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央的伤很快就好了,女帝特意拨出一座宫殿给她居住,题为“飞仙殿”,封叶未央为“白衣圣姑”,每日里总要拨出大半的时间与她交谈道学。
叶未央原本是随口胡诌的,于道学是一点研究都没有,幸好律袖为她搜刮来许多道学方面的经典名书,再从道观中寻来一众道姑进宫做她的宫人,一边服侍她一边加强她的道学知识。就这样凭着三分聪明三分取巧三分胡诌,居然也将女帝骗得团团转,对她深信不疑,甚至下令见白衣圣姑如亲见圣颜,不得轻慢无礼。
朝中大臣有一些原本就反对女帝学道,认为女帝追求长生不老、羽化成仙是极其愚蠢的她们不断引经据典、搬动祖训,甚至以死上谏,求女帝别再沉迷道学。女帝对此虽恼怒之极,然而这群人中有不少是三朝元老,不仅份量中,门生多,而且人脉极深,一旦处罚,牵扯太大,是以便来个避而不见,避而不谈。
因此便出现了飞仙殿外三千学士跪而不去,苦谏帝王的轰动场面。
“啧啧啧,正所谓‘文死谏、武死战’,这群老女人还真没辱没了这句话啊!”叶未央撩开宫纱,遥遥望着宫殿外密密麻麻跪在地上的三千学士们。这群人在她的飞仙殿外已经连续跪了好几天了,起先还中气十足,震天动地地喊着“求圣上迷途知返,莫再沉迷”什么的。
“圣姑,圣上已从‘顿悟室’出来了。”一个宫女走到叶未央旁边小声说。
叶未央点点头,抬抬下巴,道:“去,把我准备好的仙丹给圣上拿去服用。”
宫女蹲了蹲身子,应道:“是。”
叶未央站在原地再望一眼,耸耸肩,心里想:这么有空关心你们的皇帝,怎么不关心关心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她想了想,转身进去倒了一杯水亲自端给女帝。
她见女帝且喜且忧,宫女刚好把她准备好的丹药端给女帝,正要服用,叶未央笑着上前,先是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圣上,是否有所领悟?”
虽然叶未央暗自加强对道学的学习,但道学知识博大精深,岂是她临时抱佛脚就能融会贯通的?最近女帝越问越深,她已经有些左支右绌了,于是对女帝说,道学之学,重点不在于教,而在于悟。她劝女帝多做思考,于一斗静室内好好领悟,或许能参透生死,从而达到脱去凡胎,羽化登仙的目的。
女帝一听认为极有道理,这几日便不再上朝,躲在飞仙殿的一间静室里思考参禅,因而才引发三千学生跪谏圣上的壮举。
女帝摆摆手,手里拿起一颗药丸,正要服下。叶未央连忙把水递上:“圣上,请和着无根水一同服用。”
女帝点头,一手将药丸放入口中,一手拿过杯子,喝下杯中水。
等她把药服完了,她才拍着掌对叶未央说:“圣姑,多得你劝我入室静思。方才我在室内参禅,迷迷糊糊中竟做了个梦,梦见一位仙人引领我入一座花园,那里百花齐放,仙音袅袅,美丽极了。只是,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引我入花园的仙人带我去看一口古井,我见井中水质清澈,一眼见底,只是有一条死鱼浮在上面。我正不明所以,回头看那仙人,却见他愁眉苦脸,刚要问他,就被他一挥袖,赶了出来。唉,这梦,你说好还是不好?”
叶未央一听,眼珠子转动几下,低头沉吟片刻:“依照梦境来看,莫非,仙人是在提醒圣上,有什么冤情冤案?”
“哦?”女帝扬眉,她虽不敢自称千古明帝,但至少也曾让泰华富极一时。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是认为国家在自己的统治下国泰民安,又怎么会有冤情发生呢?
叶未央微微躬身,垂目不言。女帝负手在殿内走了几步,再回头瞧瞧叶未央,见她还是垂手不言的样子,又再回想刚才那梦,实在令她又惶恐又焦急。
她按捺住急躁,问道:“那,依圣姑看来,这冤从何而来?”
叶未央对着女帝一拜,淡淡道:“小道不敢妄言。”
女帝挥手,不以为意道:“我让你说,你便说吧。圣姑不必有所顾忌。”
叶未央于是说:“小道曾在朝暮楼做乐师,对里面内情知之甚深,全是一群倚楼卖笑的风尘男子,如今被人诬陷为反贼,在牢狱中受尽折磨,这一冤。小道听闻,那日在承恩殿刺伤我,并说我是反贼的那位林大人,为了立功,诬陷冤枉了很多无辜平民,说她们是反贼,致使很多无辜百姓冤死狱中,弄得民不聊生,民怨四起,此二冤。小道想,圣上梦中的那条死鱼,会不会就是指这个。”
女帝皱眉,不认同道:“你说是两个冤情,但朕的梦里只有一条死鱼!”
叶未央笑道:“圣上,这两个冤情皆因捉反贼而起,二冤合并为一,自也可以解释地过去。”
女帝听了,想想也有道理,点点头,说:“那圣姑,你说该如何化解呢?”
“自然是释放无辜百姓,还他们清白便可。那些已经冤死的,便给她们家人发放抚恤金,厚葬她们,以平怨气。唉,大概是那位林大人做得太过分了,连上天都震怒,是以派了位仙人入圣上梦中提点圣上。好险啊,若是圣上一时领悟不出,说不定就误了圣上登仙的大事了!”
女帝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想到那仙人愁眉苦脸,看向自己的眼神似带着些责备。她对长生不老,羽化成仙一事沉迷过深,对叶未央的话深信不疑。她恳切地捉着叶未央的手,说道:“圣姑,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务必要好好安置妥当啊!”
“小道必定竭尽所能,为圣上排忧解难。”
“好!好!好!哈哈哈……”女帝欢喜地拍了拍叶未央的肩膀,大步而去。
叶未央目送女帝哈哈大笑,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过那三千学士远去,心中冷笑。这样的皇帝,留着有什么用,倒不如帮着凤羽恢复慕容皇室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