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殿后山,绿树葱茏,百花争妍,空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百花香气。今日是铲除血煞道与恶鬼道的百日之期,恍惚间,秦歌已在邪王殿呆了三个多月了。
这三个多月来,秦歌身上伤势已然复原,可是那颗蕴含着无尽悲楚,支离破碎的心,却是永远也难以愈合了。
三个月来,西陵山那日的景象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无数个夜晚都梦见那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每次都在深夜被惊醒,尔后心绪难平,唯有独自在黑夜里咀嚼着这无人能够分担的苦楚。
若不是有林月儿相陪,心系于他,他只怕早已因为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痛苦而死去。
不知不觉间,秦歌已在这后山静立了一天,夜幕沉沉落下,天地一片昏暗,山风呜咽而过,凄楚悲苦,迷离飘荡,拂在秦歌鬓角那一丝垂挂的白发。
容颜未老,华发垂鬓,在清冷山风吹拂下,显得落寞与苍凉。
月华如水,照在他的身上,更显孤单。抬头望天,月色正浓,清辉普照,洒遍天地间。微风阵阵,吹动着山间的树木之上的脆叶,沙沙作响,但不知为何听在他耳中,却像是听见无数怨灵在他耳边凄厉哀嚎,似乎是哽咽诉说:“还我命来。”
微风吹在他的身上,只觉浑身冰凉彻骨,脸色忽然闪现出一丝惊恐的神色,一种发自于灵魂中的惊恐,一种无助感从心底蔓延着,滋生着,一道道紫黑色血气从他体内迸发出来,汹汹血气,缭绕于他周身三尺,远处望去犹如九幽地狱血魔附身。
幽冥血煞再次出来作乱了,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不知多少次,那种令人欲狂的痛苦再次袭遍全身,那种犹如沉溺于深渊中无力自拔的感觉再次袭来。
满山绰绰摇摆的树影,此刻就像是无数索命冤魂,呼嚎着、痛哭着、一张张面无表情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十岁的顽皮孩童,呱呱落地的婴儿,白发苍苍的老妪,一张张面孔都蕴含着无边的冤屈,蕴含着无边的怨气,一起朝着他扑来。
“呃。”剧烈的痛苦袭遍全身,铮铮铁骨的脊梁也缓缓弯了下去,一张坚毅的面孔也不断扭曲着,但是更痛的却是那颗早已被无边凄苦占满的心。
“呆子。”一声悲恸的哭喊在这清寒的夜间传得老远,就连栖息于树间的鸟儿也被惊得振翅而逃。
月光下,林月儿清丽如仙,雅致如画,翩然飘来。紧紧地抱着他,想与他一同承受着这无边的痛楚,就算那一丝丝幽冥血煞侵入她的体内,也浑然不觉。
“月儿。”轻呼一声,猛然发现幽冥血煞疯狂地涌向少女体内,顾不得剧烈的苦楚,迸发出一道浩然正气,将少女体内的幽冥血煞之气吸出,尔后强撑着无边的痛苦,将散于体外的幽冥血煞之气全数收回。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少女凄声哭喊,喊了许久,背着他,往邪王殿走去。
邪王殿中,乌朴面色肃穆无比,对着凄楚哀苦的林月儿说道:“月儿,这幽冥血煞之气乃是天地间最为污浊之气,就算是我的医术也难以根除,这幽冥血煞已经与他溶为一体了。”
林月儿抚摸着那一张冷汗涔涔,憨厚的脸,悲痛欲绝道:“乌爷爷,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再这样下去,呆子会死的。”
乌朴摇摇头,道:“他体内的幽冥血煞之气浓重异常,就算他身具浩然正气,也只能够压制幽冥血煞,但是却不能根除。”想了一下,眼睛一亮,道:“哎呀!我怎么将他给忘了,他老人家一定会有办法的。”
林月儿凄楚的脸上闪现一丝欣喜,道:“乌爷爷,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去找他。”
笑声戛然而止,乌朴面色沉重道:“我说的那人乃是净念禅院的无名老僧,当年我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秀才之时,随他学了一年的医术。他老人家医术通神,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微微顿了一顿,沉着脸继续说道:“秦歌乃是道门中人人喊打喊杀的杀人狂魔,若是此去净念禅院找无名老僧,定然会引来道门中人对他围追堵截。”
林月儿脸色一白,沉默了许久,决然说道:“我不管,只要能够救活呆子,我什么都不怕,若是遇见道门中人生事,来一个我杀一个。”
乌朴忙说道:“月儿,你可不许莽撞,这事还得请示宗主,若是由他出面,就好办多了。”
林月儿微微点了点头,道:“也不知爹爹几时回来,若是久去不归,呆子可支撑不住啦。”
话音刚落,只听见邪王从屋外走了进来,柔声道:“月儿,你是不是有闯什么祸啦,要爹爹帮你承担。”
林月儿戚容稍整,指着床上的秦歌,说道:“爹爹,呆子体内的幽冥血煞又发作啦,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啊。”
邪王颇为无奈地笑了一声,道:“没想到这小子命真好,有这么多人关心他。前几日那老不死百般央求,要我一定要治好这呆小子,今天刚一进门,就又听到月儿你叫我救他。”说完,叹息了一声,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胳膊肘净往外拐,眼中只有这呆小子,将我这爹爹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月儿娇嗔一声,道:“爹爹你欺负人。”
这时门外来了一名邪王殿弟子,邪王一整慈爱神色,浑身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对着身旁的邪王殿弟子说道:“此事当真?”
邪王挥退这名弟子,在乌朴耳边说了几句,乌朴脸色也变得凝重,惊道:“神火教怎会这么好心,竟然送来教中至宝《梵天诀》。”
林月儿在一旁说道:“《梵天诀》可是神火教不传密法,他们将梵天诀送来我们这里干吗?”
邪王蹙眉道:“神火教一向与我们没有瓜葛,也不知他们有何用意。”
众人来到邪王殿大厅,只见神火教一干长老随着教主祝熔端坐于厅中,见到邪王,立马起身说道:“祝熔前来叨扰,还望邪王恕罪。”
邪王与祝熔寒暄了一阵,便直入主题,问道:“我听门下弟子说,祝兄前来是要将教中至宝奉上,这倒是令我实在好奇。”
祝熔脸色沉重,说道:“这《梵天诀》还请邪王代为交给秦歌。”说完,从怀中拿出一本红色布帛包着的一本书籍,放到邪王手中。
邪王不解问道:“祝兄你……。”
祝熔拱手说道:“邪王不必多问,有些事确实不便告知,还请恕罪,祝某就此告辞了。”
神火教众人一走,邪王便将手中《梵天诀》翻开,细细看了一遍,心中更是惊奇,对着乌朴说道:“这是真的梵天诀,没有丝毫差错。”
乌朴与林月儿皆是大为不解,道:“这《梵天诀》与我们邪王殿绝学《真魔诀》合在一起便是魔经了,这魔经可是上古功法,祝熔怎会这般轻易拱手相让。”
久思之后,三人也是弄不清祝熔的意图,但是这《梵天诀》确实是真,是以心中都释然。
乌朴惊讶道:“魔经乃是天下魔门至高典籍,若是能够从中领悟真魔之意,就能够消融天底下所有的污浊之气,如此说来,只要秦小兄弟修炼魔经,那他体内的幽冥血煞之气不是可以解了吗?”
想到此处,三人霍然开朗。
不过邪王笑道:“虽然有这魔经,但是净念禅院还是要去的。”
三日后,林月儿独自御剑带着秦歌往净念禅院飞去,用了整整一日时间,这才到了净念禅院山门口。净念禅院建于九华山上,深山庙宇,偶见一杆旌旗猎猎招展,其余建筑都藏于林木之中,只能见得只鳞片爪。
林月儿御剑而过,径直往禅院飞去,穿过层层绿色树海,一座座宏伟的大殿展露在眼前,俨然如一座小型的城镇。悠扬的钟声,从山顶的庙宇之中传荡开来,有如清越仙音入耳,心神尽涤。
林月儿以示恭敬,在庙前的山脚落了下来,背着秦歌徒步往山顶庙宇行去。山间台阶极为干净,纤尘不染,凝目望去,这台阶高耸入云,少说也有上千级。
拾级而上,走到一小半,林月儿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待走完这石阶,便来到庙门前,庙门前有一位青年僧侣看守,见林月儿背着秦歌而来,忙说道:“女施主轻留步,此乃佛门净地,不可乱闯。”
林月儿喘了口气,擦了擦额际的汗水,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着佛门“卍”字的令牌,交到这青年僧人手中,说道:“小师傅,麻烦你将它转交给空相大师。”
这青年僧人看了一眼这枚令牌,脸色一变,慌忙跑进庙中,直往空相净室飞奔而去。
等候片刻,只见这青年僧人引着慧海匆匆赶来,慧海甫一见到林月儿,便说道:“月儿姑娘,师尊已经等候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