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年二月,天族魔族展开大战,人族与妖族加入其中,三界之中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混乱,百姓民不聊生,处处硝烟战场,浮尸遍地都是,没有一处与世隔绝安生的地方。
若说唯一一处,那便是靠近东海之巅的那座荒岛。
世人皆闻里面有一位法力滔天的上神,神仙妖魔无人敢去里面惹她。她日日醉倒在了东海之巅醉生梦死,三界之中所有人所有事她都避而不见。她不过问三界之事,也不问人进来的缘由。但,她有一个怪癖,那便是求酒。唯有奉上美酒,她才能将护山的结界打开。
若是谁的酒最香,谁的酒最纯,谁的酒最能够打动的了她,她便收留他。不收妖,魔,仙,独独收留人。
一时间,市面上的酒几乎都被销售一空,所有听闻过此事能蹦能跳之人纷纷赶了往那所在之地赶了过去。
“东海之巅,你确定她在哪里?”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的男人望着面前的女子,轻幽的眸子掠过一抹探究之色。
女子唇角泛起一丝微笑:“上仙既然有要事要寻她,又为何不肯信我一言?”
蕴和沉默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她,沉吟片刻后,才道:“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又为何要帮我?”
“我虽然讨厌天上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可是也不想他们被人操控利用,导致整个三界民不聊生。”折言轻缓开口。
经过这些时日以来,她纵然再不想掺和这三界之事,也隐隐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以前,她认为纵然天帝再卑鄙,也不会为了对付魔族而拿三界众生的性命开玩笑。如今,他擅自启用了招魂之术,妄图将极乐之门打开,将里处的数十万冤魂召唤出来,叫她如何能不意外?
天帝以魔族囚禁未来天妃为由,对着魔族大举进攻,端着一个名正言顺的旗号,让仙凡两界的百姓怨声载道,却敢怒不敢言。只要长歌出现,当着众人的面插穿他,毁了他的计谋,那么,这所有的一切或许将不复存在。
虽然不可能让战争避免,但是也能大大的减少人员的死亡。她曾经试图去东海之巅将这一切告知长歌,她原以为凭她的性格她定然毫不犹豫的同她上天庭,拆穿天帝的阴谋,未想,她还未抬入进去,便被她所设下的结界给隔绝在外。
刚好,蕴和也是因为此事出现在了这里,所以,她才想着能不能同他一起去劝服长歌。
蕴和又沉默了起来,他轻抿了唇,斯文有礼道:“既然如此,那烦请姑娘带路!”
折言瞧他也算是通透,瞬即不再多言,立即领路而行。
东海之巅离二人所在之处并不远,两人一番腾云驾雾便已经到了东海之巅的入口处。看着那排的长长的犹如游龙一般的队伍,蕴和蹙了蹙眉,正犹豫着是否直接运用传心之术唤出长歌,折言已经率先抬步掠过了长长的队伍,往最前方走了过去。
“你若是想用传心术唤出她,大可省点力气,她现在喝酒喝得醉生梦死,别说没有听见,就算是听见了你的声音,她也未必肯出来见你,我们不妨试图联合施法看看能不能打开她所下的结界。”
蕴和瞧着面前的结界也难免震惊,不过是百年的时光未见而已,这所设下的结界居然堪称铜墙铁壁。他不明白长歌的法力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升的这么快,几乎比他的有过之而不及。
蕴和心底虽然震惊,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初。他跟了上去,正欲同折言施法试图破开结界,没料,两人还没有出手,一团烟雾便如利刃疾行而来,妄图冲破结界,嘭地一声,结界剧烈一抖,居然像个精致的玻璃瓶子慢慢地开出来裂痕。
“这是……”蕴和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口中的话还未完全出口,万千殷红艳紫的花瓣从天空凭空而降,一袭淡金裳的玲珑身影在结界内渐渐浮出身形。
女子墨烟如瀑布的发丝用一根白色丝带轻轻束着,绝美脸庞寡淡的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她醉眼醺醺地望着那团烟雾,眼底厉光乍现,袖裳下如柔荑的手伸出,轻轻一弹,一道淡金色的光圈闪现而出打在结界上,那结界顿时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烟雾似乎不曾料到那破损的结界这么快就修复了,它所散发的烟雾越渐浓烈,刹那,分成四道烟色流光,如光速般急冲而入,眼看着快要冲入结界,电光火石之间那结界光芒一涨,瞬间,把那烟雾弹飞开来。
长歌扬手饮了一口酒:“回去告诉你的主人。今日的凤长歌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由他所控制的人,我与他相辅相生,命脉共处一处,他若是执意要取我元神为鼎,那么,我不介意我们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
烟雾合二为一,在半空中剧烈翻腾了起来,正当蕴和要以为那烟雾欲再次发起进攻之时,那烟雾往后转了一个圈,往远处疾行离去。他深深地凝视着它离去的方向,目光逐渐变得幽邃。正当他陷入沉思之时。
“凤长歌。”耳畔传来折言急促的声音。他瞬间回神,转身,便看见长歌转身离去时的背影顿了顿。
折言向前跨进一步:“你当真要躲在这个地方再也不过问三界之事了吗?你可知道,天帝以君临囚禁你的名义率领天兵大举进攻魔族。甚至他还为了对付君临,擅自启用了招魂之术,妄图将极乐之门打开,将里处的数十万冤魂召唤出来,若不及时阻止,到时候,定然整个三界民不聊生。”
长歌面色平静地望着前方,轻风吹过,那茂盛的树叶刷刷作响:“天下众生又与我何干?”
“那君临呢?你当真也不在乎他的吗?”折言听着长歌寡淡的语气,瞬即又道,“极乐之门里面的数十万冤魂被放出来,君临定然不会视而不见,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战。我听说君临在天绝崖那一战受了重伤,发丝已经尽数苍白,天帝若是趁着君临对付十万冤魂之时,在背后放上冷箭,那么……”
长歌唇角泛起一丝苍凉的笑,她抬手仰头饮了一口酒,将她的话给截断:“他若是连这点也猜想不到,就不会在短短百年之间,带领魔界进入史无前例的强盛之态。若是你要与我说这些,大可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辛辣入喉,长歌醉眼有些迷离了起来。冷风吹拂而过,身体既然有些冰凉。她抬起头,遥遥望着远处的天空,衣角一荡,抬步上前。
“君临你可以不顾,那么东华呢!”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蕴和紧紧盯着长歌离去的背影缓声道,“三界太平是他此生的夙愿,长歌,你当真要看着东华所喜爱的一切被人毁于一旦吗?”
长歌步履微滞,然而只是在极短的一瞬又瞬间隐匿了过去,几乎让人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她声音飘渺道:“东华若是活在世上,我相信……他也不会怪我!”轻缓的声音从口中溢出。蕴和身体微顿,已见长歌衣袂一荡,人已经凭空消失在原地。
是夜,魔族,静谧无声。
夜归殿内,微弱的烛光随风摇曳着,忽明忽暗,将屹立在床榻旁边的挺拔身影拉得老长。
此刻,男人对着床榻上双目紧阖的女子正在施法念咒,俊朗的面容尽掩灯下,看不清脸上任何表情。
源源不断的白色光芒从男人修长掌心之中注入到女子体内,慢慢的,女子纤细的身体中渐渐浮现出一团白雾,在随之飘散在头顶上方,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迅速重组,凝聚成了人形。男人这才徐徐收回了手。
女子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入目的,是一张熟悉万分的俊脸,她眼圈泛红,立即往男人身上飞扑而去,却从男人身体穿透而过。
她身体猛地一僵,这才意识到丝丝不对劲,转首,便看见自己的躯体正躺在床榻上,而自己则轻飘飘地飘在了半空之中。
记忆翻涌而来,潋滟想到了那把刺入她体内的匕首,本就苍白的脸越发的透明了几分。纵然她如何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死了……死在了自己亲手准备的匕首之中。
花无忧转过身,看着潋滟眼底泛出来的哀伤之色,轻声开口:“我已经尽力了!”
她知道,她如何能不知道?这把匕首是魔祖交由她用来行刺花无忧的,神仙妖魔在此剑之下必然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她如今还有机会将魂魄凝聚,已经是万幸了!
潋滟扯着早已经哽咽的声音道:“能在临死之前见你最后一面我已经知足了!”虽然,或许在下一秒,她便会魂飞魄散,但是她真的已经心满意足了。
花无忧深深地凝视着他:“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潋滟抬起头望着他:“我只想在魂飞魄散之前问你一句,无忧,你可曾爱过我?”这百年相处,他可曾爱过她?真真切切的爱过她潋滟这个人,不是凤长歌,而是她潋滟……
花无忧低头沉默,他薄唇轻抿了几分,抬眼,他刚待答话。
“不要说……”潋滟突然间摇头制止了他,她转身背对着他,哑声开口,“不要说……”他怕他一出口,她坚持的东西会崩塌,所有伪装的坚强会全部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