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戈看着脸红的我,不由得一笑:“新买的内衣要洗过才能穿,这一点生活小常识,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清楚是清楚,但是...
我只觉得无地自容,就算是陈沉,也最多帮我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面而已。
可内衣容易变形,是要用手洗才行的。
陈沉总喜欢把衣服裤子袜子全都放在洗衣机里,所以我的贴身衣服都习惯自己用手洗。
“我知道,我自己会洗的。”
我低着头,羞怯的不敢抬起来。
从小我就没怎么跟男性交往,父爱的缺失虽然没有影响我的成长,但也导致了我事事都亲力亲为的成长历程,和陈沉在一起这么多年,但凡我自己能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跟陈沉开口。
眼下一个陌生男人说要帮我洗内衣,我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感觉到害羞。
这一刻,我完全忘了自己曾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样子。
宋安戈推着轮椅进来,伸手去拿摆在洗漱台上的袋子,我急忙去抓宋安戈的手,我双臂都缠着纱布,右手手背也被高跟鞋踩了一脚蹭破了皮裹着纱布,左手倒是还好,手臂被扎了很多针,胳膊肘往下倒是没受伤。
触及到伤口,用力又过猛,我缩回手疼的直咧咧。
宋安戈急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握着我的右手,低头吹了吹:
“血渗出来了,很疼吧?”
我难为情的把手抽离,强忍着疼摇头:“我还好,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好。”
不知为何,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似乎血液都要翻滚起来了。
宋安戈放了水,试了试温度,好了后才对我说:
“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帮你脱衣服吧?如果需要的话,你可能要蹲下来才行,我这腿不争气,起不来。”
我卖力的晃头:“不需要不需要,我自己能行。”
这一刻,原本宽敞的洗手间似乎变得狭小了许多,我真想把宋安戈推出去,刚刚那个冷水脸洗的还不够清醒,我需要重洗一遍。
宋安戈拿起了袋子里的内衣裤,又问:
“你这手上的伤口不能沾水,需要我帮你拧毛巾吗?”
我咬着嘴唇摇摇头。
宋安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推着轮椅出去,又折回头问:“那你好好想一想,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别的地方可能不太受用,但这双手还行。”
我抬头,正好对上宋安戈那双深沉的眸子,我只好再度摇头,又点头:“有...你能不能在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还...还有,这衣服放在沙发上吧,我自己洗。”
话刚说完,宋安戈又进来了: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我帮你擦拭身体,不然我们的晚餐要变成宵夜了。”
见此情景,我举双手投降:
“好好好,我手受伤了不方便洗衣服,麻烦宋大叔帮我把衣服洗了,顺便吹干晾在阳台上吧。我怕明天早起没衣服换。”
宋安戈抬手,我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灵敏的躲闪开来,宋安戈笑的很温暖:
“我没有恶意,只是突然觉得你像个需要保护的小妹妹,只可惜我时日无多,不然真想和你一起对世间苦难宣战。”
我拨弄开刘海,报之一笑:
“宋大叔是想改变我们之间的辈分吗?”
宋安戈闻之,哑然失笑。
半晌,宋安戈才耸耸肩:“看来我确实长的比较着急,好了,小丫头赶紧忙完出来吃饭,深秋将至,天是越来越凉了。”
宋安戈说完就关门出去了,我却还愣在后半句话里。
天越来越凉,就预示着冬天即将来临。
不知道宋安戈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我有些颓丧的想,但愿好人长命吧。
在洗手间简单的清洗了一下身子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几个月来,我感觉自己迅速的衰老了,眼前的鱼尾纹似乎又多了几条。
我深深叹息一声。摸了摸肚子,还是先吃饱饭再说吧。
走出房间,我的衣服晾在栏杆上,或许是他坐在轮椅里不方便晾更高的地方。
而我看到宋安戈在阳台上插花,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平时觉得有些俗气,今天不知怎地,在昏暗的台灯照耀下,我觉得这几朵玫瑰说不出来的好看。
“我们身上有伤不能喝酒,不过这么好的气氛总不能没喝的吧,所以我...”
我噗嗤乐了:“所以你就用红酒杯来装红茶?”
宋安戈端起餐桌上的酒杯递给我:
“不是红茶,你尝尝。”
我接过酒杯落座,抿了一口后笑的更疯了:“这是什么?”
味道怪怪的,无法形容。
宋安戈也端起杯跟我碰了碰:“你别这副表情,这可是我给穆老打电话特意讨要的,穆老是阿珩的导师,师母更是做得一手好菜,我和阿珩经常去蹭吃蹭喝,当然,还有蹭花,刚刚师母来过,她外孙女开了家花店,师母爱花,顺道送了我一些。还有这个,我请教了师母,明天我亲自给你熬。”
所以,我又尝了一口加以确定,杯子里装的确实是红糖水。
我忍着笑打趣:“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有喝红糖水的癖好,不过,你熬红糖水的时候,可以放几片生姜进去,更暖胃。”
在我的记忆里,红糖水是女孩子生理期的时候喝的,一个大男人喝红糖水还真是有些古怪。
宋安戈尝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嘴:“你喜欢放了生姜的红糖水?”
我夹了一团米饭放嘴里,我是真饿了,嚼了几下才回应:
“据我所知,没有几个女孩子喜欢喝红糖水的,只不过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需要喝红糖水的日子罢了。”
宋安戈给我的杯子里又添了一点:“对呀,这红糖水就是为你准备的。”
我傻了眼:“为我?不是说师母顺道送来的吗?”
宋安戈给我夹了一块粉蒸肉:
“是你的好姐妹交代我的,她说你生理期都不按时来,但掐指一算应该就是这几天,床头柜上摆着你平时用的牌子。如果不够的话你跟我说,我再去买。”
这个大嘴巴的王潇潇啊,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往外抖露。
我羞的脸颊通红,埋头吃了几口饭:
“那个,谢谢你啊。”
走之前我们的车子先开动,王潇潇确实在救护车旁逗留了一会儿,估计是那时候交代的。
宋安戈追问:“所以你家亲戚是来了吗?”
哪有不熟的朋友这么直接的去问女孩子那几天的事情的,我囧的就差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但宋安戈问的还脸不红心不跳气不躁的,我也只好强装镇定的回答:
“还没,宋大叔你赶紧吃饭吧,菜都凉了。”
这顿饭因为一杯红糖水的缘故,让我光顾着吃米饭去了,那么多的菜都没吃出什么味道来,饭后,我找借口上厕所,给王潇潇打电话。
王潇潇说她正躺在沙发里敷着面膜看着肥皂剧,还向我邀功道:
“怎么样姐们,宋大叔虽然病怏怏的,但他应该把你照顾的很好吧?我就说嘛,爱情的力量是很神奇的。能化疼痛为情欲,说不定还能...嘿嘿嘿,姐们,你懂的。”
我被她先发制人弄的没话说,只好埋怨一句:“我不懂,潇潇,你明知道他伤口未愈,还这么麻烦别人干嘛,你先别傻乐,周末记得帮我带衣服来,我现在穿的是宋大叔的衣服,感觉怪别扭的。”
王潇潇哈哈大笑:
“姐们,你有没有发现老宋同志对你情有独钟?”
我赶紧阻止她:“喂喂喂,别乱说话,宋大叔只是同情我罢了,我跟他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将死求生,一个求死不能,我现在只希望赶紧把这身伤养好回去赚钱,我担心那些人还会去骚扰我妈和陈沉的家人。”
不知道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气闷。
王潇潇倒是很乐观:“你呀,现在就顾着自己吧,月姐最近跟易成则勾搭的挺近的,易成则说了,如果那些人再去骚扰你的家人,可以告他们的,债不及父母,阿姨住在乡下,他们去一趟也不容易,陈家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还以为二老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没想到他们知道你跟陈沉离婚后,竟然真的不帮你还债了,真是错看老陈家的人了,没一个好货色。”
这不是正是我所希望的吗?我在心里轻叹一声,虽然我希望陈家好好的,但这么多的债要自己背,公婆真的撒手不管了,我不是圣母,我的失落全都掩藏于心。
但我知道,要从周珊手上拿到那笔拆迁款,难于登天。
就算二老把拆迁款给了我,这件事情也会闹的很难堪。
与其费尽周折讨要到杯水车薪,不如与他们彻底划清界限,说到底,我只是想给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罢了。
“好啦,不早了,你赶紧睡吧,你现在车子抵押给了胡磊,那你上班怎么办?”我知道自己拖累了王潇潇,但是一而再的道谢只会让王潇潇生气,可这么多年来习惯了开车上班的王潇潇,不知道能不能适应没有代步工具的日子。
王潇潇嘿嘿两声:“姐们,听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典故吗?”
我疑惑的问:
“什么意思?”
王潇潇大笑:“意思就是姐们因祸得福呗,学长说了,他住的小区离我家不远,上班又正好要经过我们公司,所以他明天来接我上班,啊啊啊啊,老娘的少女心都要爆裂了,江离,我学长是不是老帅了?”
原来如此,我安心多了:
“那你就更应该早点睡了,免得你太兴奋会失眠,明天顶着两只熊猫眼去见学长,丢人。”
王潇潇自然摆出一副学长才不是只看外表不看内心等话来跟我辩驳,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让王潇潇这么动心的人,我也只是给她加油鼓劲。
和王潇潇通完电话后,我隐隐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可能真的生理期要到了吧。
我长舒一口气准备开门,手刚碰到门把,就听到敲门声,宋安戈在外面说:
“江离,我把小面包挂在门把上了,都是成年人,你也别不好意思,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跟幺妹说,小四会开车,不要怕麻烦,我在阳台上,没走远,你别怕。”
随后,轮椅声声越来越远。
小面包?
我一时间没听懂,还以为宋安戈还有在厕所里吃东西的怪癖。等我打开门看到门把上挂着的卫生用品时,才明白过来小面包的意思。
毫无征兆的,我再一次红了脸。
但不巧的是,真的被宋安戈说中了,我这亲戚果真华丽登场。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我本想着宋安戈受伤比我严重,他睡床我睡沙发就好,但我上完厕所后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每个月的这几天我都习惯了一个人睡,就算是陈沉躺在身边,我都会觉得不自在。
今晚要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在一间房里,我光想一想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正当我满屋子寻找今晚最佳的睡觉之处时,门外来了两个人,手上拿着棉被和枕头,宋安戈让他们把东西放在沙发后,道了声谢。
那两人走后,宋安戈问我:
“你刚刚是在找我吗?”
我囧的直扯衣角:
“那个,我想问我们今天晚上怎么睡?”
屋子很大,但是卧室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睁眼一看就能把屋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如果是这样睡的话。我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完蛋了,肯定会失眠。
宋安戈笑着调侃我:
“还能怎么睡?难道你想要我跟你同床而眠?”
我急忙摆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睡床吧,我睡沙发,毕竟你...”
宋安戈伸手摁了摁我的脑门:
“怎么,小丫头瞧不起我这病秧子?我就算癌症晚期,双腿残废,也好过你现在身心俱疲吧?”
小丫头...
我只想静静,小丫头不应该是拿来称呼十几岁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姑娘吗?
“那个,宋大叔,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我实在不太习惯别人用不符合我年纪的称谓来喊我。
宋安戈点头:“如果你是想跟我同床而眠的话,我答应你。”
没想到宋安戈还真能撩妹,我干咳两声:“宋大叔,学长说你是个成熟稳重木讷寡言的男人,我看你..好像...还挺能聊天的啊。”
宋安戈直言:
“所以你希望我闭嘴吗?”
我矢口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这男人的思维还真是古怪的很,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谈判高手,但我面对宋安戈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够用,经常会觉得力不从心。
宋安戈眯起眼。解释道:“以前总觉得男人就应该是顶天立地的,少说话多做事,闯出一番天地来才是正道,现在命不久矣,再不学着撩撩妹,漫长的黄泉路上,哪有经验去撩个女鬼做伴呢?”
这人还真是会说笑,我对他竖大拇指:
“你说的挺有道理,不过我就是想说,你能不能别叫我小丫头,我一个马上就过三十岁的奔四女人,受不起这么稚嫩的词语。”
宋安戈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问我:
“稚嫩?你很老吗?”
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脸:“不说老吧,反正不年轻了,现在走路上小孩都叫我阿姨,哪有做阿姨的人还是个小丫头的,我只是觉得担当了小丫头三个字,有装嫩的嫌疑。”
说起装嫩,我真心觉得岁月不饶人,青葱岁月眨巴眨巴间就没了。
宋安戈伸手来拉我,示意我蹲下。然后抬起胳膊摩拳擦掌的,那架势完全是宋大叔这把年纪的人不该有的。
“叔,你想干啥?”
我恐慌的想要起身,宋安戈摁住我:“别动,我可没力气跟你折腾,我身上还有伤。”
我还真是不敢动,怕他再次扯裂伤口,他见我紧张,按了按我的太阳穴:
“别紧张,放轻松,长夜漫漫的,我给你找点乐趣。”
宋安戈说完,两只手就开始鼓捣起我的头发来。
乐...趣?
我长发及肩,昨晚被那群人丢了鸡蛋后,王潇潇在医院里给我洗了个头。
但是头发能玩出什么乐趣来,况且两个人隔得太久,我穿着宽大的运动装,屋子里开着热空调,我紧张到手心都快冒汗了。
“宋大叔,都这么晚了,不如...”
话还没说完,宋安戈就嘘了一声:“你不是说自己有装嫩的嫌疑吗?我帮你秒变小丫头。”
所谓的秒变小丫头,就是扎了个丸子头。
当然,宋大叔还算是心灵手巧,这个丸子头扎的,我给满分。
“还缺点感觉,我再鼓捣鼓捣。”
宋安戈盯着我看了几秒,没征得我同意,就把我的运动上衣右肩拉了下来,然后满意的问我:“你起身去照照镜子,觉得怎么样?是不是瞬间年轻了十岁,你现在这样,就像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丫头这个称呼,就应该属于心态年轻的人,江离,难道你会被现实打垮吗?”
我在心里斩钉截铁的回答,不会。
但我对上宋安戈那双深沉的眼,瞬间气弱:
“宋大叔,咱能别逗了吗?那天我见到了徐锦,她就比我大五岁,两年的时间里。她老了起码二十岁,我很怕,怕自己会和徐锦一样,没有被岁月打败,却被现实给击垮了。”
宋安戈伸出右手小拇指:
“江离,你敢不敢和我一起,跟命运打个赌?”
我扑闪着眸子,眼神上挑:“赌什么?”
宋安戈轻巧的说:“赌人定胜天。”
这世上哪有什么人定胜天,不过是命运的另一种安排罢了。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不敢挫败宋安戈这一刻的激情,只好敷衍一句:“先赌今天晚上谁会失眠吧,我赌我自己。”
话毕,我回过头来对着宋安戈灿然一笑。
宋安戈突然矫情道:“江离,其实我要感谢你,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透了。”
这些话他已经说过一遍了,而我不想再听,于是我毫不犹豫的阻止他后面的话:
“宋大叔,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矫情,好啦。这几天事太多消耗太快,我家亲戚也来登门了,我必须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可没精神和姨妈斗智斗勇,女人的这几天有多难熬,男人是不会懂的。”
我把被褥都铺好后,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愣,宋安戈的轮椅就在我身旁,在我不自觉的一声闷叹过后,屋子里静的都能听见宋安戈的呼吸声。
良久,宋安戈才开口:
“我想你今晚可能要把沙发让给我了,毕竟像我这么绅士的男人,是不可能让女人睡沙发的,要么我们今晚都别睡,要么,你睡床,我睡沙发。”
我侧过身来看着他:“宋大叔,你都这样了,就别装绅士了行不行,这沙发不宽敞,万一你摔下来怎么样。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好好爱惜自己。”
宋安戈指指脑门:“我这条命还能不能有一百天的寿命都不一定,总之我不会让你睡沙发,你生理期本来就不舒服,沙发太软,在这上头睡一晚,明天你整个身子都是轻飘飘的,做什么都会没力气,快听我的话,上床睡觉去吧,再说了,我给小四打过电话让他今晚别来了,我自己能行,你看看这床,也不适合我,还是沙发阻力小。”
原本我还想跟他争论一番,但我从宋安戈的话里能听出,他比较固执,这份固执中或许有一部分的绅士风度在作祟,当然,宋安戈是好心,却也夹杂着一丝丝的大男子主义。
最终我妥协了,从沙发上起来,推着他往床边走去。
宋安戈侧头看我:
“江离,你这是?”
我没好气的回他:“如你所愿,今夜我们同床而眠。”
宋安戈明显愣住了,我扶他上床,他却摆摆手:“等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当然没那么听话,走回沙发上拿了床被子,将两床被子铺好,然后指给他看:
“这是三八线,你说沙发太软睡一晚醒来会轻飘飘没力气,这道理对你对我都是一样,更何况你伤的比我重,我没理由让你睡沙发,再说了,这床这么大,足够我们睡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防备心比较强,睡眠比较轻。你要是打扰了我休息,我这拳脚可不留情。”
宋安戈掩面而笑:
“上学的时候都没遇到过三八线,没想到活了半辈子了,第一次见识,那我请问一下江经理,这线我是过还是不过,过吧,是禽兽,不过吧,我可就禽兽不如了,你这这这,让我好生为难。”
我猜想宋安戈伤的可能没王潇潇说的那么恐怖,看他这油嘴滑舌的样儿,完全不像邓珩口中所说的那个不苟言笑的霸道老板。
在跟客户洽谈时,我自认为自己能够应付所有的刁钻和为难,但是跟宋安戈对话,我真觉得自己白长了一块好舌头。
在这场嘴仗中根本没有还嘴之力的我,只好盛气凌人的指着他问:
“啰嗦的小老头,你今晚到底睡不睡?”
宋安戈瞬间双手抱胸,用一副害怕的样子看着我:
“女侠,饶命。今晚我是你的,你别客气,想怎么折腾我,都行。”
我板起的脸瞬间崩裂:“宋安戈,你确定你今年是三十六岁,而不是六岁?”
宋安戈伸手来拉我没有缠纱布的左手:
“在你面前,你想让我几岁,我就几岁。”
我无可奈何的看着他:“行,那我希望你现在只有六岁,我让你睡觉,你就只能闭嘴睡觉。”
宋安戈点点头:“遵命。”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老男人竟然有这么童趣的一面,尤其是宋安戈忍着痛爬上床的姿势,简直让人忍俊不禁,全程我都没有伸手帮忙,等他趴着躺好后,他指着三八线对我说:
“这床太大,能不能把三八线往我这边挪一挪,既然同床而眠了,好歹也做个伴不是,你别躲在角落里躺着,那多不好。显得生分。”
我不由得回他:
“我们俩本来就很生分。”
宋安戈紧接一句:“你说这话多见外。”
我答:“我们俩也见不了内。”
宋安戈转过头去看着阳台的方向,若有所思的说:“让你做我贱内吧,可能还有点难度,但是见内不难,你可别忘了,阳台上晾着你的内衣,是我用这双勤劳的手帮你洗的,我是狙击手的视力,好使得很,可见度能穿越城市雾霾。”
好吧,我再一次词穷。
宋安戈完胜!
我能做的就是默默的爬上床,背对着他,假装酣眠。
尽管我很不自在,生理期来的第一晚,我都会在半夜时痛经一次,下半夜量多,尽管是超长夜用,我也不敢翻身,怕侧漏。
以前杨柳月向我和王潇潇抱怨,说是年近三十了,生理期都从七天渐渐的变成了五天。现在更是三天就结束。
王潇潇自然是羡慕了一番,说她每次都是七天,每个月都有糟糕的一周。
我们仨在一起几乎是无话不谈,包括杨柳月常说生完孩子后,跟李云新在一起的夫妻生活少之甚少,她怀疑是自己的经期量少导致情欲减退,偶尔有些冲动,最后也是败兴而归。
在这方便我不懂,王潇潇认真分析了他们夫妻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平淡的生活磨光了他们之间的激情,可能所谓的爱情已经转化为亲情了吧。
我不赞同这一点,我觉得爱情就是爱情,那种爱的冲动是不会转化的。
说起量多的烦恼,杨柳月给我推荐了卫生裤,冬天用倒是不错,翻来覆去都可以睡。
生理期到来的前两个晚上,我都要依赖卫生裤才敢放心睡去,今晚没有这层保障,床上又多了一个耍滑头的男人,我毫无睡意,且一个睡姿躺久了,胳膊压着都开始发麻,我不由自主的翻了个身,正巧对上宋安戈那一双充满探索的眸子。
我惊恐的拿枕头挡住他的脸,宋安戈闷声问我:
“反应这么激烈,用劲这么大,你的手臂不疼吗?”
废话,当然疼了。
但我忍着疼缩回手,宋安戈拿开枕头后好奇的问我:“江离,你老实交代,你刚刚侧身假睡的时候,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我能告诉他我脑海里想的是卫生裤吗?
当然不能!
这么私密的女性用品,肯定不能拿来跟不亲密的男人分享。
我有些心虚的打了个哈欠:“我什么都没想,差一点就睡着了。”
宋安戈追问:“差哪一点?”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
“你离我远一点。”
宋安戈竟然不顾腿伤往我这边挪了挪,还伸手来抱我,我急忙闪躲开来,往角落里去了。
“都说了你离我远一点,抱歉,如果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让你产生了不好的念头,或者是让你很无辜的为我做了那么多的话,我向你道歉,并且说明,欠你的钱和人情我都会还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那一刻突然的失控,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宋安戈救了我,我对他并不反感,我离异他单身,躺在一张床上,我缠着绷带,他受着重伤,就算发生点什么,也只可能是简单的肢体接触,我没必要有那么抗拒的反应。
或许是我的举动吓到他了,他恍神了好几秒,而后轻松一笑,拿我打趣道:
“看来你的戒备心确实很强,不过你说的这种方式,是指余味对你的方式呢,还是沈榆关对的方式?”
他竟然知道这两件事情,看来大舌头王潇潇还真是嘴没把门。
见我沉默,宋安戈带着笑意盯着我:
“你放心,我既不是余味,也不是沈榆关,当然,我更不是夏二少爷,我听潇潇说,昨天晚上的事情,是夏二少爷帮你解了围还了债,你们俩,该不会旧情复燃吧?”
我听出来了,宋安戈这是在套我话,我故作镇定的闭着眼:
“你要是不困的话,就玩玩手机撩撩妹,反正我是困了,我先睡,晚安。”
宋安戈不敢再来碰我,只好拍了拍枕头:
“喂,我这撩妹撩一半的,也太扫兴了,不如我们再聊会天,我听潇潇说,夏二少爷之所以没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他母亲很强势,我还听说,夏...”
我睁开眼,不耐烦的打断他:
“宋大叔,你比女人还啰嗦。”
宋安戈也不恼:“我这没几天活了,再不多说会话,以后就没机会咯,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丧气话来,我再次挫败,只好细心劝慰他:
“宋大叔,你觉得自己像是个癌症晚期的患者吗?”
宋安戈的双眼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就变得迷茫了:“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把丢出去的枕头捡了回来枕着,我们之间的距离顿时近了许多,我伸手指了指他:“你看看你全身上下,除了左腿骨折和后背多了个窟窿眼,剩下的哪还有半点病人的样子,尤其是你这嘴,恨不得吞下后宫佳丽三千,我也告诉你一句话。祸害遗千年,像你这种男人,仗着一副好皮囊和有几个臭钱,肯定糟蹋了不少好姑娘,快活够了就想死,哪那么容易。”
一连串的话语扔出去了,仍然不够,我又补充道:
“还有啊,做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人生在世大风大雨都要刮过,怎能被小风小雨给折了腰呢?还有最后一点,别听谁说谁说的,你又不是长舌妇,别人的事情关你何事,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你闭嘴的时候比开口说话时帅多了。”
我说了一堆,宋安戈张嘴回应,却依然不忘调侃我:
“这不就是爱情的力量吗?自从你爬上我家阳台之后,我发现你正在一步一步的爬进我心里,我好像有种要坠入爱河的感觉。江离,你有没有感觉到?”
我赌气坐起,抱着枕头准备起身:
“算了,我还是睡沙发吧。”
宋安戈伸手拉住我的脚踝:“女侠别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惜命,惜命你懂吗?你看我吧,晚期了,不知道能活几天,我就是想着以前活的太规矩太拘谨太古板,况且我在你面前,真的有种相当一回流氓的感觉,这话是真的,我要是骗你,我...”
我接过话:“你别发誓,我不信那些哄骗小女生的套路,宋大叔,我是真的累了,虽然我不确定自己跟你躺一张床上能不能安睡,但我希望养精蓄锐好好休养,早点精神饱满的去找份工作赚钱还债,我现在没有半点心思和你打情骂俏,你要是实在想说话,你讲故事,我就当催眠,行吗?”
宋安戈示意我躺下: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讲故事,你听着。”
我表面应承着好,闭上眼却开了个小差。
也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新婚那会儿,我和陈沉是先谈恋爱再结婚的,但我们的夫妻生活,是正儿八经的等到领了证办了酒之后才开始。
新婚之夜很窘迫,我以为他是个老司机,结果他和我一样,都是彼此的第一次。
蜜月那会,我们黏腻在一起,但每晚睡前却还是不太放得开,尤其有了夫妻之实后,陈沉有时候兴致来了,会在我睡着后又把我闹醒。所以我警惕性很高,戒备心也很强,几乎每晚都是撑到眼皮子往下掉才沉沉睡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后,青涩和怯弱都没有了,虽然我还是没有很放松的一个状态,但我对陈沉也放下了戒备。
今晚也是一样,宋安戈在我耳边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但我都没认真去听。
偶尔我听到宋安戈在问:“江离,你睡了吗?”
我很想回他一句,我还没睡着,但我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很累很困,疲乏到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最后,睡意侵袭,我架不住睡着了。
朦胧中有人帮我盖被子,我完全清醒不过来,或许是身心俱疲太需要休息了,这一觉睡的我毫无防备,只是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乱七八糟,毫无头绪。
最可怕的是,我梦见侯邺撕裂了我的衣服,将我欺入墙角,我用尽所有力气去反抗,奈何力气不如他,情急之下我摸到了他把玩的那把军刀,在他即将攻城掠地的时候,那把军刀刺入他的心脏,他轰然倒塌在我身上,鲜血如同雨水滴落一般,一滴,两滴,三滴,血腥味蔓延了整个房间,越来越多的鲜血从我身上流过,将我团团围住。
我怕极了,拼命的想要推开他。
但是外面警笛四起,我杀了人,逃不掉了。
我绝望的想,我不要后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我拿着那把军刀,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那把刀却怎么也割不开我的皮肉,反而不受我控制的,一刀一刀剜着侯邺的肉,直到我将他的皮肉都剜了下来,只剩一堆白骨,我才从地上爬起走到门口。
木屋外面天亮了,宛如鸡蛋黄一般的太阳从对面那座山上缓缓升起,阳光穿透林子渗过树叶徐徐落在我身上,一股暖意将我包裹着,我就那样站着,站了很久很久。
空旷的山谷里,突然落下一片树叶来,轻轻的,柔柔的掉在我的脸上。
我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密密麻麻的树叶落了下来,令人沉醉。
蓦地,那股轻柔突然飘远,我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软软的,有温度。
继而,轻微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一睁眼,宋安戈那张脸赫然入目。
而我就躺在他怀中,被他近距离的看着,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了这三八线的跑进他怀里去的,我只知道他的视线里带着一丝丝猎人的感觉,而我就像是他眼中的猎物,被他钳住无法逃脱。
我挣扎了两下,早起双手无力,宋安戈非但不放开我,反而将我搂得更紧:
“别动,双手会痛。”
我带着起床气,呵斥一声:“你个老流氓,你放开我。”
宋安戈嘴角一扬,坏笑着低下头来,那两片唇,缓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