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真的弄错了。”

　　“抱歉。”萧河仍理解成小徒弟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他本想提出，要是帖子的攻击对象是小徒弟本人，他可以破例帮忙攻击论坛，删掉那个帖子。他虽然技艺不够精湛，这点本领还是有的。

　　“我不是徐舟。他是我喜欢的男生。”

　　萧河震惊了，打字的手都在抖：“你……你喜欢男生？”

　　“师父的意思是，我不该喜欢男生？”

　　双手平静下来，萧河慢慢打出这行字：“喜欢谁是你的个人自由。”

　　小徒弟比他预想得更开心，发来一连串笑脸：“师父你也支持我喜欢徐舟对不对？谢谢师父！师父万岁！”

　　萧河站起来，头朝着天花板深呼吸，再坐下，说：“喜欢这样的男生，你会比较辛苦。要是一个人没有被好好爱过，他也很难好好爱别人。你很可能会受到伤害，你不怕吗？”

　　萧河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段话，或许是潜意识把自己替换成了那个和自己经历相似的男生，提出了心底最深处的疑问。问完之后，他并不需要对方的回答。他也不相信，给他单纯天真之感的小徒弟，能回答他的问题。他关掉了电脑，怀着细细密密的结晶盐般的心事，睡了个不深不浅的觉。第二日醒来，背部出了一层冷汗，背心湿答答的。大概又梦见了过去的事。

　　萧河自认不是个敏感的人，长期的情感折磨，让他有了一层粗砺的保护壳。然而午夜梦回，他总是沉溺于曾经的伤痛。那些清醒时像小说梗概般的童年与少年时光，在梦中，被填充了细节和情感，具体得像是有血有肉，然后转眼间又摔得血肉模糊。他不是作者，他是被作者从高处狠狠摔向地面的人。

　　他拥有自己的名字的那天，站在河边，扔了许多颗光滑可爱的石子。小石子们转瞬沉底。他又搬起更大块的石头，往河水里砸，同样立即被河水淹没。他静静看着河面，叶叶扁舟系在岸边，随着浪花上下浮动。他有些许领悟，庆幸自己不是石子，也不是扁舟。他是条河。

　　是河就要勇往直前，奔赴大海。

　　他一路坚强，终于负担自己的生活，再也不需寄人篱下，他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但大海不是终点。终点在哪里？他也想找到它。

　　萧河早晨一般不开电脑。但这天下了床，他鬼使神差地开了机。

　　qq设置了自动登录，一开机，小图标就闪个不停。

　　对话框里只有一行字，那是小徒弟昨晚发来的留言。

　　“我来做那个好好爱他的人。”

　　萧河站在电脑前，一阵冬日里手捧热茶的感觉涌来，让他眼眶酸涩。多好，那个叫做徐舟的男生，有一个人不怕辛苦，会好好地爱他。真令人羡慕。他也想被小徒弟这样的人喜欢。尽管他们认识时间不长，也只在网络上交流。但小徒弟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能够从零开始学习一门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并且不怕困难，百折不挠，这已足够打动萧河。

　　他似乎找到了那个符合自己的期望的人。可是，那个人是不可以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