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是傅介子和偃闻约的比试之期。
傅介子早早得起来,准备好了行头就带着一队卫士去了,葛妮亚和潘幼云都跟了过去,解忧公主派了一队人马护送。这件事情在乌孙城里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今天一早就聚了不少人过来,好家伙,自己比试一场,居然有上千的看客,傅介子不由感觉到一阵压力。
所带的都是从马队时面挑选的最好的马匹,傅介子心里面还是不由得一阵阵打鼓,他知道偃闻的骑术和武功,自己真的不一定能够胜他,而且偃闻先前输了面子,此次必然拼死相搏,个人输赢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此事涉及到了汉朝与乌孙的结盟,那么意义就变了。
来到阵前,傅介子发现匈奴的公主同样也带来了一大漂人,其中不乏乌孙的将军大臣,傅介子细数了一下,心里面猛得打了个突,发现匈奴系派的乌孙人可真不少!
自己刚到乌孙的时候接触的人都是亲汉一派的,时间一长让他有了汉朝在乌孙形势大好的假象,这也使得他一直不明白解忧公主哪里来的那么大困难。
匈奴在乌孙的势力根深蒂固已经百年,许多乌孙的高官都是乌孙人与匈奴人的子孙,而且早来来到乌孙时,解忧公主一直没有身孕,这让她处尽了下风,一个不能生孕的空瓶,说什么话都没有力度,匈奴公主在这几年的时间之内建立了强大的关系网,内到朝廷大臣,外到戍边将军,都是她的线人,只是这几年来,匈奴对乌孙国的压迫太重,使得许多人离心。
其中有泥靡,这个解忧公主上一任丈夫与匈奴公主的儿子,也是军须靡死下的约定,等到翁归靡死去,国位必须归还给泥靡。这是匈奴公主手中很大的一个筹码。以此而来的一支人,皆看着未来国君的喙头,多有亲匈奴之意。
傅介子看了一下,匈奴派的乌孙人是自己的三倍有余。本来觉得声势浩大的队伍在匈奴公主一派的对比下显得那么孤单渺小。
潘幼云侧过身来小声道:“我看情况不太妙,一会儿比试你有把握赢么?”
傅介子摇了摇头,道:“这个偃闻是匈奴不世出的猛将,虽然年纪小,但是手段着实不弱。”葛妮亚忍不住道:“你和他交锋两次,不是都胜了么?”
傅介子不由苦笑一声,在楼兰的时候是自己被逼到绝路上发飚,上一次在晚宴自己取巧胜了他,但是自己折了腰,吃了闷亏,说不得胜,比力气自己是不如了,比骑马也很难说,惟一有可能的便是比兵器。
所以傅介子把自己久不拿出的长枪也带了出来,火焰刀虽好,但是短兵器总是吃亏。
来到瓮城,这里已经聚了几千号人,多数都是看热闹的,傅介子刚一过来,玉阳郡主和偃闻就越众而出,到了阵前向傅介子怒目相视,偃闻额上的伤已经擦了药,此时只留了一道很浅的伤痕,偃闻拿的是一支乌龙戟,同样也是大兵器,座下是一匹汗血马,算得上是乌孙境内的顶级装备。
偃闻上前来指戟冷声道:“上一次你使诈赢了我,这一回你休息再赢我!”
傅介子没有理他,而上打马上前向匈奴公主微微行了个礼,顺便和旁边的泥靡以及几个匈奴部系的将军说了几句话,不想这个泥靡十分嚣张,他是左夫人之子,根本就不把解忧公主和傅介子放在眼里面,傅介子与他说话,此人理也不理,只是十分傲慢得冷笑了一下,比哭难看。
同来的还有左将军,这个人看上去像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昨天还在和自己在右将军府里面吃酒喝肉,今天却又和匈奴使者在一起,看得出来,有两面三刀的嫌疑,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粗条。
左将军过来向傅介子笑着道:“傅使者,今日两位在此比试,我也就忍不住想来看看,只是大家都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这明显的有和稀泥的意思,他说的是乌孙语,经小宫女翠儿一翻译过来,傅介子心里面不由暗骂这个墙头草,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
傅介子冷笑一下,假意借着语言不通没有答应,今天偃闻是绝对不会点到即止,自己如果作这个打算岂不是找死?他没有那么实心眼,今天这一比试是一定要拼命的。
偃闻开始催了。
傅介子打马上阵,这一场比试没有前奏,也没有补场,就这一次比试,傅介子觉得有些滑稽,汉朝和匈奴两国的使者居然会决斗,但是事情赶到了这个份上,傅介子也只好进行这一场很无聊的比赛。
还没有开始比,玉阳郡主突然打马上前,看着潘幼云冷笑两声,又一言不发得退了回去,眼神之中,恨意极深。
潘幼云也觉得过意不去,自己这个师傅突然背她而去,成了她的敌人,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她只是提醒傅介子要小心些,以防有诈。
苏维一直和葛妮亚在一起,因为跟着元通的时候长了也沾了点儿“仙气”,过来道:“小傅,对付偃闻还是得用你师傅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可以力扛。”
这是个至理,也是句废话,傅介子道:“知道了。”
葛妮亚向他点了点头,示意小心。
偃闻再一次催了起来,傅介子冷笑一声,当下打马出阵。偃闻今天显得很急躁,傅介子心里面暗自有了主张。一声梆子声起,傅介子马肚紧夹,汗血马似飞一般一窜而出,偃闻的马也是样分毫不让,两人装备相似,坐骑也不好分裂,那么就完成是手上的较量了。
偃闻显得很急躁,手中的乌龙戟一点花招不甩,直接向傅介子的脖子上面削来,傅介子不由忿怒,看他这架势,是非得要了自己性命不可,当下手上也就不再软了。
两马奔腾而出,两人手中的大兵器转瞬之间已经交了十余回合,一时乌孙人的叫喊声揭天而起。傅介子与偃闻交战几个回合便感觉到此人勇武难当,而且此人现在性格大怒,正是刚猛不可匹敌之时,心中略一动便改攻为守,任凭偃闻如何急攻都只是按枪闪避,仗着快马可以急速闪避堪堪躲开了偃闻五十多戟。
傅介子深明“亢龙有悔”的深意,偃闻如此急攻,势必不可持久,只要让自己等到机会,那么便可以以逸待劳。
话虽如此,做起来却真不容易,傅介子躲得狼狈不堪,这时叫唤声一下子就小了许多,似乎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试,都在看着傅介子还能再撑多久。
葛妮亚也眉头微蹙,嘴角微微得动着,欲言又止,潘幼云见葛妮亚这样,强自笑了一下,道:“你别紧张,他憋着劲还没使呢。”话虽如此,但是胜负之数她也真的猜想不出。
偃闻连攻无效之后,力气却没有削减多少,傅介子预想的这个时候出击,但是看偃闻的劲头并没有减少太多,一时也就忍住了,强自撑着,在他的信条之中,再厉害的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再厉害的敌人都有露出破绽的一刻,关键在于看准时机。
审时度势才是真正的英雄。
这一等便是一百多回合,所有乌孙人都喊得累了,有一些兵头都坐在了地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大吼大叫,偃闻似乎越战越勇,这简直是个怪物!
傅介子心里面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想要等这头牲口累了,自己估计也就被磨得没有了力气,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偃闻的马蹄突然踩空了一下,马失前蹄本来是常有的事情,只会略微歪一下就好了,但是在这紧要关头遇上强敌则是致命的。
马蹄的陡然踩空让偃闻身子滞了一下,长戟也甩开了些,傅介子趁着这一机会,眼疾手快一枪捅了出去。
如毒龙出海一般,傅介子一枪将偃闻挑下马去!
偃闻到底是匈奴最出色的武士,如果不是这一下,傅介子很难想象自己什么时候能战胜他,本来以为这一枪是足以要了他的命的,没有想到偃闻的武技实在太高,这一枪只是刺中了他的肩窝,因为穿了厚甲,连伤都没有怎么受。
众乌孙人皆尽愕然,一直唏嘘声四起。葛妮亚大喜道:“潘姐姐你看,他没输!”潘幼云只是淡淡得笑了一下,满脸的忧虑。
偃闻被挑下马后立时就站了起来,手的戟高高得举着,以防傅介子下杀手。
玉阳郡主一声惊呼,纵马而出径直赶了过来,慌乱得下马来扶住偃闻,一脸惊恐得看着傅介子,这时左将军也飞马赶了过来,看这样子是怕傅介子下杀手。
这么大厅广众的,傅介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便卖个空头人情,指枪向玉阳郡主道:“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今天放你一马。”
说完打马回来。
玉阳郡主拉着偃闻回去,偃闻恨恨得甩开玉阳郡主和左将军,怨恨得看了傅介子一眼,打马羞愤而去。
二次败北,偃闻再也忍受不了,玉阳郡主看着偃闻这个样子,眼泪不争气得滚了出来,她愤怒得看着傅介子,瞪了两眼,又看看潘幼云,头也不回得去了。
葛妮亚笑吟吟得看着傅介子,只是傻笑而不说话,看上去十分可爱。
潘幼云此时心事重重,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时众多的乌孙人都围了过来,来给傅介子贺喜,左大将军更是过来请傅介子过府一叙。
这样的机会傅介子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当下答应下午的时候过府去。
就在众人忙着贺喜之时,人群之中却另有一个女子,长得十分清秀,穿着一身乌孙的大袖衣,双手合抱在胸前,静静得看了傅介子一会儿,转而若有所思得离开。
回到公主府,解忧公主已经得知了傅介子战胜的消息,这事情对汉朝与匈奴的争夺虽然有关系,但是却不是太大,解忧公主也只是贺喜了一下,问起去渠犁请兵之事,傅介子也不敢说郑吉一定能帮上忙,两人不由都陷入了忧虑之中。
下午去左将军府,解忧公主对左将军并不怎么信任,便让冯嫽来陪傅介子过府,左大将军是乌孙国极为重要的人物,在军中说话的力度比起右将军还要得力一些,傅介子就是冒险??也要过府一叙。
冯嫽一会儿就过来了,解忧公主命人取出一箱彩礼,这是来往打点必需的东西,傅介子说什么也肯接,道:“公主在西域行事千难万难,傅某此去大宛尚有许多彩礼尚未用完,我自去取来便是,不劳公主破费。”
冯嫽道:“傅将军还是接着吧,在乌孙国上下打点需要不少银钱,傅将军还是留着日后再用,这些日子常惠大人各地打点的钱财也都是公主府出的。”
傅介子说什么也不收,让冯嫽陪着前去左大将军府,这样可保万无一失,左大将军府与右将军府相去并不远,赤谷城是一个半游牧半定居的地方,所谓的将军府也是用帐蓬搭建而起的。
左大将军请来傅介子只是随便聊聊,傅介子知道这当然没有那么随便了,左大将军是纯正的乌孙人,对汉朝和匈奴都是一视同仁,匈奴公主给了他不少好处,但同时匈奴对乌孙的盘岢太重,他每天也都会损失近万匹牛羊,所以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两端都持平。
冯嫽是右将军夫人,到了左将军家里,左将军的夫人也出来请她进去说话,冯嫽担心傅介子会有危险,所以婉言谢绝了。离开左将军府的时候,左将军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是从态度上看得出来,这个左大将军有所意动了。
晃晃数日,就在傅介子和常惠忙着两边打点的时候,匈奴公主却什么也没有做,傅介子猜他是在等匈奴的大军。
可是,按预算的时间来看,这个时候匈奴的大军已经来了,但是匈奴大军的去向却是迟迟未到。
傅介子猜可能是途中遇上了什么事情,或者郑吉已经在帮忙了!
苦等了三日,这天晚上,傅介子忧心忡忡得从右将军府回来,这几天虽然一直在忙着,可是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就连匈奴的使者也都踏实了下来,汉使没有生事,匈奴使者也没有找碴,日子暂时相安无事。
回来时,葛妮亚和潘幼云两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倒腾出来一些老参汤,傅介子细看了一下,竟然是自己出行所带彩礼中的东西,顿时不由心痛不已,无奈道:“葛妮亚,你怎么把老山参给煮了?这可是出使用的彩礼!”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这些天我们往来放送已经白舍了不少东西,以后可不能这么浪费了!”
葛妮亚见傅介子一脸死了爹娘的样儿,淡淡笑道:“相公你着急也捞不出来了,趁热喝点儿吧,这几日都忙脱了形了。”傅介子哪里有心情喝这山珍,葛妮亚道:“相公,你可不要怪我。这些天看你们省吃俭用,把所有的家当都往外搬,我见了心里疼,咱们今天偏生就煮一个吃吃,也免得平白便宜了那些两边摇晃的人。”
傅介子笑道:“钱财是身外之物,只要能办成事情,这又算得了什么,你呀,还是圣女呢,怎么这样看不开?”葛妮亚哼哼道:“你就会说。看着你们这样当冤大头,我心里面也不好受。”傅介子看着参汤,道:“既然煮了,那就喝了吧。对了,你潘姐姐呢?”
葛妮亚向外面努了努嘴,道:“在外面煮东西呢,说是要给你补补。”
正说着,潘幼云用布巾包着一个热气腾腾得瓮罐,是一壶果酱,傅介子身心疲惫,难得这么清闲一回,又加上匈奴兵没有来,也就暂时释然了,和葛妮亚和潘幼云三人喝了起来。
喝过了参汤,吃了果酱,再品点小酒,傅介子感觉到自己浑身如炭火一般,不由左拥右抱得将葛妮亚和潘幼云怀抱着,葛妮亚也如同发情的猫儿一般贴着傅介子,潘幼云也一手托腮撑有案上,脸色绯红。
傅介子笑着将葛妮亚抱到榻上,又过来嘻笑着将潘幼云也抱了过去,准备腐败。
外面的小宫女看得里面的动静,脸色绯红,她年纪也不小了,知道接下来该发生什么,一时心头如同鹿撞,她从来都是守着公主的,这样的经历使得她对傅介子如何摆弄两位夫人很是好奇。
里面嘻笑怒骂的人,似乎没有想到外面的自己,小宫女暗自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离开呢?想是这么想着,可就是没有迈开步子。过了才一小会儿,里面的人还在笑骂,外面却突然进来几个人,小宫女忙拦住,定盯着了一下,却是陆明和元通,还有霍仪。
陆明和元通回来了!小宫女再也顾不得犹豫,急急忙忙得赶过去敲门。
“傅将军,翠儿知道现在不方便打扰,可是、可是陆将军和道长回来了。”
傅介子听了立时满脸的黑条,想双飞怎么就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