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君沐兰才迷瞪瞪的从睡梦中醒来,忽然想起穆逸还在房间,“倏”的起身坐起,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穆逸已经不见了踪影。房间里那些带血的纱布和血水也都处理的干干净净,甚至连床单和被褥都也换过了,若不是空气中还弥散着微薄的药味和血腥气,她一定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君沐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木槿花的绣缎被褥,心底微微一颤,穆逸昨夜受了那样重的伤,临走还不忘替自己收拾善后,他对自己是这样的仔细体贴,君沐兰不是铁打心肠,穆逸的付出累积的愈多,她就愈发的挣扎和纠结。
她揉了揉微酸的鼻子,自己昨夜明明在坐榻上窝着睡的,几时被他搬到床上的也没感觉,也不知道他为了抱自己有没有将伤口崩裂。
君沐兰心烦意乱的揉了揉刘海,低头瞥见枕头旁边放着一封信,落款是穆逸。
穆逸在信里嘱咐她千万不要让人知道项链的事情,又说要养伤过几天再来看她,还要记得提防姚雪菲……几乎全是叮嘱她的话,关于他自己的,却只字不提!
君沐兰将手里的信揉作一团,沁出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泫然欲泣。为什么穆逸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他甚至都不抱怨一下自己对他太冷淡?她明明不值得他这样付出……
她忽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重生而来却无法忘记上一世的仇怨,不然,她是不是就会满心欢喜的接受他?
“小姐你醒了?”碧涛的声音响起,将君沐兰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君沐兰低下头悄悄擦掉泪珠,嗯了一声,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小姐你怎么了?”碧涛疑惑的看着自家小姐,怎么小姐刚刚起床就这副不开心的样子,难道小姐有什么心事么?
君沐兰摇摇头,想起昨夜院中那一滩血迹,也不知会不会让人瞧见,遂问碧涛:“你早上过来时可曾在我院子里发现什么?”
碧涛听了微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小姐莫怪,奴婢也不过刚刚起身……”
她昨日明明睡得很早,不知道怎的今早一睁开眼睛,太阳都晒道屁股了,这还是她头一次睡过头,好在小姐没有什么事情唤她,不然就惨了。
君沐兰听了碧涛的话,心知是穆逸害怕碧涛起早了打扰到自己睡觉所以点了她的睡穴,她竟不知,穆逸细心至此……
看着外面艳阳高照,君沐兰收敛了情绪,打算去吴氏那里问问昨日晚上穆逸提到的玉牌,看是否有线索。
等到梳妆完了,她还特意绕去秋千架子后面仔细瞧了瞧,那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想必穆逸也处理过了。
碧涛见自家小姐在秋千后面,像是在找什么:“小姐,你又掉东西了吗?”
君沐兰摇摇头:“走吧,咱们去我娘那,我还未吃饭,我娘那兴许有吃的!”
说着她就带碧涛一同往凭兰居去,走到离梦梅居不远的地方时,忽然被另一边拐角转出的一人撞了个满怀。这人走的飞快,步履匆忙,将她险些撞倒,后面跟着的碧涛赶紧扶住君沐兰,向那人呵斥道:“哪里来的瞎眼奴才,走路也不看着一点!”
那人生的贼眉鼠眼,一身蓝色下人服饰,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家丁,但是君沐兰见他神情慌张,听了碧涛的话,第一反应不是给君沐兰行礼道歉,反而拔腿就想跑。
君沐兰毕竟练了几个月的武功,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拎住:“你不是将军府的人?你是谁?快说!”
君沐兰第一用这种冷酷的声音说话,言语中皆是杀伐之气,倒将面前这人给吓住了,他两腿一软跪到君沐兰跟前:“奴才是给卢夫人送信的,不是故意撞小姐的!求小姐莫怪!”
卢姨娘?君沐兰暗自沉吟,心里立刻有了主意,脸上绽出一个笑容道:“原来是给我娘送信啊?那给我吧,我正要往我娘那里去!”
那人一听君沐兰的话,犹疑了一下,但是想起上面的交代,只得咬牙道:“小姐,不是奴才不相信小姐,只是奴才奉命要亲手将信送到卢姨娘手里,只怕……”
君沐兰眉头一皱,这封信她必须弄到手!
她作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这样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娘最疼我,若是知道你这样违抗我的命令,一定会到你主子跟前好好的告你一大状!”
那人自然知道卢夫人十分疼爱自己的女儿,若是被她一状告到主子那里,他不死都得脱层皮,所以听了君沐兰这样的威胁,他浑身抖作一团,吓得满脸流汗,头磕的更频繁了,嘴里只道:“求小姐饶了奴才!”
君沐兰“哼”了一声,将手叉在腰间,一脸刁蛮任性的样子说道:“你刚刚撞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正好你要去我娘那送信,走吧,咱们一起去,也好让我娘给我评评理!”
说完作势要拉那人一起往梦梅居去,那人似乎非常惧怕卢姨娘,又或者说,是惧怕卢姨娘向他的主子告状,所以浑身抖作一团,最后心一横,从怀中取出一颗蜡丸子递给君沐兰:“那就劳烦小姐了!求小姐不要怪罪奴才刚刚的不敬之罪!”
君沐兰伸手接过那个丸子,往袖子里一送,嘴里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给我娘送去,反正我也要去她那玩,你赶紧滚吧!”
说完带着碧涛往梦梅居的方向走去,看都不看地上那人一眼。地上跪着的人眼巴巴的见君沐兰进了梦梅居的院门,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的往府里的后门跑了。
二人进了梦梅居的院门也不过是躲到院墙后,估摸着那人走了,君沐兰和碧涛这才轻手轻脚的从梦梅居溜了出来。
碧涛跟着自家小姐后面,对小姐刚刚假装二小姐的样子颇有些不解:“小姐,你为什么要装二小姐啊?”
君沐兰扯起唇角一笑:“小姐我装的像不像?”
碧涛歪着脑袋想了想:“像,像极了二小姐平日里的样子。”
君沐兰伸手点了点碧涛的额头,捉狭道:“你是想说瑾兰平日就一副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的样子对吗?”
碧涛摸了摸额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脸委屈的看着君沐兰:“小姐,奴婢可不敢说二小姐的坏话……”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她,我知道她老爱找你麻烦,没事,以后有机会小姐我会帮你报仇的!”君沐兰扬了扬手,示意碧涛跟着她快走。
碧涛“嗯”了一声,亦步亦趋的跟在君沐兰身后,却见君沐兰并不是往凭兰居去,遂问道:“小姐不是去夫人那里么?”
“去是要去,不过待会儿再去。”
二人脚步不停,直走到君沐兰曾经落水的荷花池,她这才停下脚步,往四周瞧了瞧,一个人影都没有。这个荷花池有些偏,又因为现在过了赏花季节,所以鲜少有人过来,这也是君沐兰领着碧涛到这里来的原因。
她从袖子里拿出那颗被她捏的有些发软的蜡丸,小心翼翼的剥开,露出里面揉成一团的纸条。君沐兰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尽快。
她将纸条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除了这两个字,连个落款都没有,但是看字体十分清秀,应该出自一个女人的手。
尽快什么呢?君沐兰一头雾水的将纸条放回袖子里,整件事就好像被搅乱的麻线,她每每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最后却变成了将事情弄得更加复杂的另一根麻线。
君沐兰对卢姨娘的怀疑变得更加强烈,难道说,她也是为了那块玉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