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那是她第一次遇到的他的时候。
那天,她家里的长辈过世,她和那位长辈关系非常亲近,所以,在那场葬礼上,她哭的很凄惨。
那位长辈一向看起来身体健康,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出席那位长辈的葬礼。
“来自尘土的,要归为尘土,愿主的慈爱永远与你相伴,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牧师读完这段悼词,大家庄严肃穆的低头哀悼。
作为还不够成熟能够自控的孩子,在哀悼的时候,她还一直在吸鼻子,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泪水跌进泥土里,然后很快的浸了进去。
葬礼结束之后,她没有跟着回去,而是独自在长辈的墓碑前,守了很久。
等到天快要黑了,父母打电话给她,催她回家,她才赶紧答应下来,匆匆的路过一一排排墓碑,往墓园外面走。
走着走着,她忽然就停住了脚步。
在她的前面,有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跪坐在一个墓碑面前,脸上神色十分悲凄。
尤其是那双冰蓝的眼眸,在这灰色的墓碑映衬下,更显得幽黯悲凉了。
不知道是不是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难过和心伤,她放缓了脚步,走了过去。
“这是……你的亲人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来脚步来,跟他说话。
少年点了点头,声音清越:“这是……我的母亲。”
少年的脸上没有泪水,也没有嚎哭。可她觉得,这种悲戚,却是比任何激动地情绪,都要难过。
自己也刚失去一位长辈,她不清楚自己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走出今天这样的悲伤。
而少年身上这样深入骨髓的哀恸,就像是无处发泄,只能默默的在心底掩盖起来,但依然能让人感觉到,在这之前,他已经经历过怎样的肝肠寸断的痛苦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次,她和这个当时还不知道名字的少年,约定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陪着他一起度过。
后来的相处中,她只知道那天的日子,是他母亲的忌日,却没有再听他提起过关于他母亲的任何事了。
这个叫丹尼尔的少年,除了在母亲的忌日那天之外,基本上,都是非常开朗活泼的样子。
一度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以为他本来就是这么阳光的性格,可是每一年,每一年她都陪着他,也才知道,他的母亲,是他不能触碰的痛处,也是他不能放下的过去。
丹尼尔的其他朋友,除了她,都只是知道他是被曾经的孤儿院院长领养的,但是关于在这之外的那些事情,就只有她知道了。
她陪他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日子,也在他一年中最为难过的时候,陪伴着他守在他母亲的墓碑前。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今年的那一天,又要来了。
“会。”她终于转过头,迎上了他的视线:“我会陪着你的。”
刚踏出商店,陈妙妙才想起来,“哎呀,之前一直说要买要买,结果刚刚怎么还是忘记买了!要不,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进去买了就出来!”
说着,她就转身打算再进去。
“算了,我去吧。”夏承轩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如果是你进去,待会儿看见这个打折,那个打折,不知道会逛到什么时候才会出来了。”
陈妙妙不好意思的笑笑,乖乖的在外面等了。
她也不至于他说的那么夸张啦,她也只是在“顺便”路过一些正在打折的地方时,才会停下来选选看看,而且她还会在心里计算这个打折是不是真的划算,才会下手啊,又不是随随便便的,就会买那些东西。
不过比起她自己再进去买,的确是夏承轩去来得要有效率啦。
大概是周末的关系,街上行人很多,她站在商店门口。
刚刚付过钱,还没来得揣进包包里的钱包,就这么拿在手里。
她低头正打算把钱包放好,就被一个人匆匆跑过时,不小心给她把钱包,碰掉了。
“sorry!sorry!”那个人好像真的很急,虽然已经跑过去了,但是转过头跟她说了好几句道歉。
不过是钱包被碰掉了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冲那人摆了摆手,然后自己蹲下身去。
等她捡起钱包,抬起头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却忽然凝固住了。
在她的前面,人来人往的对面人行道上,她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清秀的少年,在人群中微微半侧过脸,嘴唇微抿,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圆圆的眸子,很亮很清澈。
但仅仅一瞬间,一瞬间,那个人影就隐入了人海,再也看不到了。
那个人是……
她震惊的拿着钱包站在原地,不敢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那个人。
秦……泽……
那个人……真的是秦泽吗?
还是说,刚刚那一眼,只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一直到毕业,都没有听说找到秦泽的事,他也没有再在学校出现过了,所以……刚才的人影,大概只是一个跟他长得像似的人吧。
“陈喵喵?”
被忽然出现的夏承轩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她回头一看,夏承轩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他奇怪的顺着她刚才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了川流不息的人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自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怎么了?”
“呃……没事。”被他问起,她有些慌乱,连忙转移了话题:“你都买好了?”
幸而一向对她心思都很敏感的夏承轩并没有追问,也就顺着她的话头回答了:“嗯,走吧。”
他牵过她的手,发觉的她手有些发凉,便自然而然的将她的手拉起,放进他的黑色羊毛大衣口袋里,里面贴身有暖和,完全阻挡了着临近冬日的寒风。
她脸上有些发红,但是也没有抽出来。
两人并排走在人群中,她的手被他的手裹着,放在衣袋里,温暖亲近,让她的心也像是被这温度暖和到了一样。
这小小的公寓里,也添置了取暖的设备,一进屋,就暖融融的舒服得不得了。
陈妙妙将两人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又洗洗手穿上围裙,打算开始准备绒球的午饭,然后再做他们俩的午饭。
腰上忽然就被一双熟悉结实的手臂环住,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侧传来:“这样真的好像已经结婚了一样呢。”
她耳根一热,掩饰性地扬扬手里锋利的刀,寒光闪闪:“夏少爷,厨房作业时间,请注意个人安全。”
“那我们一起来切?”说着,那双大手就从腰际离开,往她的手背上覆了过来。
“夏承轩!”她生气的叫了一声,转身瞪他。
还一起切,切个屁啦,这样切,待会儿就算不切到手,等绒球的饭做好了,起码也是大晚上了。
看到自己未来老婆要生气了,夏家少爷终于不闹了,乖乖松开手,站定到旁边去。
“汪呜~嗷嗷!”
毛绒绒的小东西在他脚下跳来跳去,又兴奋的在陈妙妙脚下蹭来蹭去。
要开饭了~要开饭咯!
绒球的尾巴要得飞快,它现在超开心,它灵敏的鼻子一早就闻到了它最喜欢的味道了。
因为绒球在脚下绕来绕去,很影响陈妙妙走来走去做事,生怕一抬脚就踩到它,但又不忍心赶它,只好求助的看向站在一边的夏承轩。
夏承轩眼底带着笑,而后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绒球。”
不一会儿,绒球就被他带到沙发边上玩去了。
陈妙妙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的做饭了。
“陈喵喵,有胡萝卜。”挑食的夏少爷很快发现了汤里飘着他不喜欢的胡萝卜,不满的跟厨娘抱怨。
陈妙妙皱起眉头,胡萝卜富含维生素b诶,对身体有很多好处的。
真不知道夏承轩这个大少爷怎么长这么大了,在这方面真是还像小孩子一样,居然会不喜欢吃胡萝卜。
“你就吃一片嘛,可以防治夜盲症哦。”她耐着性子,也跟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吃。
“不吃。”夏少爷拒绝的很干脆,“我又没有夜盲症。”
陈妙妙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大概跳了跳,又勉强揉了揉,继续耐心的劝着他:“那你也吃一吃嘛,这种胡萝卜很甜的,吃到嘴里脆脆的,和别的胡萝卜都不一样的。”
“陈喵喵……你当骗小孩啊。”夏少爷投来不屑的一瞥。
陈妙妙觉得自己青筋要炸了。
忍、忍、忍!
陈妙妙,之前做他女佣的时候,你都能忍,现在也能忍得下来,大家好不容易才回来,今天又难得着气氛这么和谐,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嘛。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哪有当你是小孩子骗嘛,我是说的真的啦,你不要这么不相信别人,你先试试嘛,来,就一片,就尝一片,你要是觉得不好吃的话,我就不勉强了。”
就尝一片啦,就尝一口啦……这简直是对付挑食小孩最好用的方法之一。总之先哄他吃一片,等他吃完这一片,待会儿她再想办法哄他再吃就行。
哼,这么挑食,不是小孩子是什么,当然要把他当小孩子哄一哄了。
然而,夏家少爷果然不是小孩子,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要我吃,也可以。”夏承轩的那双深黑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