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性手绘同病相怜
萧竹几次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始终没能得逞。身边的家伙相当固执,不动声色地凝望着她。为了避免尴尬,随口说起她的苦恼,“与你刚好相反,我从楼上摔了下来,脑部受了震荡,害我怀疑自己得了妄想症。”偷偷看了对方一眼,被他逮了个正着,迅速移回目光。
“记忆多出来了?”
“嗯。可那一定不是真的。而我不论多么想放弃那些可笑的想法,始终都摆脱不了。”无可奈何地嘟起小嘴,噗出一口郁气,“我好像穿越了,回到了古代,就像《神话》里的成龙大哥一样。不是短短的几秒,整整十年的经历前后相续,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太真实了!所以就固执地认定我真的去过。”
“去了什么地方,愿意说说吗?咱俩同病相怜,谁也不用笑话谁。”
“北魏。”不愿意强化病态的记忆,避重就轻,“也正因为这样,才从温哥华千里迢迢飞来了d城。”
“你总去同一间石窟吗?十八号?”反正他只去那间。说不出特殊的理由,只是看着比较顺眼。而每次相遇的时候,她碰巧都在那里。
“印象里,那座佛像的画稿是我起草的。”并没有完全敞开,说她是拓跋焘的情人担心被听到的人嘲笑死。
“我听说那尊佛代表的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放在胸前的左手是表示为当初灭佛而忏悔。我刚好也是为了忏悔,所以才拜那尊。”
“灭佛也是情非得已。大丈夫一生开疆辟土,左右权衡,无心之下造下了极重的杀业。死在他手里的不止有敌国的军民,还有他的至亲和兄弟。可那并非出于他的本心,只是因为他是大魏的皇帝。为了消除自身相续中的恶业,也为了超度被他送进地狱的冤魂,他秘嘱昙曜大师在他去世之后开凿这座千佛石窟。”
“是不是失去记忆的人都会并发妄想症?我大多数时间只当他是释迦摩尼,极少会想起他是太武帝。记得有一天脑筋跳槽,忽然想起对方曾经是个皇帝,心里不由艳羡,那家伙一定艳福不浅。”
“帝王传记从来没提过他恋慕女色。”不知道是替拓跋大叔争辩,还是为她自己开脱。
“假的!崔浩死后无信史。再没司马迁那样的春秋直笔了!”萧竹以为,对方说话的表情和口气像极了拓跋焘本人。“有道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要是皇帝,保准把喜欢的女人放在枕头边上,勒令她寸步不离!”
“所以你当不了皇帝。神不能有凡人的感情,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心头盘踞着浓浓的遗憾,何苦把一个高高在上的天神变成了痴情的汉子?
“我常常在想,什么样的女人会让那样的盖世英雄动心?闲的长毛,还坐在洞窟门外的长椅上画过一张人像。”
“后来呢?”赫然想起她捡到的那张简单的素描。
“扔了。实在想象不出天姿国色,这辈子也没见过什么真正的美女。我能想象出来的样子完全是自己的个人喜好,诸多优点凑在一起充其量也就是个养眼一点的邻家小姑娘。”
“元沣?”她清楚地记得那个签名。
点了点头,嘲讽地苦笑,“什么破名字?倒霉就倒霉在这名字上!元沣——‘原疯’,这辈子想不疯都难!”并不意外她唤出自己的姓名,猜测是他爹雇佣的那些“长工”向对方透露的。
萧竹惊愕地望着对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被眼前晃动的巴掌打断,“嘿,醒醒!魂儿来,上哪儿转悠去了?”
赶忙收回目光,郑重其事地探问,“说真的,你的模特是哪个?是不是那个护士?”
“谁知道是不是?那女的长什么样我忘得一干二净。”身子一仰大咧咧地倒在了床上,“也许吧?正因为喜欢才给她那么多钱让她替我生孩子,不然这事儿没法解释。”心里压根就觉得自己干不出那样的蠢事——花钱找人生孩子。现在的自己挺正常,撞电线杆之前才像脑残。歪着脑袋看了看呼呼大睡的望儿,“哎,要怪就怪我第一眼看见这小子的时候更坚信自己找对了人,他不是一般得像我,活脱一婴儿时代的翻版,你没发现吗?”
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小孩子都差不多,哪里看得出来像不像?撇了撇嘴角,趁机抽回手藏进了衣兜,“所以就狮子大开口,每月三十万欧元?呀——”突然想起了正事,“电话忽然断了,我还没讲完呢!”
“进来之前我把分机线剪掉了。”轰地一声坐了起来,“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些钱也就用不着了。”
“不行不行,方才在电话里我都把话说出去了。得赶紧通知对方不必大老远飞过来了。”钱不钱的是小事,一帮荷枪实弹的亡命徒若真被空投到这里,搞不好会要了他的命。或许因为那副画的关系,距离骤然拉近,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