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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 6二十二岁……告别红颜 1

花开半夏 九夜茴 6582 2021-03-28 17:26

  来不及,来不及啊。

  任由时间从指尖溜走,可是他们,怎么才能一起走呢?

  1。

  逃离

  魏如风和夏如画决定逃离海平,逃离这个让他们相遇,又让他们苦痛的城市。

  他们开始真正地规划生活,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他们算了算存款,存折里的钱有几万元,但是夏如画坚决不要这些钱,她按魏如风每个月工资1500元钱算,扣除家用后留下了1万元,剩下的都原封不动地锁在了抽屉里。

  魏如风买了一张中国地图,他们把它铺在地上,趴在上面仔细研究要逃去哪里。夏如画在自己喜欢的地名上画上圈,临洮、邯郸、洛阳、兰州,时不时指给魏如风看。而魏如风在寻找最好的去路,仔细测算着海路和陆路的距离。

  那段日子是他们长大以来过得最平静的日子,也是他们最快乐的日子。为了留足够的钱远行而节省,他们每天都在为同一个未来打算。想象着在地广人稀的土地上的逍遥,想象着永远不分离的美好,想象着相爱相守的平安,魏如风和夏如画很满足。比起旁人,他们其实从未格外地贪恋过什么。

  人活一世,做不尽的事太多太多。最初可能只想吃饱饭。吃饱之后就想安全地活着。活得安稳便可以寻找自己想要的,至少在冻僵时可以互相取暖的另一个人。找到后再一起生下子嗣,延续香火,完成自然的使命。当这些都获得了,就想比和自己一样的其他人吃得更好一些,活得更安全一些,身边人更完美一些,孩子更出息一些,这便是追逐金钱和权力的由来。终于有了这样的地位,发现金钱与权力不再那么重要,就开始思考,越是如此就越被别人仰视。这个时候低下头,看看他们,就想自己还要做什么呢?无论做什么都好像有些倦了,活着不就已经够了吗?

  而挑拣一件今生最想做的事,执着地做下去,其实很容易。对于魏如风和夏如画来说,这件事就是在一起,活下去。

  但是他们都遗忘了,在人生轨迹上无法忽视的那些人和无法抹去的那些阴霾。

  叶向荣终于腾出时间给夏如画打电话的时候,夏如画却已经紧紧封闭了内心,放弃了对他的信任。上次警方的行动让魏如风在生死边缘走了个来回,夏如画没勇气也不可能再尝试一次。接到叶向荣的电话,夏如画很冷漠,她客气地答谢了叶向荣的关心,并言之凿凿地向他保证,魏如风除了曾经打过架,没做过任何一件违反法律的事。

  叶向荣没想到夏如画竟然转变得这么快,他很不解甚至有些生气。他告诉夏如画,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就一切都来不及了。夏如画轻轻笑了笑说,再也不会来不及了。

  这条线索就此中断,叶向荣气闷地挂了电话,其实夏如画从来不是关键性的线索,但是叶向荣从最开始就想帮她走出魏如风带来的困扰。不仅因为他们年纪都很小,还因为夏如画始终温和善良的性子,让他没来由得心疼。可是她的主动放弃让叶向荣也跟着动摇了,魏如风就像风筝一样一直漂浮在他心里,那根线若隐若现,而他最终狠心放开了手。

  叶向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程豪也没有一丝一毫放松警惕。虽然在新桥工厂的货被安全地送了出去,但他还是更加谨慎了。屡屡出现在他面前的叶向荣让他直觉有什么不对劲,他总觉得身边有一双眼在盯着他,而他怎么也没能逮到这个目光,这就像根刺一样梗在他的喉间,分外难受。

  海平市对走私犯罪的侦查力度日趋强大,在东华被查之后,程豪已经感觉难以平衡,他打算把手里最后这批货出手后就暂时停手。程豪有着自己独特的眼光,他想海平的便利交通会使地皮更加值钱,因此他决定再走一笔大数之后,投入现在初现端倪的房地产市场,这样既能把钱洗白,又能不再涉险,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他手中最后的也是最贵的东西并不好出,这是一批国家明令禁止的化学药剂LSD,类似于毒品的致幻剂,是从欧美过来的。同时,缅甸的老主顾又订了一批军火,开价十分诱人,程豪便跟着走了一批枪支弹药。因此,这是有着巨大利益又十分棘手的买卖。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程豪的船和库都只存合规的货物,不再接任何有问题的单子。同时,他为了程秀秀的安全,不顾她的反对,开始替她申办出国手续。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并不急于详细计划出货时间,而是在东歌中暗自观察起来,在一切开始之前,他要让那双令他难受的眼睛,永远闭上。

  程豪守株待兔等来的第一个人是阿九,他进程豪的办公室时有些紧张,坐在沙发上手足无措,程豪亲自给他点了烟,他才踏实下来。

  “程总,我想跟你说个事……”阿九吞吞吐吐地说。

  “你说。”程豪很亲切地笑了笑。

  “就是那天在去新桥的路上,如风晚上不是还要和他姐去看歌剧吗?他拿了份报纸,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掉了出来。我瞥了一眼,上面好像有那个警察,叫什么叶向荣的名字……”

  “哦。”

  “那个……也不是什么大事……”阿九顿了顿,看着程豪的眼睛说,“没准儿是我看错了……”

  “我知道了。”程豪不置可否地说。

  “那我出去了。”阿九站起身说。

  “你来东歌几年了?”程豪突然问。

  “啊?”阿九茫然地转过身,“大概四年了吧。”

  “嗯。”程豪点点头,阿九看了他一眼,转身关上了门。

  他下到二楼时,正好碰上滨哥,滨哥叫住他说:“你替我去楼下盯一会儿。”

  “你有事?”阿九问。

  “哦,找程总。”滨哥往上指了指,走上了楼梯。

  滨哥敲门进了程豪的办公室,程豪还在吸刚才和阿九说话时的那半支烟,腾起的云雾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望向哪里。

  滨哥走过去,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展开放在程豪的桌前。程豪扫了一眼,那上面写着叶向荣的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魏如风受伤那天从他兜里掉出来的,不是他的字迹,上面的电话确实是市局刑警队的,我打了一次。”滨哥垂下头说。

  “永滨,你怎么看?”程豪捏起那张纸说。

  “不好说。”滨哥面无表情地说。

  “替我去医院看看他,跟他说不急着上班,另外把老钟叫来。”程豪掐灭了烟说。

  滨哥应声而出,把老钟叫了进来。老钟疑惑地说:“程总,这几个小子怎么个个神秘兮兮的啊?”

  “呵,因为这个,你看看,魏如风的。”程豪把那张纸团成一团扔给老钟。

  老钟接过来打开一看,大惊失色地说:“是……是他?”

  程豪脸上的笑容隐了去,他冷冰冰地说:“你去找人,盯一下夏如画。”

  “盯夏如画?那魏如风?”老钟不明所以。

  “有夏如画在手上,魏如风能怎么样?”程豪冷笑着说,“我倒想看看,这蛇被焐活了,究竟怎么张嘴咬人。”

  2。

  流毒

  魏如风受伤休养的那段日子十分悠闲,滨哥带了话让他不用着急回东歌,他自然乐得逍遥,每天专心陪着夏如画。

  夏如画去上课时,他就在家帮忙收拾东西、洗碗、洗衣服、晾被单。在琐碎的家务事中,他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他怕被再次遗弃,所以总抢着去干活。夏如画开始还拦着他,后来却不再管他。直到有一次,他午睡醒来,发现夏如画正在水池旁边洗他已经洗过的碗。原来他总是着急,刷不净油渍,而夏如画总要偷偷地把他没洗干净的地方重洗一遍。每天都要做这样麻烦的事,但夏如画从没说破,因为她发现了魏如风的心思,她想让他笃定她是永远不会抛下他的。

  那天午后的阳光绚烂非常,在光芒中,夏如画的脸分外柔和美丽。她穿着妈妈遗留下的衬衫,隔一会儿就要用下巴往上撸撸袖子,后背衣服上的小破洞在阳光的照射下能看见清楚的毛边。那一刻,魏如风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打开了一个洞。夏如画如同阳光一样,洋洋洒洒地流淌进来,照亮了里面所有阴暗的缝隙。

  时光荏苒,然而那时那刻的温柔感动,一直好好地放在魏如风心底。

  敲门声打断了魏如风的往昔回忆,他以为是夏如画回来了,忙应声打开门,却看见程秀秀眼神复杂地站在他面前。这些天来更加尖削的下腭显出她不肯妥协的个性,魏如风无奈地退回一步,把她让了进来。

  “肋骨怎么样?还疼吗?”

  程秀秀捧着魏如风的杯子,一边喝水一边问。进来的时候,魏如风张罗着给她倒水,可是家里只有他和夏如画的杯子。程秀秀指定要他那一只,他刷了刷,给她泡了杯茶。但程秀秀并没因此而开心,这个家里的东西,除了魏如风的,就是夏如画的。生活使所有纠结的关系融合,而她哪怕再用力地握着魏如风的杯子,也只是个客人而已。

  “还成吧。”

  魏如风远远地坐在程秀秀对面,程秀秀发现他的疏远,凑过去拉他衣服说:“让我看看,还青不青……”

  魏如风见她挨过来,忙闪开身子,碰到了程秀秀端着的茶杯,热茶溅出来,程秀秀轻叫一声,捂住了手。

  “疼!”程秀秀皱着眉,委屈地说。

  “我给你拿块湿毛巾来。”魏如风站起身,去卫生间浸湿了毛巾,拿出来递给程秀秀。

  “你替我敷。”程秀秀把手伸到魏如风面前。

  魏如风不答话,只是把毛巾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魏如风,我是为你才烫着了!”程秀秀恼怒地喊。

  “你不拉拉扯扯就不会被烫着!”

  程秀秀没想到他竟然说得这么不留余地,羞愤地咬着牙说:“好,好!你用不着这么嫌弃我,我在你面前待不了两天了!告诉你,我爸要让我出国了,我就要走了!”

  “哦,挺好的。”

  魏如风垂下眼睛。程秀秀盯了他很久,恨恨地说:“你这回心里踏实了吧?你巴不得我走吧?”

  “出国对你有好处,我们也想出去,还没有机会呢!”

  “你怎么不留留我?”

  “秀秀,我会送你的。”

  魏如风的一句话,一下子让程秀秀软了下来,她又想起了初次见面时魏如风把她拦在身后时的样子,幽幽地说:“那你……还会在东歌吧?”

  魏如风沉默不答。

  “如风,你听我的,伤好了就回东歌。我爸不着急让你回去,是因为有人怀疑你……我就是来提醒你这个,你知道,最近警察查得很严。”程秀秀有些着急,她偶然偷听到她爸和老钟的话,虽然不很清楚,但大概意思让她心凉。

  魏如风皱起眉说:“怀疑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白你不会的,可是我爸那边……所以你赶快回去吧!省得惹他们说闲话。”程秀秀烦躁地说。

  “我没有。”魏如风回答得仿佛丝毫不以为意,但语气中带着难以忽视的坚定。

  “你当然没有!要不都不用我爸,我就直接弄死你了,省得看不见难受,看见还难受。”程秀秀眼睛里闪着泪光说。

  魏如风淡淡地说:“姑娘家,别成天死啊活啊的。”

  “你只有这时候把我当姑娘。”程秀秀撇撇嘴,却笑了。

  “秀秀,谢谢你,你回去吧。”魏如风没仔细看她的笑,站起身说。

  “有你这么往外轰人的吗,着什么急啊?”程秀秀不高兴了,瞪着眼说。

  “她要回家了。”

  “你姐?”

  “夏如画。”魏如风直接说出了名字。

  “那怎么了?”程秀秀赌着气说。

  “我不想她不高兴。”魏如风没有丝毫忸怩地开口,自然的态度反而让程秀秀愣住了。

  “成,我走!”程秀秀咬紧牙站起来。

  魏如风送她到门口,替她打开了门。程秀秀贴近他时突然扭过头,她狠狠地咬住了魏如风的肩膀。魏如风一声不吭,任由她在上面留下痕迹。

  “我怎么就不能对你再狠点儿呢……”程秀秀流着泪紧抱着他说,“在医院的时候,我掐着夏如画,我真想就使点儿劲把她掐死算了!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她呢?如果没有她,你会不会喜欢上我啊?”

  “没有她就没有我,你再动她一下,我就不客气了。”魏如风凌厉地看着他说。

  “你别客气!你他妈最好干脆杀了我,栽在你手里我认了。”程秀秀狠狠地抬起头说。

  “我会送你的。”魏如风拽下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关上门,把她留在了外面。

  送走程秀秀,魏如风在肩膀的伤口上贴了块纱布,伤口不浅,他别扭地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手指微微有些发抖。

  程秀秀的话让他害怕了。他想如果程豪知道夏如画偷偷联系警察的事,那么不用等叶向荣帮他们,程豪肯定就把他们做掉了,就像阿福一样,触犯程豪的利益之后,马上不明不白地消失。

  夏如画向他诉说她当时为什么找叶向荣时,带着一种惊恐的语气。她一遍遍重复,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而魏如风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夏如画的初衷,第一次觉得那伤受得可笑。自首那个词让魏如风心动了,他活得太疲惫,爱与恨都很累。可是他和夏如画已经永远丧失了这个机会,程豪的怀疑震慑住了魏如风。他是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自由的,他们的路从头到尾只有一条。

  晚上夏如画准点回来,她笑着扔下书包,跑到魏如风身边说:“如风,今天老师说……”

  “咱们走吧!”魏如风拉住她,郑重地说,“不能再等了,要离开海平,越快越好!”

  “啊?”夏如画有些发愣。

  “我在码头找船,咱们往南走,先到人多的地方落脚,等避过风头再去西边人少的地方!”魏如风指着地图,比画来比画去。

  夏如画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晃悠,地图上大片的蓝色是海,大片的青黄色是陆地,很多陌生的名字都不好听,她没有画出来过,是她从未想去的地方。

  逃离迫在眉睫,夏如画感觉出了沉重。其实夏如画进门时想跟魏如风说实习的事,还有半年多她就可以毕业了。而现在就走,她肯定终生都回不到校园。他们又要从头开始,找最简单的工作,过最简单的生活,在茫茫人海中隐姓埋名地奔波。不能说他们不畏惧这样的境况,他们都早早体会过世态的炎凉,明白那将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但是,即使是如微尘般的日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能有另一个人温柔相伴,一起体会着快乐和烦恼,那么就永远不会寂寞。想到这里夏如画微微笑了,流浪是专心的极致,有他在就好了。

  “你愿意吗?你愿意跟我走吗?”魏如风恳切却略微慌张地说。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坚定地说:“愿意。”

  魏如风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他抱住夏如画,轻轻地吻了下去。窗外夜色悄然而至,而夜色越深,就越能看见这个城市笼罩着的繁华的烟雾。在这层烟雾之中,谁对谁错不再分明,喜怒悲欢渐渐模糊。

  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那双眼,唯一能握住的就是那双手,他们紧紧依靠着彼此,相携而行。

  3。

  对不起

  魏如风陪夏如画去上了一堂大课。

  那天他去码头确定了航程,时间尚早,他想夏如画还有半天课,就顺道去了她的学校。

  走进大学校园还是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魏如风进去才知道原来大学要比中学大很多,原来教室只有编号没有班名,只凭系别和专业根本找不到她到底在哪里。他愣愣地在教学楼里转,一间间教室地看。

  找了四十多分钟后,他被一个女生叫住。女生正在上自习,看他转来转去的,好心地问:“同学,你是找人吗?”

  “对,可我不知道她在哪个教室。”魏如风遇见救星,忙求助说,“我要找中文系的,你知道他们在哪儿上课吗?”

  “那你就一间一间找?除了上大课,平常都是上一节课就换一间教室啊!”女孩诧异地说。

  “啊?”魏如风傻呵呵地愣住了,要是这样,他上哪儿找夏如画去!

  “再说,中文系还分几个年级呢!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啊?”女生问。

  “夏如画,她今年就要毕业了!”

  “她?早说啊!我认识!我们都是校话剧团的!走吧,我带你找去!”女生笑了笑说。

  魏如风忙不迭地道谢,女生打量着他说:“你是她弟弟?”

  魏如风顿了顿,说:“我是她男朋友。”

  “啊?她交男朋友了?你们才刚好吧?没听她提过喜欢谁,她倒是常说她弟弟呢!”女生又多看了他几眼。

  “是啊!”魏如风会心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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