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宋看着冷屠袖绝尘而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早就跟孙广志说了,冷屠袖防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相信他的话。你看吧,人家压根不相信。他指的是朝东的路,冷屠袖直接往西走。
“少宫主!水遥真的被他们带着往东去了啊。”
苏宋还在后面喊。
冷大公子头也不回。
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争夺,他若输了,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
“豆芽。”冷屠袖策马奔腾半日,忽然停下来。
“公子?”
“你带人兵分两路,此路明着继续向前,方才苏宋指的那个方向,暗中行动,连夜追。孙广志必然四处都下了套,不必硬上,我们齐国汇合。”
豆芽太聪明所以绝了顶,他一听自家公子这话,便反应过来,公子是想要声东击西,将计就计,最后来个出其不意啊。豆芽给冷大公子默默竖了个大拇指,看不出来自家公子平日里简单粗暴惯了,但还是粗中有细哦。
冷屠袖吩咐完,折身居然往回去。
“公子,您去哪儿?”
“我回趟京城。”
“京城再跑个来回,恐怕就追不上了。”
冷大公子并不在意,扬长而去。
孙广志,你要玩,爷就陪你玩大的。
是夜,冷屠袖潜回京城,翻进了太师府。孟太师正在看书,只觉得眼前灯光晃了晃,太师抬头,明明关着窗,哪里来的风?再低头。发现脖子上多了把寒光四射的宝剑。诚然孟太师心理素质极好,也还是稍稍吓了一跳。
“谁?”
“青崖宫冷屠袖。”
孟太师一眼就认出了冷大公子,“你是与段水遥在一起的那个男子。”
冷屠袖挑眉,默认。话说他找孟太师可没像孟太师认出他这么容易,冷屠袖是摸了好久才摸准这间书房,外面还躺着被他打晕的管家。听到孟太师这声言语,冷大公子才放下心。终于找对人了。
持剑公子杀气重重:“你可知道。孙广志掳走了水遥,正在赶往齐国。”
“与老夫何干?”孟太师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双方对峙之间,一个示弱的眼神。就决定一场成败。孟先老谋深算,自然深蕴其道。
“孙广志违抗圣命,便是犯下杀满门的大罪,你巴巴儿跳出来认了这个孙子想护他。谁料人家根本不卖你的帐,皇上既然下了让他认祖归宗的圣旨。他不娶公主,抗旨逃去了齐国,留孟太师在京城,位满门斩首之列。要怎么自保?”
这些是摆明了的问题,孟太师早就想到,可被冷屠袖用阴测测的口气一提。老人家满脸的皱纹像是春日和煦的微风吹过池水,有了微微的波动。说实话。他得知孙广志逃婚至今,已经骂了不下百次龟孙子。
冷屠袖见孟太师有些动容,继续说:“当日你去找孙广志,他说过,要让你还上欠段家的债。如若你只是将段澄谪出京城,他不必六亲不认这般逼你上绝路,想来段老爷的案子,还有更大的秘密吧?”
“你一直监视他!”
太师有些吃惊。
冷大公子顺势露出了一副“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情,他之前或许对这种智斗不甚在行,现如今在孙广志的熏陶下,居然也是得心应手,浑然天成。
“大家都说太师狠辣,可水遥觉得你是个好人,不然当日在公堂上也不会挺身而出替你解围。你对她说什么来着?要她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你也知道水遥的身份特殊,稍不留神便有杀身之祸,所以你想保护她,对吧?”
为了说动孟太师,冷屠袖软硬兼施坑蒙拐骗都轮番上阵。
扣了个大帽子下去,终于使得孟太师松口:“你想作甚?”
“我只想找回水遥,两个人清清静静过日子。”
孟太师莫名一笑,有些自嘲,有点伤感。他年轻时雄心壮志,为争得朝堂一席之地,宁愿牺牲妻子,因怀愧疚,宠溺儿子,终酿今日这后果。佛说因果报应,说得极对。倘若他不这般看重功名,或许如今子孙满堂阖家幸福。
“那你何故要先来找老夫,老夫可帮不了你。”
“我把这事儿告诉太师,太师也好去提醒皇上,你孙子把人掳去齐国,你猜会不会挑起两国矛盾?之前我监视孙广志,齐国太子独孤玦可是经常出入他的房间,两人还一块儿商量如何扳倒上官丞相来着。除此之外,顺便也想问你几个问题。”
太师面色沉重,不知在谋算什么。
坦白说,冷大公子心中并无完整的计划,因为他现在还猜不着孙广志掳走段水遥去了齐国之后,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不过冷屠袖能把握大方向:其一是孙广志不想段水遥嫁给他,姓孙的臭小子自己心里喜欢着小黑妞;其二是孙广志要给段水遥讨回公道,这公道不仅仅是还了段老爷清白,似乎还有更大的秘密。
是故,冷屠袖今次来找孟太师,最想知道的便是段家一事。
“当年太师把段老爷谪出京城,现在又要水遥离开京城,是何缘故?”
孟太师缄默。
“段老爷妻子曾冒死从宫中盗取,查得宫中多年来有巨款不知去向,还有黄俭大人贪污的案子、丞相贪污的案子,这些钱都去了哪里?是不是段老爷查到了什么,才惹来杀生之祸?”
孟太师老当益壮的身躯一震,他抬眼看冷屠袖,眼神里意味深长。冷屠袖装起高冷来,十分之高冷,面无表情,任由太师盯着,一派坦坦荡荡,朗朗乾坤。太师开口:“非也。”
冷大公子眉头微皱,不是这个原因?
转念想想也对,可能官员贪污银两去向不明一案跟段老爷的死没多大关系,不然段老爷在白云城的时候,怎么会乱丢呢。
“那段老爷是因何而死?”他才不信真的是因为段老爷不小心撞破了上官丞相是女儿身的秘密。
桌案边坐着的老头脖子上还卡着锋利的宝剑,他轻轻松了松腰肌,上年纪的人久坐也累啊。但没有说话,并不想回答冷屠袖的这个问题。
青崖宫少宫主火眼金睛,默默瞧见太师的小动作,冷冰冰说:“太师,你腰酸,我这手里举着十斤重的玄铁剑,胳膊也有点酸了,你这般不配合,万一划伤了你,明日大约京城说书先生会讲,太师为保住晚节自刎而死吧?”
说完,剑又贴近太师的脖颈一分。
孟太师看出来了,这哥们今夜来,绝壁是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
他暗暗揣度两人之间的实力,一把老骨头大约是打不过小年轻。
又衡量一番整件事情的利弊,心道是自己一辈子守着的秘密,固然重要,可九成九已经被孙广志知晓,以他那孙子的手段,必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到那时候,他守着秘密也是白守,倒不如现在告诉眼前这个痴儿,说不定能有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如此想罢,孟太师伸出两根手指头,夹住那把卡在他脖子上的剑,小心移开一寸,“此事关系到段水遥的性命,料你也不敢乱说出去,老夫告诉你便是。”
段老爷因何而死,要从五十年前说起。
五十年前,先皇还未登基,也不是太子。太子是先皇的哥哥叫庆夜,后来病故,才把江山让给了弟弟。这段往事,陈国人基本都知道。但皇室之中,皇亲国戚之间都觉得先皇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抢来的皇位。
“庆夜太子当年知道自己身中剧毒无药可医,请当时来陈国作客的齐国皇子带走自己的儿子夕承。但中途被陈国发现,向齐国皇子施压让其交出夕承小皇子。”
京城茶楼里有一段时间,经常说夕承小皇子被齐国小公主拐走的段子,却原来真相并不是这样欢喜和单纯。
“夕承被送归的路上,先皇派下杀手,欲斩草除根。但并未成功,齐国皇子舍身救了夕承,把他不知藏去了何处。先皇找不到那个孩子,只好作罢。直到多年以后,小皇子改名换姓回了京城,还敢当京官,不怕死地查起案子来。”
传说庆夜太子的儿子生在七月初七,出生之时整个京城凌霄花红似火烧。
故尔取名,夕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