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快被侯邺攻破的危急关头,高渤突然喊出一个人的名字。
残暴的侯邺听了,竟然停止了攻击,昏黄灯光下,他的表情里竟有一丝懊悔。
高渤再次出声:
“侯爷,攸宁妹妹最近坐胎不稳,夜里总是噩梦不断,你答应过她今天要陪她做产检的。”
那应该是侯邺心爱女子的名字,且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侯邺从我身上下来,兀自穿着衣服问道:“现在几点了?”
高渤看了一眼手表,答道:
“凌晨两点多了,从山上回城,最快也要三个小时,攸宁妹妹肯定希望你陪她吃早餐,不如把这儿交给我们,让司机先送您回去?”
侯邺虽然情绪躁动,但他能听出来高渤是在替我解围,他下了床对高渤说:
“不如你来吧,反正你单身,要是觉着她不错,说不定以后还能凑成一桩美事,但我把话撂这儿,她要是不说出徐锦墓地在哪儿,她活不到太阳升起。”
狠话也撂了,侯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坐在摇椅上,一双聚光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高渤再次来到我面前,脱了外套遮挡在我身上,不等他开口,我就已经气弱的向他伸手:
“给我手机。”
我承认那一刻的我宁愿死也不愿受辱,我不是圣母,但我也不想伤害徐曼,我只能寄希望在易成则身上,希望他能告诉我徐锦的墓地,并且知晓我话里的意思。
毕竟他也在发动人脉在寻找徐曼的下落。
拨打这通电话的我满怀侥幸,令我绝望的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开始我还是犹疑的,到后来我疯狂的一遍一遍拨打这个已关机的号码,我唯一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侯邺倒是没发火,只是一声冷笑的低头看了看手表。
我颓然的把电话往木床上一丢,高渤焦急的捡起递给我:
“再试试,试试别人的电话。”
我记得易成则希望我加入24条公益群的时候,曾经拜托过杨柳月来做我的思想工作,我打给杨柳月,电话已停机。
高渤抢过手机拨打了王潇潇的号码,一声响铃就接了,王潇潇急切的喊:
“江离,你在哪儿?我听宋安戈说...”
不等王潇潇说完,不等我开口回应,高渤就把电话给挂了,最后一个电话,打给宋安戈。
铃声在木屋外响起,几声过后,宋安戈浑厚的声音传来:
“江离,你还好吗?”
我瞬间哽咽,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随后,侯邺吩咐人打开门,宋安戈迈着大长腿走进来,对着手机说了两个字:“别怕。”
我哭成了泪人儿,侯邺还拿我打趣:
“哟嗬。我还以为江大美女是个铁血娘子,只会流血不会流泪,原来是没见着心上人,看来我已经抓到你的软肋了,那你就做个选择题吧,是告诉我徐锦的墓地在哪儿,还是抱着心上人的胳膊回家?”
宋安戈潇洒的把手机往兜里一塞,直面侯邺:
“是爷们吗?是的话就别为难女人,有什么冲我来。”
侯邺大笑:“知道你身手好,但你想要从我这儿把她带走,怕是难哟,不过我觉得比起欺负一个女人,霸叔可能更喜欢看男人之间的对决,高渤,那扇屏风摆在这儿多久了,都没什么用处,今天就拿来给江离当遮羞板吧。”
宋安戈摩拳擦掌,扭了扭脖子:“是单挑还是群上,我都可以。”
侯邺坐在摇椅上叹气一声:
“群上太欺负人,不如单挑吧,老六。把新招的那几个保镖都叫来,正好让我看看那些人够不够资格在我这儿讨饭吃。”
吩咐完老六后,侯邺又对一旁的两人说了些什么,那两人拿了屏风挡在我面前,我的视线被阻隔开来,屏风后很快就有了胳膊腿碰撞的声音,几分钟过后,两个鼻青脸肿的保镖走到我面前,当着我的面脱光了衣服,接下来的举动让我永生难忘。
我蜷缩在木床的角落里,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陆陆续续的,撞击声停,脚步声起,空气稀薄了许多,我感觉有很多人来到我身旁将木床团团围住,直到屏风外的打斗声戛然而止,老六荡笑一声,屋内的一块投影屏突然亮了,随后播放的视频污秽不雅,我像只受惊的小白鼠,躲在木床的一角瑟瑟发抖倍感屈辱,却又无力反抗。
外面的宋安戈似乎想要冲过来,却被侯邺拦下:
“你就算身手再好,也打不过我这么多的手下,你伤了我这么多人,我不找你要医药费,就让江离当一道开胃小菜,给我这些受了伤的弟兄们一点小小的慰藉吧,你放心,只要你不跨过屏风半步,我向你保证,我的人绝对不会染指江离一根手指头。”
我想,侯邺应该是恼羞成怒了。
侯郁的手指头已经剁下,他心中的怨怼唯有发泄在我身上,才能令他好受些。
但他现在给我的羞辱,比起身受强烈百倍,离我不远的地方就站着宋安戈,将我围住的那群人,那些不堪入目的举动,以及空气中漂浮着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让我恨不得一头撞死。
可我没有动弹的勇气,我只希望时光快一些。黑暗早点过去。
片刻过后,老六竟把熊三找了来,强拉着我抬头,并对熊三说道:
“三儿,给你一个报这半耳之仇的机会,比起肉体上的折磨,精神摧残更令人绝望,你要让她看着兄弟们痛快,决不能让她闪躲,能做到吗?”
“我要杀了这个恶女人。”
熊三双眼猩红青筋暴露,说完猛的扑向我,老六力道不如他,险些就没拉住。
“三儿,别冲动,你这耳朵算是废掉了,残缺的是一辈子,你要是几秒钟结束她的生命,岂不是便宜她了,不如慢慢折磨她,让她日日记得今天的场面,夜夜从噩梦中惊醒。时时感觉饱受屈辱。”
熊三是个笨脑筋,他自然听不懂老六这番话,但不知老六在他耳边嘀咕了什么,他犹疑之后竟然答应了,大步踏上床将我钳制住,掐住我的下颌逼着我面对着那些龌龊的人。
我挣扎着闭眼,熊三恶狠狠踢了我一脚:
“贱人,再不睁眼我就刺瞎你。”
那熊三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宋安戈欲要冲进来,屏风差点被撞倒,侯邺冷笑:
“宋先生,闯过屏风,后果自负。”
宋安戈在屏风外咆哮:“侯邺,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我听到军刀扎进桌子里的声音,侯邺大声说道:“那得看我心情,当然,也得问问你愿不愿意,比如说我现在想要剁了你右手的三根手指头,你给不给?”
宋安戈竟然很平静的回了他一句:
“左手行吗?右手我想留着写遗书。”
侯邺估计都懵了,半晌才回了一句:
“够胆量,对于硬汉,三根手指头太过小儿科,我改主意了,我现在想要你的命,你给不给?”
宋安戈的语调很平稳:
“先让你的兄弟们撤下去,我们再谈人命,如何?”
侯邺竟然妥协了,一声令下后,那群人意犹未尽,却被老六赶出了木屋,只剩下熊三不愿意就这样放过我,是高渤和老六联手才将这只大笨熊连拖带拽的给弄了出去。
宋安戈越过屏风来到我面前时,我正裹着高渤给的外套将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找个地洞立即钻进去。
我原本以为,被债权人扒光衣服就已经是我能承受的极限,但今晚的一切都在挑战着我的下限。
宋安戈的手碰到我的时候,因为恐慌和虚幻,我下意识的推了他一把,然后往木床的里头蜷了蜷。
宋安戈极尽温柔的说了声:
“别怕,是我。”
那只缓缓落在我胳膊上的手,很温暖,暖的像是要把我身边所有的黑暗和荒凉都赶走一般。
我真想扑进宋安戈怀里,求他带我走。
但我迟疑了,我也不知为何,那一刻,骨子里那个清高自傲的我在作祟,我把瞥见我狼狈不堪的宋安戈拒之千里,对着他吼:
“滚,滚远点,我不想见到你。”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幕没有任何人看见,也永不被我熟识的人所知晓。
屏风已经被搬开了,侯邺把玩着军刀,像是在看一出与他无关的戏码。
而宋安戈不顾我的推却,将我紧紧搂住抱在怀中。
我小声抽泣着,颤抖哽咽的对他说:
“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不管那天晚上我断片的记忆是什么,对我而言都不重要,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但我们就当做从不相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吧。”
宋安戈抚着我的后背,柔声道:
“我这不争气的生命线熬不过年关了,你知道的,我是胰腺癌晚期,无药可救只能等死,世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愿意替你去死,你愿意替我好好活着吗?”
这世上,除了我妈,我想没有哪个人会愿意为了我付出生命。
但他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在我的心窝上,我只能摇着头说不。
宋安戈捧着我的脸看着我的双眼说:
“那天你闯进我家向我示弱求我救你的那一刻,是我知道自己病情以来觉得最有力量的时刻,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现在对我说的话依然是那三个字。”
救救我。
我多想重复一遍,但每个字都卡在我喉间迸发不出来。
侯邺拍着手鼓着掌来到木床前:“多么深情的一幕,宋总,你的大剧院里开锣戏中将军别妓的那一段折子戏,催泪程度也不过如此吧?”
大剧院?
将军别妓?
莫非宋安戈是...
宋安戈护着我,笑答:“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去,我请客,酒水管够。”
侯邺点点头:
“请客归请客。咱们一码归一码,她欠我五百多万,我要她一条命,不过分吧?”
宋安戈微微蹙眉,戏谑道:
“搞笑段子里撞死个人也就五十万,侯爷这五百多万,够买十条人命了,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陈沉空难离世,侯爷应该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可是几个月过去,侯爷却迟迟没有让人来找她的麻烦,这好像不是你们一贯的作风,命我可以给你,但死之前请侯爷答题解惑,不过分吧?”
侯邺哼然:
“这点小小的要求,确实不过分,但我不想说,我觉得时机未到,这个女人啊,估计是命里犯小人。自以为长了个聪明脑袋,殊不知被人卖了睡了还替人数着钱还着债,愚蠢至极。”
侯邺话里有话,虽说是讽刺我,却更像是在暗示提醒。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陈沉拿我们的房子在银行抵押贷款,那侯邺凭什么会借那么多的钱给陈沉?
莫非陈沉给了侯邺更好的抵押之物?
那又会是什么呢?
很显然宋安戈也关注到了这一点,并且陈沉去世之后,高利贷的人迟迟没有找上门来,如果我不曾去羊城惊扰到徐曼的生活,难道侯邺要让这笔钱不了了之吗?
这样的作为太不像是一个以盈利为目的的高利贷应该做出的,那背后所隐瞒的真相,会比我今晚的遭遇更令人难以预料吗?
直到此时我才有些后觉,按理说徐锦是个乐观的人,得知徐曼的下落后,她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不应该就此放弃生命抛下一双儿女狠心离世,除非是她知道,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把迷途的徐曼给劝回来。
我是有些懵然了,我很无知的闯了羊城的离群路。不经意间扰乱了徐曼原本的生活,也给自己招来横祸。
侯邺因此借着陈沉欠债的由头把我给绑架了,就算我报警,侯邺虽说是高利贷,但他能运营这么久,肯定有许多势力相互勾结,而且侯邺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家民间借贷机构的负责人。
我完全分不清楚欠款和徐曼这两件事到底有何必然,只是我知道,今晚想脱身,不死也得脱层皮。
果真,侯邺见我们都不哼声了,拿着军刀转动了两下:
“宋总,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毕竟你跟她也不熟,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丢了命,不值当,冲着我们过往的交情,我可以放你下山,下山之后你想报警就报警,想息事宁人就息事宁人。总而言之,做你内心认为该做的事情,我不怪你。”
宋安戈笑出声来:“既然侯爷这么大度,又何必为难她一个被前夫坑害的女人呢?”
侯邺两眼微眯,目光狠厉的看着我:
“认识我侯邺的人都应该知道,我有两样东西最宝贝,一是爱情,二是亲情。这是底线,任何人都不能碰触,一旦触到了我的底线,不论谁的面子我都不给。”
宋安戈与他似乎还挺熟,毫不留情的揭他伤疤:
“侯爷,据说你的爱情早已陨殁,至于你那亲情...”
按理说侯邺应该盛怒,但他出乎我意料的颓然的退后几步,神情哀伤。
听高渤所说,攸宁怀了孕,他的爱情应该快要开花结果了才对,怎么会陨殁?
侯邺也只是静默了几秒,随后就反驳道:“我的亲情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现在你可以走了,但她必须留下,我弟弟痛失三根手指头,这笔账,得算在她头上。”
我不想连累宋安戈,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为我出头。
所以我从宋安戈的保护下裹着衣服站起来,对着侯邺伸手:
“还你一只手,够吗?”
侯邺嘴角抽搐,冷语道:“我要的是你的命,还有徐曼的下落,你凭什么认为一只手就够了?”
我向他示弱:
“陈沉给我留下了上千万的债务,虽然我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清,但只要我肯努力,还一点就少一点,妈妈说得对,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别人肯借,就是恩情,我要是一死了之,也算是忘恩负义了吧,我不想做鬼都背负着不仁不义的骂名。”
侯邺大笑:“死到临头了还在乎别人怎么说,江离。难道你不想死吗?”
我从侯邺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很诡异的信息,我不禁脱口问道:
“是谁希望我死?”
我必须承认,得知自己欠下巨额债务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以我的能力需要多久偿还完这笔债,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我想过一死了之,但我不甘心,我只有活着才能改变自己的窘境,若是就这样轻易向命运低头,那我来这尘世走一遭,又有何意义?
侯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话锋一转,看着宋安戈说:
“算了,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不是什么打打杀杀的年代咯,但是古话说的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就挨一顿打当做教训吧,与其在这儿看你们这对苦命鸳鸯酸不溜秋的惜命。不如去干点正事。”
也不知侯邺对高渤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高渤出门的时候说了句,就算把星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出逃的徐曼。
这才是侯邺在乎的大事,毕竟侯郁的命还在霸叔手里。
最后侯邺起了身,扭扭脖子伸伸筋骨:
“晨曦微露,若是杜鹃花开的季节,早起看日出是再好不过的,不过外面下了雨,山路泥泞,宋总,我就不陪你们了,慢慢享受这顿丰盛的早宴吧,老六,宋总好歹是个人物,别打脸,他要是还手的话,就宰了这不识好歹的女人。”
才说完这是个法治社会不适合打打杀杀,侯邺还真是个变色龙。
侯邺走后,面对从外面蜂拥而来的黑衣人,宋安戈起初是想还手的。毕竟他是个练家子。
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还要照顾我,尤其是冲进来的那群人里还有一个对我恨之入骨的熊三,我很快就被熊三拽住了头发,若不是老六拦着,熊三那一拳丢在我肚子上,非得把我打残废了不可。
“宋总,侯爷放话可不是骗人的,你要是再还手的话,她就真没命了。”
宋安戈回头,见我被老六死死钳制住,整个人一松懈,好几个人的拳脚就落在他身上了。
之后,我和宋安戈双双被他们丢在地上,秉着不打脸的原则,那些拳头分量很重的落在后背和大腿上,宋安戈爬起来将我护在身下,还调侃一句:
“江离,你可是夺走了我的第一次。”
第一次?
我忍着疼看着他,宋安戈喘着气解释:
“你宋大叔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为一个女人挨过打,我告诉你啊,我要是残了瘫了,你得照顾我后半辈子。”
我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宋安戈颤抖的为我擦泪:
“别呀,哭啥,我这后半辈子跟别人的不同,也就短短几个月罢了,不过我老家有个说法,死前没结婚的男人超度不了,灵魂会漂浮在三界之外,投不了胎,要不你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嫁给我吧,反正我瞧着你挺顺眼的。”
我知道宋安戈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气弱的回了他一句:
“我已经克死陈沉了,难不成你真想让我背上命硬克夫的罪名?”
宋安戈竟然笑了,不等他说话老六就用力踩了一脚他的后背: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功夫打情骂俏,兄弟们,加点劲道,给宋总撩妹助助威。”
紧接着数之不尽的拳脚落了下来。宋安戈还不忘调戏我:“江离,你这胸太大,有点咯人啊。”
我惨叫一声,完全没宋安戈那份闲情逸致。
不知是谁踩到了我的脚,那股钻心的疼实在难忍。
宋安戈抬头,将我抱的更紧了。
我被他搂的差点窒息,等到拳脚都停了,他才稍稍松了松,我把他推开想要坐起来顺顺气,站在我面前的黑衣人突然被人蛮横的拉开,熊三从黑衣人后面冲进来,举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恶狠狠的朝我挥来。
“我去。”
老六想要拦住他,反而被撞倒在地,眼瞧着那把刀要朝我腹部落下了,宋安戈一个翻身挡在我面前,那把刀锋利无比的刺入了宋安戈的后背。
“宋安戈。”
我叫着他的名字,他揪着眉心狰狞着表情安慰我:
“这孙子劲太小,放心,不疼。”
我的手抱着他的后背,黏黏的液体沾在我手上。我抬手一看,全是血。
熊三是真的怂,看见自己杀了人,一屁股瘫坐在地,老六从地上爬起,吩咐人把熊三拖了出去。
其余人都不敢再上前,老六拿手探了探宋安戈的鼻息,宋安戈无力的抓住他的手:
“今晚的事不管我是生是死,我们都不会报警,告诉侯邺,江离的债我来还,其余的事情一笔勾销,以后别找我女人的麻烦,否则我弄死他。”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放狠话,老六见他还活着,又流了一地的血,嘱咐大家都散去,而后把我的手机丢给我:
“自求多福吧。”
焦急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了,木屋突然间死一般的沉寂着。
宋安戈微弱的呼吸声清晰入耳,我拿着手机,哆嗦的去拨打110报警电话。在准备摁下拨打键的时候,却被宋安戈拦住:
“别报警,也别打120急救,我给邓珩发过定位,给他打电话,他开自己的车跟来的,车上有医药箱。”
这把刀刺入那么深,不抓紧送医院的话,就算伤口不致命,他也会失血过多的。
但我心里清楚,这事一旦报警,我和侯邺的恩怨就会越来越深。
宋安戈不希望我和侯邺纠缠不清,这也是为了保护我。
我拨通了邓珩的电话,他说他在山上迷了路。
王潇潇抢了手机,一直在问我有没有事,宋安戈回了她一句:
“放心,死不了,你别叽叽喳喳的,吵的我不好睡觉。”
邓珩说不能让宋安戈睡着,也不能轻易挪动我们的位置,但他趴在我身上。我左手捂住拿衣服捂住他的伤口,感觉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
我的双腿都已经发麻了,我不敢动弹,宋安戈却闭着眼睛呼吸声越来越弱,我捏住他的鼻子,他朦胧醒来,抓住我的手:
“别闹,我眯一会儿,死不了。”
我大喊着:“不能睡,宋安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阴婚的故事,万一你捱不住死翘翘了,家里人迷信给你配个阴婚,你就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宋安戈苦笑一声:
“傻瓜,我骗你的,现在是21世纪了,哪来的阴婚迷信,不过我对你和二少爷的故事比较感兴趣,不如你说给我听听?”
我和夏初临的故事!
这是我不能言说的痛,就算是在宋安戈命悬一线的时候,我也不想提起这段往事。
“宋大叔,你这嘴真是把刀子,一戳一个准,能不能换个故事,你一个人疼就算了,别揭我伤疤,成吗?”
宋安戈轻叹口气:
“你个狠心的女人,大爷我舍命救你,你连个故事都不肯给我讲,不过看在你这么可怜悲惨的份上,那就换个故事吧,说说你和你前夫的故事。”
这又是一把血淋淋的刀子捅进了我的心窝窝,我哀声:
“好,你就想揭开我的伤疤看看我的肉是否鲜嫩,那我就说给你听,你想听哪一段?”
宋安戈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你说说你,那么狼狈不堪的爬进我的视线,我怎么还觉着你贼好看呢?”
那天爬上他家的阳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故作生气:“你不想听故事就算了,那天的伤口还没结痂,揭不得。”
宋安戈哎哟一声:
“好好好,不揭不揭,那你说说你跟前夫结婚之后的生活吧,婚姻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我听到了话里的潜台词,不由的问道:
“你恐婚?”
宋安戈虚弱的晃晃手:“从现在开始,你说,我听,我实在是没力气了,感觉身上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我,这滋味,可比癌症晚期难受多了。”
我点点头:
“那你少说点,但你不许睡,这么难听的故事我只说一遍。”
宋安戈应了好,我还真是没头绪,我和陈沉的婚后生活,大多是寡淡的。
当然,婚姻最开始的时候,鲜花红酒烛光晚餐,应有的浪漫不曾少。
“我毕业后就结了婚,妈妈常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应该先成家后立业,和陈沉在一起很安心,他求婚,我就嫁了,这些年都很平顺,公婆待我如亲生女儿,事业上也顺风顺水,以前我总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好像所有的灾难都长了脚,见了我就会绕着走,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人无近灾,必有大难,宋大叔,你说我们算不算是同病相怜,你那颗肿瘤长在肉里,我这颗毒瘤却扎根在心里。”
说完后,我轻轻拍了拍宋安戈的脸颊,他有气无力的回了我一句:
“继续说,我听着。”
我默哀一声,继续说道:
“我给你说个轻松的小插曲吧,我和陈沉结婚之后,起初我还会在挂历上标记出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到了那天,不管工作有多忙,不管我在哪儿出差,我们总能想方设法不辞辛苦的奔赴到一起,后来三年之痒到了,我们的工作越来越忙,那些小女生喜欢过的节日,我早忘光了,婚后第四年,有一天,陈沉问我,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宋安戈竟然应了我一声:“什么日子?”
我噗嗤笑了:“那天真的很囧,那时候的我已经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一提起我就紧张,因为之前我忘记过,他很严肃的批评了我,所以我回答说我知道,第二天我就跟潘奕请假回了家,还特意去商场里给他挑选了一条领带和一款香水,订了个红心蛋糕。听说四十八朵黄玫瑰送给男士代表着最爱,等我抱着鲜花带着蛋糕和礼物回到家,发现他摆了一地的蜡烛和玫瑰花瓣,请了他的西餐厨师朋友来家里做了晚餐,你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吗?”
宋安戈没哼声,我复问了一遍,宋安戈才猜道:
“你的生日?”
我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
宋安戈睁开眼看着我:“虽然是我瞎猜的,但那天我正好在家,你应该很感动,还在阳台上抱着你前夫热情激吻对不对,我印象很深刻,你那头大波浪卷的长发金黄金黄,跟风吹麦浪一样,还有啊,你以后在家恩爱的时候声音小点,很扰民的。”
大波浪卷?
我留过长发卷发,但我从没染过头发,我以为是他失血过多迷糊了,于是纠正他:
“你别睡,邓珩很快就来了,你好好想想。你看到的真的是金黄色的大波浪卷吗?”
宋安戈憨笑:“我这人短命,但记性特别好,那天下午的阳光洒在你金黄的头发上,晃的人睁不开眼,不过你们那么投入,肯定不知道隔墙有耳有目。”
他说的是下午?
我焦急的问他:“你确定是三年前的六月三十号?”
宋安戈点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的日子很特殊,你还真是个小迷糊啊,你前夫那么用心的为你准备生日惊喜,你这都能忘?”
不是我忘了,而是那天的我是在晚上七点多才回到家的,当时夜幕四下,哪有什么阳光洒在头上,而且三年前的我为了显得干练,剪掉了一头黑长直。
况且那天真的很囧,我对陈沉说节日快乐,他一头雾水的看着我。
后来得知是我的生日后,我才急忙改口说自己马上就要升职涨工资了,所以给他买了礼物回来一起庆祝。
那天我们吃完晚餐后,我太累了,完全没法配合他,而他也在刚脱掉上衣的时候就接了个电话,说是一个客户落地来星城,请他晚上出来一起聚聚。
我记得当时陈沉是拒绝了,但客户一再坚持,我也告诉他工作第一,少喝酒,早点回。
如果宋安戈见到的人不是我,难道是孟以柔?
我也就在和陈沉谈离婚的那几日见过孟以柔几面,长的很漂亮,又时尚,不过以他们黏腻的程度,不像是在一起三年多了的。
宋安戈见我久不哼声,埋怨道:
“喂,你再不说话我真的要睡着了,我可不想死,还想再折腾折腾这条老命。”
我很想克制自己冷静下来,毕竟陈沉和我已经离婚,他当时坐在沙发上捧着头,半晌才挤出一句,江离,我爱上别人了。那时的我手里捧着一杯水,倒是晃了两下,然后被我一口喝掉了,我告诉他我需要冷静一会消化消化这个事实,于是我起身去了浴室,我想打开淋浴让自己清醒,我想痛哭一场,我想呐喊,我想抓狂,但我都没有,我坐在浴缸里,平静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可此刻的我却热血沸腾,我内心充满着愤怒,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所经受的一切都算什么,我以为我们真心实意的爱过一场,我要为自己的爱情买单,就必须接受所有的后果,但我无法消受这样的背叛。
那天和别的女人恩爱过一场的陈沉,是带着怎样伪善的面具,来解开我的衣扣想要跟我翻云覆雨?
或许一切都只是作秀,他不是真的要和我融合,那通所谓的客户电话,或许也是早有预谋。
我觉得自己很傻,傻到我一直觉得我们的爱情仅仅是败给了似箭的光阴和繁重的事业,却不曾想过,我们的爱情和婚姻,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一想到陈沉背叛我多年,我体内熊熊燃起的怒火沸腾着,喷涌着。
要不是邓珩的电话打进来,我差点失控。
邓珩说他马上就到,让我千万别让宋安戈睡着。
挂断电话后,我刚想叫醒宋安戈,他却自己清醒着,还问我:
“三年前跟你前夫在阳台上的那个女人,不是你吧?”
我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宋安戈指了指我的脸:“你这一脸杀气不是针对你前夫,难不成是对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几次三番救你性命,你对我感恩戴德都来不及,怎么会对我杀气腾腾,但我得说一声,江离,我真的太累了,你让我抱着睡一会。”
我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但我知道他已经尽全力的在保持着清醒了,可我不能让他睡,只好丢给他一句:
“宋大叔,你饥渴三十多年了吧?你这一屁股坐在孟婆面前就等汤来了,还有心情占我便宜,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死了,我一滴眼泪都不会掉,转个身就把你忘个干净,连个花圈钱我都省着拿来买玫瑰,说不定那时候我已经遇到了心仪的男士,还会对他说,我爱...”
你...
最后一个字堵在我嘴里,宋安戈这半条命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凑上来强吻了我,我本想挣扎的,但我怕弄到他的伤口,根本不敢反抗。
宋安戈得意的笑了:
“原来做流氓比当绅士快活多了,江离,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毫不留情的回绝他:“宋大叔,你这年纪能当我哥,这相貌看着却像我爸,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要不,你再活年轻几岁,我可以考虑考虑。”
宋安戈叹气:
“你这女人啊,半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怪不得你前夫会为了一颗石头舍弃了你这块璞玉,不会撒娇的女人,着实不太可爱。”
这个缺点我完全接受,我是真不会说甜言蜜语,更不会哄男人。
我和陈沉吵架,每次都是他失控,但我会很冷静的和他讲道理。
偶尔陈沉会埋怨我不解风情,但我以为那些无关痛痒的几句说辞动摇不了我们的感情,如今想来,是我错了。
记得有部电影是周迅演的,我没看过,但王潇潇看完后也感慨着对我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面对宋安戈的话,我无言以对。
过了这么久,我全身都麻了,也不知邓珩还要多久才到。
为了让宋安戈再坚持一会儿,我想起在他家床头柜的屉子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于是问道:
“你家里相片上的女人,应该会撒娇很可爱吧?”
宋安戈原本死气沉沉的脸突然惊变,那双眸子蕴含着我无法解读的意味,受了重伤的他像一匹充满攻击力的饿狼,像是随时要扑过来撕碎我的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