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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重理家业

茶门娇女 池其羽 3314 2021-03-28 18:19

  战事愈演愈烈,日本人已经占领了中国的大部分土地,曾经傲立于世的东方雄狮彻底成了日本军刀之下的俘虏,圈禁笼中,任意宰割、折磨。东三省早已被设成了“满洲国”,号称“独立国”,要与中央政府抗衡,如今那里的日军势力有增无减,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以致国人在东北一带的生存、生意尤劣于其他各地。每日看到关于东三省的新闻,大有“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之感。

  不久,一次业务会上,负责东北及华北大区的常掌柜汇报了东三省的经营情况,说目前这一区域的茶庄已经基本无法正常营业,业务惨淡,已经连续两年亏损,而且越亏越厉害,询问我应该作何打算。

  我听了,思忖半晌。也是,天下大乱,百姓连饭都没得吃,谁还有心思喝茶?

  于是问几位老掌柜的意见。有的说留,有的说转,也有的拿不定注意,说看不好形势。只是,留要继续亏损,转不一定有人接盘,等着呢,谁知道形势会怎么变——万一一年半载中*队胜利了呢,未可知。

  常掌柜谨慎的开口道,“有句话也许不该说——但是二小姐和大少爷都这么信任老朽,老朽也就照直说了。是不是可以考虑暂时关了这些店?关店,固然是有损王家的声誉,可是连年亏损也不是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垮掉。与其被动关店,不如早作打算。”

  “不仅仅是声誉,更重要王家的是商誉。声誉损了,顶多说我们王家后人没本事,可是商誉坏了,王氏茶庄就很难再立足于世了。”我慢慢的说。

  常掌柜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不过,他的话不无道理。这也似乎不失为一种办法。按照惯例,给各分店掌柜的及入职一年以上的店员们发一笔遣散费,等日后店铺开张再将其召回。

  “是否可以出一笔费用,保留租址,暂停经营,而不完全关闭?如此,等到和平了,还可以重新开张。您看怎样?”我忽然想到一个过渡之策,征求诸位意见。

  “这样也好,只不过费用多些。但是从长远看,比直接关店要好,一不损业内商誉,二为日后重启经营留下余地。这个主意不错。”几个掌柜的表示可行。

  “那么,关店需要遣散的人数预计多少?”

  “东北大区八十七家分店,每家掌柜的一人,副手一人,店员等一般四到五人。另有大区管事、采办十五人。粗略估计一下,总共应是六百二十余人。”

  “费用可做了估算?”

  “按照业内惯例,大区管事、采办以及掌柜诸人,按在店务工时间计算,一般都是十五年左右了,每人遣散费在二百到三百之间,这一笔约在三万块;店员部分,一般都是年轻人,到店时间较短,薪资也不高,每人几十块不等,大约需要在两万块左右。两个加起来,至少需五万块钱。”

  我思忖片刻,说道,“这样,掌柜及以上的员工遣散费加倍;店员们的,无论入职多久,全部给予遣散费,并且他们每人的遣散费为目前所计的三倍,不要漏掉任何一个人。”

  常掌柜听了,呆住了,“二小姐,您这是——”

  “考虑到眼下战乱,一旦失了工作,恐怕就失去了收入来源,尤其是店员们,恐怕也吃饭都成问题。”

  “您固然是好意,可是账上的钱——”

  我知道账上的钱财只是个数字,真正的钱财在各个大区像协作的车轮一般周转,一旦从某处提前预支,必定影响全盘生意。

  “按我说的办法,大约需要十二万,对不对?”说出这个数字之前,我已经在心里做了大致的盘算。

  常掌柜点头道,“可是账上能用的顶多也就四万块钱。”

  “账上的不要动,以免又出现去年年底的急难问题。我另想办法。”

  其实,我决定调高遣散费的那一刻,已经瞄上一个十年未动的账户——父亲在香港汇丰银行留下的那笔作为家族急用的三十万母金。

  既然说到必要的时候动用,那么现在已经到了。

  不过,按照家族之规定,只有族中的大东家可以动用——这一条我算是勉强合格;但每次规格不得超过十万——这一条不好改动,至少其他几位叔伯不会同意。那么,其余的部分从何而出呢?

  第九十二章出售茗府

  会议结束后,我留下常掌柜等几位老人,又派人叫来专门负责景元茗府的姜掌柜,问他景元茗府现在的经营情况——虽然别处茶庄门可罗雀,但景元茗府想必不会太差,地段好,品质有,档次高,挣的是上流人的钱财。上次去的时候,还看到很多日本人在那喝茶,听说不少雅间已经被他们常年包了去。

  说到景元茗府,姜掌柜喜笑颜开,眼睛一亮,说道,“这可是咱们的聚宝盆,就其流水、盈利而言,不仅是华东地区的第一,在全国茶庄里也是数一数二,比上一年形势还好——”

  果然如我所料。

  沪上的日本人最近明显增加了一大批——大兵居多,商人也不少,使得这繁华之中更多了几分火药味。每次见到日本国的太阳旗,都觉得天格外的昏暗,整个世界格外的不安。只是,龟缩于此的大多数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庸庸碌碌,一天天的磨时间、过日子,丝毫没有察觉到战火已经步步临近。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景元茗府现在之所以态势繁荣,且更胜以往,乃是因为日本人崇尚茶道,看中景元茗府这个地方的尊华,便常常来此享受。所以,景元茗府在经营上的一枝独秀乃是建立在为日本人服务的基础上,那层意义,不亚于一个中国人去做汉奸。

  耐心的听姜掌柜讲完了景元茗府的大致经营情况,我便说出三个字:“卖了它。”

  姜掌柜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一缕花白的胡子几乎要掉了下来,其他几位老先生也颇为诧异。

  “各位掌柜的,现在王家的生意诚然已经到了极为艰难的阶段,我很感谢各位的不辞辛苦,不肯离弃。可是,王家再不景气,也不能靠赚日本人的钱来添彩,你们说呢?”

  几位老掌柜都低了头,想着事。他们也知道,大哥在的时候,就是痛恨极了日本人。这一点骨气,在我身上还算没有泯然消失。虽然这是王家茶庄在沪上的招牌店,但形势已经至此,也无须多顾忌什么了。

  “那二小姐说怎么卖?”姜掌柜毕竟是老员工,很了解规矩——东家的话已经出口,就不要再纠结为什么,只管去想怎么做就是了。

  “给景元茗府做个估价,约几个买家。店内的员工,有愿意在那的,我会和买家商议,不会辞退;如果有不想留下,或走或转到别处茶庄,也可以。”

  我心里虽然不能完全预测景元茗府的价值,但也能约摸想到——这座茶庄的价值必然在万元级别。卖了它,多少可以贴补遣散费之空缺。

  姜掌柜应了,说尽快回复消息。

  送走其他掌柜的,我把常掌柜的留下,私下里问道:“听说东三省的游击战打得很有阵势,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嗯,这几年确实出了不少游击队,虽然不在正规军之内,但听说也打了好几次响亮的仗,很为国人争气。”

  “那么,如果咱们茶庄有员工去参军,游击队也算在内,额外加双倍遣散费,支持他们从军报国。”

  常掌柜沉思半晌,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并不反对我暗中支持店员从军,但劝我此事万万要保密,以免惹火烧身——毕竟日本奸细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同时又提了几个比较具体的实施办法,比如钱款专人负责、按期发放,一是避免资金大规模流动,影响生意;二是以防个别人拿了钱就去吃喝嫖赌抽大烟,失业又失财,等等。我听了,很是钦佩老先生的缜密和谨慎,便一概采纳。

  听到窗外的隆隆枪炮声,我不由得想起了文澍——他是不是正穿着布满泥尘的军装,正在炮火中匍匐呢?

  五六日之后,姜掌柜来告诉我说,有人出价两万接手,比此前一直徘徊在一万到一万五之间的报价高出明显的一截,而且是现金结算,不会拖款,问我是否见一见。

  什么人出手这么阔绰?我有些纳闷。晋商之中固然有钱的不少,但多是斤斤计较之流,不会溢价太多;尤其眼下时节,一次出手这么大方的实在寥寥。有可能是海外的富商也说不定——除了日本人已经排除在外,东南亚等华商在沪上的也有几个知名的。

  姜掌柜摇了摇头,说那人不肯报出姓名。只待见面签约时才会现身。

  这么神秘。那便见一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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