。
此时,刘华文看到了刚才那个女人给的钱袋,此时正在头顶那个男人的手中,男人仿佛还在炫耀一般,抛着钱袋玩。
“兄弟们,走。”瞟了一眼刘父和刘华文,男人呼喝着手下扬长而去。
在这过程中,刘华文感觉到了无边的愤怒,那愤怒就像是要喷发的火山,快要从刘华文的胸中喷出来,刘华文在那四个人毒打父亲的时候,一直睁着他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这四人的脸,仿佛是要把这四人的脸深深印刻在脑中一般,而现在知道了罪魁祸首,眼中的怒火更是要把那个领头男人给吞噬一般。
但是一个看起来虽然有十来岁但是其实只有七岁小孩的愤怒实在是太过渺小,即便是刘华文有着三十几年的经历,但是这依然改变不了,现在的他不是眼前这群人的对手这个事实,所以刘华文一直任由这些人的拳脚相加在自己父亲的身上,不做反抗,因为他知道,现在如果反抗的话,只会给自己的家庭带来无边乃至灭顶的灾难而已。
五人的离开,或许在外人看来,是一个混混欺负良民故事的结局,但是却让刘华文那颗被他刻意隐藏的欲望种子悄然发芽。
扶起被打的伤痕累累的父亲,刘华文从旁边的一个臭水沟里捞起了那个陪伴了父亲,把自己养这么大的鞋箱,默默走回到父亲的身边。
看着懂事的刘华文,刘父很是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刘华文的头,说道:“烧饼吃了吗?”
“没,路上掉了,大概不知道被那条野狗给叼走了。”刘华文装着左右环顾了一下,答道。
“掉了就掉了,今天早点收工。”刘父说道。
“嗯。”刘华文点了点头,搀扶着父亲朝家的方向走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看上去很是和睦,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感觉到心酸,但这就是一个普通百姓的命,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本来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大爷,你反抗的后果,可能就是连这一条贱命也没有了。
这天晚上,刘父痛苦的呻吟,刘母流泪低吟的声音充斥在装睡的刘华文耳中,刘华文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泪水,不过,不同于三个月前喜悦的泪水,这次的泪是因为痛,因为恨,还有着无奈。
这个晚上,刘华文也做出了一个决定,而刘华文也在这个决定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