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芸站在楼梯口,往我们这儿走了两步,又被夏夫人用眼神给瞪了回去,在家里缺乏话语权的夏初芸显得有些着急。
而夏初临很绅士的向我伸手:
“能把手给我一下吗?”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我心里笃定他会跟我走,所以我很坦然的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握紧,在我手背后轻轻一吻后,稍一用力便将我拉入他怀中,他像个战士一样的对着夏夫人宣誓:
“我要和她并肩作战,未来的日子里会有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难关,但我始终相信只要我爱,只要她在,我们就能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
夏夫人震怒:
“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这份合同上有你的亲笔签名,你想不负这个责任,我倒要看看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有啥本事?”
夏初临狡黠的笑了笑,摘下脖子上的十字架,摆在夏夫人面前: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您的儿子,也不再是夏氏企业的继承人,我把爸爸留给我的遗产,全部拿来抵这笔债,够吗?夏董。”
这是要与夏家决裂?
之前我听王潇潇说起过,夏初临搬离了夏家,靠自己的双手创业养活自己。
尽管如此,他身上因为背负着夏氏企业继承人的身份,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给他几分薄面。
夏初临见夏夫人愣住了,又补充道:
“我不会再回这个家,除非哪天您亲自承认江离的身份,否则您将永远失去我这个儿子。”
夏夫人气的直哆嗦,用手指着我:
“就为了这个女人,就为了这么个女人,你就要抛弃十月怀胎生下你的母亲,还有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你可知道,我们夏家的总资产,远远不止这合同上的数目,你作为夏家唯一的继承人,你的身价无可估量,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活法,却偏偏为了她,选择了最底层最艰辛的一种。”
夏初临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溢着满足:
“您忘了,城市里的柏油路上是生长不出农作物的。只有土地才能哺育人们,你以为站在云霄上能看见最美的风景,而我却只想听到鸡鸣狗吠的声音,我们的需求不同,所以选择不同,您养育了我,我很感激您,但未来的几十年太漫长,一份母爱支撑不了我走完余生。”
夏夫人捂着胸口,面色都有些难看了:
“为了她,你选择爱情,放弃了亲情?”
夏初临很明确的说:
“如果您和江离同时掉进水里,十年的我会先救你,因为是您给了我生命,但十年后的今天,我会毫不犹豫的救江离。”
夏夫人前阵子身子不好住院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天听了这番话,气的当场瘫坐在沙发上,夏初芸急忙奔过来,给夏夫人喝了水和降压药,对夏初临皱眉头:
“有话好好说,母子一场何必这样出口伤人,初临,你先带着江离走吧,我会说服妈妈接受你们的。”
夏初临搂着我转身,夏夫人一拍桌子:
“夏初临,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夏初临回过头来,控诉着夏夫人:
“十年前,是您的绝情毁了我的青春,十年后我要是再依照您指定的方式去生活,那我从人世间走一遭,有何意义?您生下我,是想让我做您的傀儡吗?”
夏夫人喘着气:
“你...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好,既然你选择不做我的儿子,那我就成全你,从现在开始,所有我给你的东西,你都还给我,一样都不许带走。”
夏初临深呼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陈旧的钱包来:
“这是您在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送的,现在还给您,还有衣服,鞋子,领带,能给你的,我都给你。”
我本想阻止夏初临的,但他像疯了一样,把自己脱的只剩一条秋裤:
“这裤子是姐姐买给我的,您看看,还有什么是您的吗?我都还给您。”
夏夫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到夏初临身边,哆哆嗦嗦的伸手指着夏初临的胸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条命也是我的,也一并还给我。”
这下玩的有点大,赵筱雅上前来劝夏夫人:
“伯母,这命要怎么还呐,您别生气,二哥只是说了气话,咱们都坐下来,有事可以好好商量,我妈妈常说,现在很喜欢的东西,没得到的话就会一直喜欢,只要得到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厌弃的,伯母,我觉得二哥这么喜欢江离,就是因为十年了他都没得到过,不如...”
夏夫人吐出一句:
“休想,除非我死了,否则江离永远别想进我夏家的门,我夏家绝不会认一个这么低贱的女人做儿媳妇。”
夏夫人说完,那只手指向我,夏初临本能的将我护在身后,和夏夫人辩驳道:“没有人是生来高贵的,同样,也没有谁生来低贱,您想要我这条命,好,我今天就把命给你。”
夏初临弯下腰,从茶几上拿了水果刀来,我们都吓了一跳,夏初芸扯着嗓子吼:
“够了,你们要闹到几时才罢休,夏初临,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想跟她在一起,你走就是了,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还有您,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江离怎么了,她是缺胳膊,还是少腿,她堂堂正正的什么都没做错,您非得把人家贬的一无是处不可吗?她也是人家妈妈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论苦头,她妈妈吃的比您多的多,您至少有人伺候,您没资格这样说人家。”
说完后,夏夫人转身甩手就给了夏初芸一巴掌:
“吃里扒外的东西,滚,滚出夏家,别让我再见到你。”
夏初芸捂着脸,红了眼:
“好,我滚,你以为我稀罕看到你们母子之间的战争?这十年。我受够了,我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是爸爸去世前,你口口声声说会把我当成亲闺女一样的对待,这十年,我对您如何,您又是怎么对我的?要是我身上没流着爸爸的血,我在您眼中,恐怕也跟江离一样低贱不堪吧?”
这场家庭大战,一发不可收拾。
我和赵筱雅一样,不知道先从谁开始劝起。
夏初芸抽泣着,也从脖子上取出一条十字架项链来:
“您就作吧,这十年,您把一个好好的儿子作成了这样,总有一天你会把这个家彻底给作没的,十年前我站在弟弟身后支持他的选择,十年后,我的选择依然没有变,我依然觉得是您做错了,就算您不用为逝去的人忏悔,但您至少要做出弥补的姿态来,给人家江离一个机会。”
夏夫人几乎站不稳,她很难置信,这个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只知道逆来顺受的女儿,竟然也会胳膊肘往外拐。
夏初临也傻掉了,只见夏初芸从沙发上拿了她的外套,搭在夏初临肩膀上:“弟弟,我们走吧,就算没有夏家这个靠山,姐姐相信你和江离,一定会创造出属于你们的幸福生活。”
赵筱雅急着去拉夏初芸:
“大姐,你别走啊,你走了,伯母怎么办?”
夏初芸冷冷的说:
“家里有保姆,有医生,有司机,还有私人管家,不缺我们这两个入不了她眼的人。”
我有些不忍,夏夫人也不容易,一个女人扛起这么大一个企业,还要把这一双儿女照顾好。
我小声劝着夏初临:
“要不我先回去,你好好哄哄她,我总听人说,人活着活着,就会变成小孩一样,也需要大人来哄哄的。”
夏初临毫不顾忌的大声回我:
“我哄了十年,换来的结果依然是她的排斥,也许她需要的,只是我们能像个牵线木偶一样的听她的话。”
夏夫人用力甩给夏初临一巴掌:
“这是替你死去的父亲教训你的,夏初临,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儿子,从小到大,我哪一样没给你最好的,到最后你要这么气我?”
夏初临眼里闪着泪花质问夏夫人:
“你以为你眼里最好的,就是我心中想要的吗?那好,我觉得江离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我要她,您把她给我。”
夏夫人瞪了我一眼,狠狠的拒绝:
“你想都别想,今天你要是敢带她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夏夫人出手极快,抢走了夏初临手中的水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立即投降:
“我走,我是这里唯一的外人,我走,你们一家人有事好好商量。”
夏初临一把将我拉回:
“今天要么你和我一起留下,要么我跟你一起走,只有这两条路,妈,十年了,这一招您屡试不爽,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夏夫人突然有些无辜的问:
“意味着什么?”
夏初临拍着自己的胸膛:
“这意味着您每威胁我一次,我对您的畏惧,就多了一分,相对的,我对您的感情,也就薄弱了一层,您把刀给我,您不是要我把命给你吗?我身体里留着您一半的血液,我还你。”
夏夫人握着刀,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夏初临突然冲进厨房,我们都还来得及跟上,保姆在厨房里大叫一声,等我们赶过去时,夏初临已经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蹭蹭直往外冒,赵筱雅有晕血症。当时就昏了过去。
屋子里一团糟,我站在门口都傻眼了,因为是刚切割的伤口,但我看到的,却是一屋子的鲜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的变凉,那些鲜血慢慢的流到了我的脚下,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朝我扑来,我忍不住的趔趄两步,眼里被血色充溢着,眩晕着。
再醒来时,我和夏初临躺在一个病房里。
他还没醒,但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王潇潇见我醒来,拍着自己的心口:“老天保佑,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我的手是冰凉的,好像自己刚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潇潇,还有被子吗?”
王潇潇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冷吗?这屋子里开了空调,一点都不冷啊,我还觉得有点热,外套都脱了呢,你...”
当她摸了我的手后,尖叫:“这么冰。你等着,我去喊学长来看看。”
宋安戈急忙拉住她:“阿珩现在正在做接骨手术,我去叫护士把空调温度开到最高。”
十几分钟后,王潇潇热的只剩下一件保暖内衣了,可我依然觉得很冷,好像身体里的血液正在快速的流失。
见我情况不妙,宋安戈叫来了护士,我被送去做全面检查,医生的诊断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最后上了氧气瓶,好多医生围在我的床边,他们身上都穿着白大褂,而我看到的,却是一件一件鲜红的外衣,最后就连出现在我眼里的宋安戈,也变成了浑身是血的人。
我再次晕厥了过去,再醒来时,身边除了宋安戈等人,就只有唐知敏这一个医生在。
对于我的症状,唐知敏说我是心理疾病,希望我能够重视过去的事情。
当着宋安戈的面,我拒不承认。只说自己是饿的。
这一夜,我浑身冰凉,王潇潇给我脚底下塞了两个暖手袋,但我依然觉得很冷。
星城的冬天,还是很多年前下过雪。
我想,今年的天格外的冷,这场大雪,应该会来吧。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听到夏初临的咳嗽声,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离离,别怕。
这一声,惊的宋安戈和王潇潇都醒了,王潇潇拿纸擦着额前的汗,说是屋内太热了,要出去透口气。
宋安戈也说要去喊值班医生来看一看。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夏初临也是出了一身热汗,他面色苍白,艰难的爬起来坐到我的病床旁,开口道着歉:
“对不起,我忘了十年前的事情对你的打击,今天看到我这样。你吓坏了吧?”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两行热泪控制不住的滚滚落下。
夏初临噙着泪,吻着我的手背:
“离离,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见你站在血泊当中,被人抱住脱不了身,我想救你,可我怎么也够不着你,后来,我梦见宋安戈来了,他很轻松的就把你抱了起来。”
我虚弱的回应他:
“只是梦而已,妈妈说,梦到自己浑身是血,打麻将一定会赢钱的。”
夏初临落了泪,哽咽着:“离离,我不知道十年前的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我求你,让他救你,好吗?”
他?
我皱了皱眉:
“他是谁?”
夏初临低了低头:“他叫唐知敏,是我的心理医生,他说过,不光是我心理上有着严重的创伤。还有你,你是十年前那件事情的受害者,你应该配合治疗,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我排斥的把手从他那儿抽回:
“不,我不是受害者,我是帮凶,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会死。”
夏初临焦急的抓住我的手:
“不是你,你没做错任何事情,如果一定要追究责任的话,是我错了,我会赎罪的,请你放下过去,别让她躲在你内心阴暗的角落里,时不时的冒出来中伤你了,好吗?”
当时的场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但我也好好的生活了这么多年,我闭了闭眼:
“睡吧,我明天第一天上班,不想迟到。”
夏初临伸手摸着我的脸:“你总是这么倔强,总是这么让人心疼,离离,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我睁开眼对他笑了笑:
“过日子需要柴米油盐酱醋茶,你以后别做傻事了,要是这只手废了,这条命没了,你拿什么和我过日子,还有你的妈妈,她不容易,你别伤害她。”
夏初临点点头:
“我有分寸。”
我还想多劝他几句,奈何夏初芸开了门走了进来,看到我们都醒了,十分欣慰的说:
“妈妈就在门外,但她不肯进来,你们俩可把我们吓惨了。”
夏初临一脸严肃的说:
“我今天做的所有决定,不是一时冲动,如果十年前我能这么勇敢的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说不定现在的我们都是不同光景,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我没有那么多的十年可以等待,姐,你放心,不管我是富家公子,还是穷苦百姓,赡养母亲都是我的责任,我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夏初芸劝着他:
“今天大家都在气头上,你那些话在心里闷了十年,说出来就好了,妈妈会懂你的,给她点时间,让她慢慢来适应这一切。”
夏初临反驳道:
“那你呢,你说的话比我闷的时间久吧?”
夏初芸苦笑一声:
“我和你不一样,你可以丢掉十字架,说脱离夏家就脱离夏家,我是夏家的女儿,但我不是妈妈亲生的,我要是像你这么做,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你们好好在一起,我会照顾好妈妈,但你说的对,云霄有云霄的美景,土地有土地的芬芳,我也要好好工作,自食其力,证明给妈妈看。”
夏初临搂着夏初芸的肩膀:“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我不懂他们之间的姐弟情,但我能感觉到,因为夏夫人是后妈,所以夏初芸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事情惹后妈不开心。
夏夫人到底是没进来,只是在门口看了两眼。
夏初芸把手中的袋子放在床边:
“这里面是你的衣服,你放心,都是我给你买的,不会让你再当着那么多的人耍流氓了,这个十字架,妈妈让我给你,你要是戴着,你还是夏家的继承人,妈妈的儿子。”
言外之意是,即使这么一闹,夏夫人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立场。
如果夏初临拒绝接受这个十字架,就代表他放弃了一切。
夏初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说到做到,这世上,我最想要的,就是江离,也许百年后我会后悔自己选择了爱情而错过全世界。但那也好过我得到了全世界,却失去了爱情。”
夏初芸长叹一声:
“妈妈让我转告你,如果你选择放弃夏家继承人的身份,那你将一无所有,你名下的房产和账户,都将被收回,还有爸爸留给你的夏氏企业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会全部转到妈妈的名下。”
夏夫人只有夏初临这一个儿子,就算股份到了夏夫人手中,最后也还是夏初临的。
对于目前的状况,我是最没发言权的,我不知道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夏初临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十年前期盼着他能为我做的。
只是当他真的做到了这些,我的内心却没有喜悦,只有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
病房里的气氛一度低沉,夏初芸无可奈何的拍拍夏初临的肩膀:
“你好自为之吧,真的去过平民的生活,或许也有贫贱夫妻的哀事。”
夏初临抬头反问:“你不是一直都支持我和离离在一起的吗?怎么我真的走了这一步,你却要给我泼冷水?”
夏初芸摸摸夏初临的后脑勺:
“亲爱的弟弟,我不是给你泼冷水。我只是怕现实的骨感撑不起理想的丰满,我也怕你受委屈,你放心,我会慢慢的去做妈妈的思想工作,你和江离赶紧生个孩子吧,妈妈那么喜欢小孩,要是她知道你们有了孩子,说不定这事就有转机。”
夏初临的脸上充满着无奈,夏夫人是何等倔强的人,十年的时光都不曾改变她的性情,一个孩子对她而言,又算什么?
“好了,姐,你别劝我了,你也是夏家的女儿,你也可以继承爸爸的企业,虽然妈妈对你严苛,但毕竟还是疼你的,说不定哪天你成了夏氏企业的接班人,弟弟还得找你借钱买房子呢?”
夏初芸扑哧一笑:
“瞧你这点出息,恐怕也就江离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才敢跟着你,好了。很晚了,你们好好养伤,那套小公寓你们安心住着,妈妈不知道的。”
夏初芸走后,病房里恢复了平静。
出去透气的王潇潇和宋安戈也回来了,我还是觉得冷,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有人抱着我,我以为是王潇潇和我挤一张病床,很暖和,睡的也比较安稳。
早上我很早就醒了,王潇潇趴在我的床边,被窝里很暖,宋安戈不在,夏初临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睡的很香。
第一天上班我不能迟到,不管王潇潇如何劝说我,我都坚持要去门店,她拗不过我,只好陪我一起挤公交,请了一天假全程陪我,就是怕我不知道在哪儿突然晕倒。
其实这不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晕倒。以前我总觉得我和赵筱雅一样有晕血症。
所以我总是避免和鲜血淋漓的场面接触,但是这种状况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出现,有时候看到车祸现场,我都没什么反应。
门店的工作不比跑销售,以前都是拖着箱子,不管风里雨里,还是寒冬酷暑,一天要跑很多家店,磨破了嘴皮子都谈不拢一单生意,偏偏全省的各个小乡镇,只要我们的产品能够达到的地方,我就要去涉足。
现在就等着生意上门来,坐在店里吹着空调,倒也暖和。
中午宋安戈给我们送了饭来,说是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帮我照顾夏初临几天。
我很想问,他不过是割了手而已,救助及时根本没什么大碍。
但恰恰出乎我所料,夏初临这一病,比我想象的更为严重。
也因此,我迟迟没有搬进夏初芸的小公寓,依然住在宋安戈家里。每天除了门店,就是医院。
王潇潇说我命苦,好不容易跟初恋在一起,本以为能甩掉宋安戈这个癌症患者,结果来了个半死不活的夏初临。
我倒是乐此不疲,夏初临躺在病床上时的样子,比这些年想尽办法博取我眼球时来帅气的多。
以前潘奕总说我带财,自从我到了湘楚市场后,湘楚的销售总是遥遥领先。
现在沦落到门店干活,也旺财的很。
加之年关将近,很多准备走进围城的小情侣们,都会带上爸妈公婆来店里挑选床上用品。
凭借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一天下来的销售额,很可观,起初不太服我的那几个店员,处了一段时间后,都对我刮目相看。
这天,我刚送走一对腊八结婚的小青年,转身就迎来了陆可儿。
“听说安戈最近在帮你照顾男朋友?这事儿是真的吗?”
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店员都被陆可儿那咄咄逼人的架势给吓住了,这段时间宋安戈天天给我送中饭,店里的员工一开始都误以为他是我的男朋友。后来才解释清楚。
看着陆可儿那张写着大写心疼二字的脸,我倒了杯热水给她:
“我们店里新出了一款新年红,你要不要看看,那天晚上看你戴了一条红色的手链,很衬你的皮肤,如果你买了这个四件套回去,你躺在上面,楚楚动人,美艳万分,说不定邵总会兽性大发。”
陆可儿把水往店里的桌子上一放,气呼呼的质问我:
“我问的是宋安戈,你凭什么把宋安戈当成一个备胎,你要是对他没感觉的话,你直接拒绝他就是了,我真想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的,宋安戈竟然会心甘情愿的为了你做那么多的事情。”
我挤出一个笑容来:
“陆小姐,我的大明星,你现在好歹是签约唱作人了,你每天都这么闲吗?不用练歌?不用练嗓,再说了,你还是邵文信的媳妇儿。不用照顾你老公?”
陆可儿很生气,指着我的脸:
“江离,你别岔开话题,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说宋安戈的事情。”
我指了指桌边的凳子:
“那就坐下来我们好好聊,宋安戈是你什么人?你竟然为了他专门跑来跟我兴师问罪。”
陆可儿小声答道:
“你知道我和安戈的关系,你还问?”
我眨眨眼:
“抱歉,我的大明星,我是真不知道你和宋安戈之间的关系,以前呢,我觉得你可能是他的初恋,再后来我才知道你是他爱了十六年的女人,再后来,你无情的把他抛弃了,再再后来,你嫁给了他的好兄弟,以我的理解,你跟宋安戈现在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陆可儿羞红了脸:
“江离,我不许你这么对待宋安戈,我嫁给邵文信,有我迫不得已的原因,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爱宋安戈,你知不知道。他得了胰腺癌。”
我喝了一大口水润润嗓,声音洪亮的回答:
“知道啊,不就是一个胰腺癌吗?又不是什么传染病,你怕什么?你这么急不可耐的把自己嫁给了邵文信,是怕和宋安戈一起承担这个病痛吗?你一个逃兵,跑我这儿来指手画脚,不觉得可笑吗?”
陆可儿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时,眼眶蓄着泪,像是委屈的很。
“那你知不知道,他...”
我打断她的话:“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宋安戈的女朋友,我也没让宋安戈为我出生入死,更不是你的情敌,你有什么话,自己去找宋安戈说吧,我现在很忙,每卖出一件商品,我就能多挣点钱拿来还债,请你不要打扰我向着美好生活奋进,好吗?”
陆可儿打开包包拿出一张卡来摆在我面前:
“做生意是吧,你要赚钱是吧?叫你的员工帮我选你们店里最贵最好的产品,现在,我不算是打扰你赚钱了吧?”
我拿起那张卡看了看:
“有密码吗?”
陆可儿没好气的说:
“没密码,随便刷。”
我把卡递给店员:“就按照陆小姐的意思办,捡最贵的。”
陆可儿像是有难言之隐,她换了语气跟我说:
“现在你听着,宋安戈得了病,这个病治不好,我问过医生了,虽然他妈妈很有钱,但是他妈妈并不喜欢我,还有他的公司,他是大老板没错,但他现在资不抵债,公司很难继续下去,我放弃他,有我放弃他的原因,我不跟你明说,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拖累他,我听说这些天来,他都在为你的事情忙活奔走。”
照顾夏初临,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说是他现在每周要做很多检查,反正在医院里走来走去的,跟夏初临也好有个照应。
尽管我看他现在身体健康四肢无恙,一点都不像个生死垂危的病人。
“你是怕他一命呜呼,你以后的生活没有保障,你要出专辑做歌手,但宋安戈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他母亲手里,所以你得不到任何好处,病重加破产,你在这个男人身上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所以你就撂挑子走人了,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陆可儿点头承认:
“是,我就是这么一个现实的女人,我不可能跟他一起共患难,我...”
后面的那些理由,我不想再听,所以我打断她:
“你选的产品已经打包好了,是你自己提回去,还是我叫人给你送回去?”
陆可儿怒不可遏:
“江离,你一直都是这么不尊重人的吗?”
我站起身来:
“抱歉,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如果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表现的你如何如何爱宋安戈的话,请你收起这副伪善的面孔,如果我是你,我会和自己所爱的人并肩作战,不论是病魔还是贫穷,只要我的双手还在,我就相信未来还有奔头,像你这样既想当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的人,我看了,恶心。”
陆可儿气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回击:
“江离,你个贱人,我就算贪生怕死贪财薄义,也比你这个脚踏两只船的人要好。”
我依然带着笑:
“谢谢你的光临,门在那儿,慢走,不送。”
陆可儿气愤的跺了跺脚:“我会去找安戈的,我会当着他的面揭穿你这白莲花的真面目,总有一天安戈会知道,谁才是最爱他的人。江离,你不配得到安戈的话。”
话毕,一杯已放凉的水泼向我的脸。
这段时间我很倒霉,倒霉到经常被人泼水。
好几个店员急忙过来递纸给我,我深呼吸一口气,很平静的说:
“送送陆小姐吧,穿这么高的高跟鞋,走路难免不稳。”
陆可儿嚣张跋扈的上前来,猛的扇了我一巴掌:
“江离,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故意泼你的吗?你要是敢伤害安戈,我会跟你拼命。”
我轻描淡写的奉上一句:
“陆小姐,你动不动就为了别的男人拼命,你老公知道吗?”
陆可儿打的不过瘾,又扇过来一把,我紧抓住她的手,一巴掌扇回去:“这一巴掌,是替宋安戈给的,你才是不配被他深爱十六年。”
陆可儿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你竟然对我动手?”
我用了用力,她的手腕很细,整个人瘦弱的站不稳当:
“陆可儿,下面这番话。我只说一遍,首先,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宋安戈,其次,你想找个地方倾诉你对宋安戈的爱,别找我,我忙着呢,没工夫听你瞎矫情,最后,我郑重的告诉你,我江离不是吃素的,麻烦你以后动手的时候,先动动脑子,宋安戈让着你那是他爱你,我不让着你,是因为我很讨厌你,现在我话说完了,以后别来招惹我,滚蛋。”
陆可儿完全没料到我会这么过激,她带着那双惊恐的眸子,仓皇从我面前消失了。
店员们都鼓掌叫好,而我的双腿都是软的。
我躲在厕所里拿毛巾擦着脸和被打湿的上衣。看着镜子里这个不再软弱的自己,我知道,今天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我的脾气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
或许有些心理上的阴影,就像入冬的雨水,阴冷潮湿的占据了我本应温暖阳光的地界。
表面上越来越强势的我,身体却越来越弱,不过一杯冷水浇下而已,我就高烧了三天。
这三天,我都是靠着药效才能睡去,每天晚上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夏初临拿着一把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那鲜血喷在我脸上,血迹缓缓滑落到我嘴里,那种滋味,就像鱼腥味一样,然后满世界都被他的鲜血染红,我被困在血泊当中,不管我如何喊叫,都没人来救我。
后来,我想逃离那个地方,但我迈不动腿。有一双带血的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脚踝,像是要来索命似的。
这个梦很久以前出现过,却没有现在这样来的频繁。
我怏怏带病上班,精神都有些恍惚,宋安戈知道我病了后,来我这儿跑的更勤了。
我和陆可儿互相掌掴一事,店员们当天就告诉了前来接我下班的王潇潇,宋安戈也知道了,但他一直都没有作出表示,甚至对我红肿的脸都没过问一声。
其实我很好奇,像宋安戈这么优秀的男人,身边竟然只有陆可儿这一个爱慕者。
这个爱慕者还在处了十六年后火速嫁给了别的男人,我真想知道宋安戈是不是命煞孤星,注定了一个人凄凄惨惨的过。
这些话,我也跟宋安戈说过,他给出的结论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远比小情小爱来的重要。
我问,比如说呢?
宋安戈很不正经的看着我答:“照顾你啊。”
当时店里的员工都窃窃私语,我很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你又不欠我什么,干嘛非我这个名花有主的女人身边凑?”
宋安戈仰天长叹:
“可能是这个冬天太冷了吧,你是我唯一想过要互相取暖的人。”
我心里憋了一句话。一直没问出口。
其实他的话说到这儿,我本来可以问一问的,但我一想到夏初临为了我放弃了一切,我内心的那些话,都变得有些羞耻。
陆可儿说得对,我是脚踏两只船,贱人一个。
所以我要改正,从拒绝宋安戈送来的中饭开始,他来的时候,我带了汤去医院看夏初临,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宋安戈知道我刻意躲着他,也就渐渐与我疏远了。
没想到,这家伙的魅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不过几天而已,我下班回家早了点,想着能趁宋安戈没回来之前赶紧躲房里补补觉,没想到门一开,宋安戈比我早回家,他窝在沙发那儿,身下还猫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