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得女帝指令,动作便迅速起来,先是命刑部释放所有被关押的所谓反贼,命户部拨出一笔资金,专门用以抚恤被杀“反贼”的家属。
朝暮楼里的倌儿们被放出来那天,她特意出了宫,在叶宅里等着他们。律袖派人将他们一一接到送往叶宅。
这群人本以为自己再无活路,在刑部大牢里受尽折磨,有的甚至被拖去几番凌辱,然而他们本就是风尘男子,于此事不如一般男子贞烈,也只暗自伤心难过,并没出现以死保贞洁的行为,苟且偷生活到了今日。
他们从刑部大牢被放出,赶上马车时,还以为要被拉到刑场上受刑了,一路上哭哭啼啼,相互告别,没想到他们没有去刑场,反而被送到一座深宅大院里。
这群男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的甚至伤痕累累,站在这座大宅子面前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云霖站在人群中,抬头看见大门正上方挂着一块大牌匾,漆金的大字铁画银钩般写着“叶宅”,他心中一动,不可抑制地想:莫非是她?莫非是她?
一个面容刚毅的男子挺着腰板走上台阶,拉起粗大的铜环敲了敲,门很快被人从里打开了,一个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一袭白衣,容颜俏丽,勾唇带笑,流露出三分痞相。
“怎么都站在门口发愣啊,不认识我了?”叶未央背着手,笑呵呵地说道。
众倌儿们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全都哭喊着冲上去。
“未央姐姐——”
“姐姐——”
“呜呜……好姐姐——”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别哭,快,先进来再说吧。”叶未央被这群人死死抱住,他们身上传来的难闻又奇特的味道熏得她够呛,再感人的场面也忍受不下去,赶紧赶他们进去洗刷。
幸好律袖派来了很多奴仆家丁,还送来了很多衣物用具,要是只有她一个人,那可忙不过来。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怀恩,笑着说:“怀恩啊,辛苦你了,要你这个大侍卫做这种小工作实在是委屈你了,叶某在此谢过了。”
怀恩淡淡地行礼说:“叶姑娘客气了,这既是王爷的吩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岂敢说个不呢。”
叶未央道:“辛苦一天了,里面休息吧。”
怀恩不领情,摇头道:“王爷吩咐,要好生护送叶姑娘的好友回家。如今任务完成,我也该回去禀报王爷,就此别过。”
说完抱手行礼,转身指挥着马车队走了。
叶未央撇撇嘴,转身回宅子。
不一会儿,她便看到已经洗刷完毕的云霖。他穿着灰色的布袍,简单普通,却丝毫不减其风采。叶未央笑着说:“怎么这么快?药上了吗?”
云霖慢慢走过去,跪在叶未央面前,拜倒在地:“姑娘,云霖代大家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叶未央扶起他,心里暗叹:原本就是我们连累了你们,又哪里受得起你的感谢?
她温和地笑着说:“何必如此,若说要谢,是我该谢你才对。若不是你,我怕早已死了。”
云霖感觉到她的手不断传递着温度,脸上微微发红,这个天神一般的人物如今这般温声细语地跟他说话,真是令他欣喜若狂,只盼这不是一场梦,倘若真是梦,那也请不要醒来。
“这个宅子是我之前买下的,如今该走的都走了,我又住在宫中,不能回来。没有人住,平白荒废了这么好的宅子,正好你们来住下,帮我打扫打扫庭院,照看照看房屋,也是好的。朝暮楼已经解封了,但我想你们还是不要再做那样的营生吧,终归不是一门好营生。我想好了的,你们虽是宠倌,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能当个教师,教导别人弹琴画画这些,也是好的。我在宫中,能认识一些达官贵人,他们家中有不少歌妓舞姬,有些不算太出挑,可以让他们到这里来接受培训。我们自个儿也可以培训一些送到那些官员府上。”
叶未央越说越觉得这是一条好门道,具体怎么做她不清楚,但大概有个方向。云霖不惯做主意,一切单凭叶未央做主,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有些事办,先行离开了。那些仆人会为你们安排好食宿的,不要担心。”她拍了拍云霖的手,快步离开,她要去王府,把自己这个主意跟律袖说说。她总觉得律袖足智多谋,定能帮她把这个想法落实好的。
一出门,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她有些纳闷,难道那组马车队没走光?她狐疑着走下去看是谁驾的马车,孰料正是怀恩!
“怀恩,你不是走了吗?怎么……”
话没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撩起了布帘,律袖在车厢内朝她微微一笑:“上来吧。”
叶未央一喜,她正要去找他呢!灵活地跳上马车,钻进了车厢在律袖身侧坐好,充当马夫的怀恩一声喝道:“驾!”马车立时向前跑动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我正好要去找你呢!”叶未央这段时间住在宫中,天天与女帝谈论道学,虽然时时受到律袖暗中的照顾,却很久没见到他了。如今一见面,她心中没来由高兴起来。
“找我?你找我又是有什么事吗?”律袖笑道。他也很久没见着她了,宫中人多口杂,母皇又时时去找她,他只好忍着不去找她。今天趁着她出宫的机会,便迫不及待地到这里找她了,没想到马车刚停好,她便出来了,这难道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呃……”好像是啊,每次找他都是因为自己有事,“没事不能找你吗?想见你了不行吗?”叶未央冲口而出,说完却有些后悔了,他可是王爷啊,怎能随便出口调戏呢?
律袖却听得脸上一热,扭头撩开窗布看街上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