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殿试,初九读卷。
初十即殿试公布名次之日,圣上至殿宣布,由隔门承接,传于阶下,侍卫齐声传名高呼,随后张贴皇榜。
武帝晚年这一场科举注定许多人会名留史册。
这日一大早,张安夷依旧出去与同窗一道,阮慕阳在穿云院由点翠珐琅陪着,等着去看榜的寒食回来。
屋外,三四等的丫环小厮也正交头接耳。无处不透露着紧张。
如无意外,张安夷必定是状元及第。
院外忽然传来了骚动声,由远及近,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穿云院的平静。“夫人!夫人!咱们二爷是一甲头名!状元!”寒食踉跄地跑了进来,眼中带着欣喜的泪水。
整个穿云院一荣俱荣。
听到这个消息,屋外的丫环小厮也顾不得礼数了,惊喜地叫了起来。
“夫人!二爷真的中了状元!”点翠与珐琅相拥而泣。
就连看似平静的阮慕阳都眸光闪动,里面隐隐含着水光。
一甲头名,赐状元及第,任翰林院修撰。
他终于要入翰林了。
“咱们二爷是三元及第,咱们朝第三个!”寒食越说脸上的眼泪越多。
三元及第既在乡试、会试、殿试中皆是第一,中解元、会元、状元!连中三元是何等的荣耀?何其困难?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到武帝这里说第四朝,之前仅仅有两人连中三元,且皆过而立之年,而张安夷如今不过二十!
不管日后他的仕途如何,光华国的史册上必定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必当受后世学子敬仰!
从此、不管是阮慕阳还是穿云院、亦或是张家,都将因为他的高中而荣耀。
欣喜之余,阮慕阳想起了一件事,立即问寒食:“你可抄了金榜?”
寒食这才想起来金榜的事,从怀里拿出抄来的金榜递给了她。
阮慕阳飞快地在抄来的金榜之上照着,自一甲开始往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名字——沈未。
她的手抖了抖。
沈未,二甲头名,赐进士出身。虽不能像一甲的三人一样直接入翰林,却能由圣上钦点授职入官,一样能进入翰林。纵观光华国过往以及前朝,二三甲被点入翰林后最终进内阁的也有。
即便未进翰林,二三甲依然会被授予官职,分发各部任主事或赴外任职。
所以说无论如何,沈未这官是做定了!欺君之罪也是担定了!
不知为何,阮慕阳的直觉告诉她沈未要的也是入翰林。
因为所有人都沉浸在欣喜之中,没人察觉到低着头盯着金榜上“沈未”二字面色凝重的阮慕阳。这张公示天下的皇榜将被光华国上下传看,没人能想到在这么多双眼睛下有一桩欺君之罪。
很快,报喜的人便来了,依旧是上个月那个。
没有比连中三元更加荣耀的事了。即便是家风严谨节俭的张家亦放了万声响的鞭炮。自大门口至前厅,一片飞红,喜庆极了。
“恭喜老尚书!咱们二公子金榜题名,状元及第,成了本朝第三个连中三元的人!”
得了赏赐后,他又走到阮慕阳跟前笑着道:“恭喜二少夫人,往后您便是状元夫人了!”
是啊,往后她便是状元夫人了。
终有一日,她将有能力与谢昭抗衡,报仇雪恨。
在众人或羡艳或嫉妒的目光中,阮慕阳脊背笔直,脸上的笑容越发端庄沉静:“辛苦了,点翠打赏。”
赵氏的娘家家境不错,又心疼阮慕阳嫁给张二,怕她受苦,替她准备嫁妆的时候在原本就很丰厚的基础上又私下给了她不少,是以阮慕阳手中从不拮据,打赏起来也很大方。张安夷中会元以及状元,打赏的钱除了老尚书和老夫人出了一些外,其余的用的都是她的嫁妆钱。
这点,老尚书与老夫人都在看眼里。看她出手不吝啬,十分大气,心中都对她高看了几分。
状元夫人,理当有这样的心胸与气质。
中了状元,如此大的喜事自然是要办酒席的。
老夫人叫来了管家的王氏以及阮慕阳说:“老太爷的意思是不要太铺张,只请走得近的亲戚以及平日里有来往的。此次便由慕阳来办吧,云秀你帮衬着她一些。今天先把名单拟出来,慕阳刚嫁进来不久,对这些不熟悉,云秀你多帮着一些。”
云秀是王氏的闺名。
老夫人开口,王氏自然不敢拒绝。笑着称是。
老夫人又问阮慕阳:“京州那边可曾让人去报信了?”
阮慕阳答道:“已经派人去了。”
“嗯。知道这个消息,他爹娘也是会替他高兴的。”对于阮慕阳的周到,老夫人十分满意。
请客这份名单,阮慕阳拟得十分艰难。虽然王氏答应了要帮她,可是不在老夫人眼皮子低下,自然是没那么上心的,还是要靠阮慕阳自己。改了三遍,到了晚上她才将名单拟好送到了老夫人那里。
夜色来临后,穿云院点起了灯挂起了灯笼,等着金榜题名的张安夷回来。因为带着喜庆,整个穿云院比往日明亮了许多。
张安夷终于回来了。
许是今天被盯着要喜钱太多了已经习惯了,刚进穿云院莫问、莫见便开始给丫环和小厮派喜钱。
阮慕阳听到动静走到了出去。
刚走出门她便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凝了凝。
张安夷喝了不少酒,正被莫闻与莫见扶着,那双眼睛笑眯眯的,灯火照进去亮堂堂的,却又有几分迷离。
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沈未。
她依旧是一副男装的打扮,若不是因为荷香先入为主,阮慕阳或许只当她是个雌雄莫辩的小公子。她显然也喝了些酒,白皙的脸上带着红晕,看起来唇红齿白,又是一身男装,别有风情。
“夫人。”瞧见了灯笼下站着的阮慕阳,张安夷勾起了唇。
阮慕阳走了过去,将他打量了一番,挑起了眉毛问:“喝酒了?”
张安夷不答,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笑着。或许是因为微醺,他的目光比往日还要温柔,只让人觉得被他看着便心里软得不行,像被捧在了心尖儿上一样。仿佛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人一般。
“本就不能喝酒,做什么还要喝这么多酒?”虽带着几分埋怨的意思,但是阮慕阳的语气柔和极了。
“嫂夫人莫要怪渊在了。”沈未笑了笑道,“今日灌他酒的人不少,他又替我挡了不少酒。”
渊在?
大约是张安夷的字。
阮慕阳将这两个字含在口中,在心中念了念,蓦然品出了一丝酸涩。
她直觉这样的称呼比起“二爷”、“夫人”这样的称呼更加亲昵稔熟。
将所有的心思都压在了心底,阮慕阳脸上露出了笑容说:“还未恭喜沈公子金榜题名。沈公子与二爷日后皆在翰林,要多互相照应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借机打量着她。
不错,下午的时候便传来消息,圣上将二甲头名的沈未点进了翰林院,授翰林院庶吉士。这便是点翰林。
沈未一个女子竟然能进素有储相之称的翰林院,阮慕阳又是心惊。又是感叹她的才华与胆大。
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重者株连九族。以武帝的性格,必不能忍一个女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进了翰林,发现之后必会勃然大怒,或许会发展成像之前官场中的几次大动荡一样,牵连一群人。
而沈未也正趁这个时候打量着阮慕阳。
“多谢嫂夫人。沈未不才,往日还要张兄多照料才是。”
有一瞬间,她们各自带着审视与探究的目光相触,又都收了回来。
那刻她们心中的震荡与感叹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天色不早了,他今日喝了不少酒。嫂夫人,你们早些休息吧。”
阮慕阳点了点头。本想着她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回去不大放心。想让寒食送一送,可是张安夷却先开口了。
“让莫见送你回去。”
说着有没有心不知道,但是知道沈未是女子的阮慕阳心中却是介意的。她不动声色地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沈未朝张安夷笑了笑:“多谢。”
他走后,阮慕阳与莫闻一起将张安夷扶进了房里。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总是往她身上倒,男子高大的身躯将她压得几乎走不动。
阮慕阳越来越气,进屋后便让莫闻退出去了。
看不下去他这副笑眯眯脸上泛着红的样子,心中窝着的火更大了,奈何又说不出来,阮慕阳的语气不由地有些冷:“一身的酒气,我去让人打水来。”说完。她便朝门外走。
可是还没到门外,她的手腕就被拉住。
张安夷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拉住了她,还顺手将门关了上。
猝不及防的阮慕阳被吓得不轻,忍不住想要发作,可是下一刻张安夷便懒懒地靠在了墙角的柱子上,依旧笑眯眯的。
他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喜怒不浮于色,难得见到他这样,阮慕阳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可爱,心里的气一下子全消了。
“谁让你不能喝还要喝的?还要替别人挡酒。”阮慕阳的语气是冷的,声音里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娇软。
张安夷依旧是懒懒地靠在柱子上没有反应。
莫不是站着睡着了?
阮慕阳走近。看着他。
张安夷在男子中算是白净的,虽然五官英挺冷峻,却因为有一双弯弯的眉毛中和这股凌厉,叫他平日看起来温润无害,这副外表欺骗人极了。此刻,深红色主子衬得他看起来又白了几分,懒散上挑的唇别有一副勾人的模样。
这完全不女气的长相清俊极了。
阮慕阳细细地看着,见他依旧没反应,大约是因为心中始终介意着沈未亲昵地叫他字的事情,便鬼使神差地轻轻叫了一声:“渊在?”叫出口她就脸红了。这偷偷摸摸叫人家字的样子算什么?
好在她叫得极轻。
她的轻声细语里带着别样的娇软,像是颗颗玉珠敲在人心尖上,淅淅沥沥的,缠绵极了。
忽然,腰被搂住,在阮慕阳还未来得及惊呼之时,便被迫与张安夷换了个位置,靠在了红柱上。
半是惊慌半是羞涩,阮慕阳问:“你不是喝醉了吗?”喝多了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确实有些醉了,却被夫人撩醒了。”张安夷紧贴着她,俯下身用鼻尖带着暗示性地轻蹭着她的脸,含着笑意声音低哑地说,“慕阳,再叫一声我的字来听听。”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她的唇,带着淡淡的酒香与檀香味,好闻极了。气息每过之处,必然让阮慕阳白皙的肌肤染上浅浅的红色。
竟然是装的?感觉自己被戏弄了的阮慕阳又是羞又是恼,抿着唇不肯开口,只是瞪着他。
见她这副不情愿的样子,张安夷也不在意,反而眼中的笑意更浓。蓦地,他动作温柔却强硬地将膝盖挤进她腿间,大腿顶着她腿根处,迫使她分开了双腿,然后唇在她脸上浅浅地啄着,带着诱哄的语气说:“再叫一声‘渊在’。”
男子与女子的力量悬殊极了,阮慕阳根本反抗不了。这样的姿势让她脸上更红了,身子也控制不住地软了下来。可是她存着几分与他较劲的意思,硬是不肯开口。
张安夷恶意地动了动腿,引得阮慕阳轻颤,咬住了唇,一副任他欺凌就是不愿意开口的样子。
她本就生得漂亮,浑身又带着超越年龄的端庄与娴静,长相与气质的矛盾很容易让男人对她升起征服欲,想要看她承欢身下的模样。
张安夷忽然腿上用力顶了一下,惹得阮慕阳再也控制不住皱着眉娇吟出声。看着她面色潮红的样子,张安夷的眸色更深了,唇边的笑意变得莫测,别有深意地说:“慕阳,我当了三个月的苦行僧,今夜定是要让你哭着求我,叫我‘渊在’的。”
说罢,他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
阮慕阳生得娇弱,张安夷只靠身子和一条腿便让她动弹不得。他一边带着几分蹂躏的意思吻着她的唇,一只手从她的衣襟中伸入,另一只手则在她腰上停留了一下。随后向下探去。
存着几分让她臣服的心思,张安夷的手极尽挑逗。
阮慕阳哪里受得住他这样撩拨,只觉得腿心湿热,难耐得眯着眼睛紧紧皱着眉头,连脚趾都蜷曲起来了。没多久,一股酥麻自下而上,沿着脊柱蔓延至全身,她的身子颤抖了起来,眼中噙着泪水叫出了声。
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意与折磨之后,阮慕阳的身子软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此时,她已然是一丝不挂、泥泞不堪,而张安夷,衣着整齐,除了手被她弄湿了。
待她平息了一些后,他还是不肯放过她,将她抱了起来,让她的双腿缠在了自己腰间。
当他就着这个样子进入的时候,阮慕阳紧紧攀着他的肩膀,终于哭了出来:“渊在,渊在,我受不住了。求你!”
然而,长夜漫漫,金榜题名之夜注定不会就此平息。
第二日一大早,浑身酸痛连嗓子都发疼的阮慕阳几乎是咬着牙才起来的。
张安夷素来睡得很浅,她一动便睁开了眼睛。
“不再睡一会儿?”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十分好听。
可是听着这阮慕阳不由地想起了昨夜后来他在她身上时说的那些荤话,羞恼了起来。有学问的人说起荤话来真是花样百出,尤其他还是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
腿间依然酥麻着,阮慕阳闹起了脾气,语气有些冷淡:“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二爷自己睡吧。”
张安夷自然知道她这般羞恼时为何。笑了笑,带着几分娇惯与宠溺说:“夫人昨夜辛苦,我来替夫人更衣。”说着,他便也起来了。
他这句话说得满含深意,阮慕阳觉得自己又吃了亏,可正要拒绝的时候,张安夷竟真在床头用手指挑起了粉红色的肚兜要替她穿。
瞧着自己最贴身的衣服被他拿在手中把玩着,阮慕阳的脸更红了。
张安夷却是一副正经的样子,将她身上的锦被拉开,替她穿了起来。金榜题名之夜极尽缠绵,第二日一大早新科状元更是体贴地替夫人穿衣,如此香艳之事他却做得一本正经,嘴里以一副闲聊的语气说道:“昨夜酒确实喝多了,还请夫人不要计较。”
在阮慕阳身后替她系着腰间的带子,指腹轻轻地划过她腰间的肌肤,他的目光在她腰处的痕迹上停了停。
原本注意力全在张安夷手指拂过的地方的阮慕阳不禁挑起了眉毛。这是事后与她认错?
她不语。
将她的小衣穿好后,张安夷将她转了过来,目光又在她胸前的起伏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似是不愿意这份春光被掩去,慢慢地拿来中衣替她穿上。“我向来是不能喝酒的,但是夫人会喝,日后还要仰仗夫人替我挡酒。”
他们成亲那日谢昭带人闹洞房时,阮慕阳喝了一杯烈酒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替别的女子挡酒,现在又要她来替他挡?
阮慕阳心中笑了笑,情绪复杂。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洗漱完毕,阮慕阳去了老夫人那里问昨日拟的名单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果然是有要改的。
阮慕阳不愿去找王氏帮忙,将名单拿回来后,看见闲在屋子里的张安夷,心中有了计较,将名单丢给了他。
张安夷知道她还在气昨晚的事,自然没有推脱,只是揶揄地说道:“让新科状元当枪手拟宾客名单,整个光华怕是只有夫人有这个能耐了。”
结果,他拟的这个名单在老夫人那里顺利地通过了。
因为张安夷再过不久便要进宫入职,所以办宴席的时间有些赶,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新科状元的宴席即使去不了也要凑凑热闹的。这日是在老尚书致仕之后张家最热闹、来的人最多的一次。
从门客不绝到门庭冷落渐渐被人遗忘,再到今日这般热闹,其中冷暖只有张家自己知道。
男宾那边有张安夷的二叔张复以及大哥张安延款待,女眷这里则有季氏王氏等人给阮慕阳帮衬。
阮慕阳的娘家人自然是要来的。
“父亲,母亲。”
赵氏看见阮慕阳如今红光满面的样子,高兴极了,拉着她的手。
阮中令与赵氏夫妇如今越看张安夷越顺眼,心中感叹阮慕阳命好,嫁的是个蒙尘的明珠。若是当时没有阴差阳错嫁过来,如今张家的门坎怕是早就被踏破,就连洛阶徐厚这样的权臣怕是也想张安夷做女婿的,哪里还轮得到阮家?
与他们夫妇二人说过话后,阮慕阳看向了阮慕汐,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此时的阮慕汐,在大庭广众之下竟毫不掩饰地看着张安夷。
“五妹妹。”
阮慕阳的声音让阮慕汐回过了神。
她看向阮慕阳,眼中带着气愤与不甘。明明张安夷应该是她的夫婿,如今的状元夫人应该是她,却偏偏被她抢了。阮慕阳抢走了她原本应该得到的!
现在她嫉妒得发疯!发狂!
将她的眼神看在眼中,阮慕阳勾了勾唇,像她靠近,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五妹妹可还记得我们打的赌。待这阵子忙完了,我便要替五妹妹物色亲事了,定不会让五妹妹失望。”
在旁人眼里,这是阮家姐妹相信相爱关系密切的样子,可是阮慕汐听了,猛然僵住了身体。
阮慕阳看着她的反应,满意地后退了一些。阮慕汐心术不正,身为庶女却眼高于顶,上一世嫌张安夷没有功名嫌张家落寞,与旁人私通,这一世在张安夷成了自己的夫婿后竟然肖想姐夫,之前在张家更是处处与她作对。她怎么会饶过她?
阮慕汐恨极了。
她阮慕阳抢了她的良人,如今凭什么在这里威胁她?
她不会任由她摆布的!
这次的宾客名单是经过老夫人再三确认的,来的都是平日里与张家有来往的人家和亲戚,虽然人不多但是很热闹。
一些没收到请帖的有着几分讨好新科状元的意思,派人送来了礼。
张安夷的同窗来了不少,沈未自然也来了。
此次殿试金榜题名的张安夷的同窗除了沈未之外还有两人,不过他们并未有幸入得翰林,一个即将去外地赴任,一个则进了户部。
这几个都是朝廷新贵,未来无可限量,自然是大家追捧的对象。
阮慕阳远远地看着在男人之中游刃有余、举止落拓大方毫无女子忸怩之感的沈未,心中沉重。这些人可知道他们卖力恭维讨好的沈未实际上是一个女子?
“永安王到。”
门房的声音让阮慕阳回过了神。
她看向门口皱起了眉。谢昭又不请自来干什么?
在场的宾客有一大部分都是张安夷成亲那日也来的,也看到了谢昭差点闹了喜堂去牵阮慕阳的手。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阮慕阳。
若不是今日谢昭出现,他们都快忘了状元夫人与谢昭的一段香艳传闻。
身为皇子,身份高贵,谢昭从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更不会觉得自己不受欢迎。他径直走向老尚书以及阮中令道:“本王不请自来,特来恭贺四表妹夫高中状元,希望老尚书与舅舅不要责怪本王唐突登门。”说着,他用余光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阮慕阳。
自进门那刻起,他便看到她了。只不过是几个月没见,她的变化很大。身上多了一股成熟的韵致与娇媚,显然是被男人滋润得很好。
“自然不会。”老尚书客套地笑了笑,随后邀请谢昭入座。
谢昭今日像是真的只是来道喜的,什么动静也没闹出来就这样入座了。
起先心已经提了起来的阮慕阳有些惊讶,但是后来想想觉得也是,如今张安夷是新科状元,朝廷新贵,张家再也不是他谢昭想胡闹便胡闹的地方了。若是将来张安夷能够入内阁,到了圣上身边,他怕是还要反过来巴结他。
整个宴席之中,阮慕阳忙着招呼人没有停下来过。好不容易没人找她了,便想回穿云院喝一口水休息一会儿,可谁知还没走多远,便被人拦住了。
“四妹妹,别来无恙?”
竟是谢昭。
“王爷。”阮慕阳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了些距离。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个拐角处,虽然别人看不到,但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走过来。
离得近得,谢昭将她眉目间的风情看得清清楚楚。而她这样的风情却是别的男人调教出来的。
见谢昭看着自己不说话,阮慕阳道:“王爷可是迷路了?前厅在南面。”
打量着她的谢昭忽然说道:“多日不见,四妹妹倒是变了,变得胆子大了。”从前极喜欢看到阮慕阳见到自己时慌张的样子,可如今他发现,她眼中除了那一分怕旁人走过瞧见的紧张之外,平静极了。
好像慢慢地,她不怕他了。
此次见到谢昭,阮慕阳的确没那么惊慌了。如今的张家不再是之前没落的张家了,她的夫婿是新科状元,而她是状元夫人,不再是原来那个背后最大的不过是阮家的阮家四小姐了。
这只不过是开始,她相信日后谢昭一定不敢像现在这样轻佻地对她说话。她将慢慢有实力与他抗衡。
报仇,指日可待。
谢昭忽然觉得这样的阮慕阳更加有趣了。
就在这时,忽然从拐角处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不知二嫂与王爷在此处做什么。莫不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阮慕阳惊讶地看过去,只见张安玉懒洋洋地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是凑巧撞见还是跟着她来的?
张安玉目光中带着嘲讽看着阮慕阳,不屑极了,仿佛这一次,她与永安王暗通款曲被他抓了个正着一样。
“原来是张家的四少爷。”谢昭脸上带着笑容。
他不解释,阮慕阳却要解释的:“四弟误会了。我与王爷不过是恰好遇到。”
张安玉怎么会相信?他是跟在阮慕阳身后过来的。谢昭来张家时,他下意识就想到了阮慕阳,便时刻注意着谢昭的动向。见谢昭离席后,他便去寻了寻阮慕阳,正好远远地看到她离开,便跟了过来。结果便看到了他们两个在一起。
他冷哼了一声说:“哦?竟然这么巧。莫不是王爷迷路了。二嫂也迷路了?”他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连谢昭也一起讽刺上了。当真是年轻气盛的混世魔王。
阮慕阳皱起了眉。张安玉被宠坏了,这性子迟早是要吃亏的。
谢昭倒是从张安玉的目光看出了什么。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别有深意、目光暧昧地看了阮慕阳一眼,想要把张安玉的猜测坐实了。
他是故意的。
这在张安玉眼里无异于是当着他的面眉目传情。他看着阮慕阳,眼中带着厌恶说:“二嫂离开这么久,也不怕人找吗?”他虽然胡闹,却也是知道轻重的,要是现在让人发现了阮慕阳与永安王之间的关系,那张家将再次颜面扫地,沦为笑柄。
虽然不满张安玉的态度,但这确实是一个离开的好机会。
正当阮慕阳要走的时候,谢昭却先行一步了。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看向张安玉道:“四少爷真是有趣之人。”
这在年轻气盛的张安玉眼里无异于是挑衅,挑衅他,也挑衅张家!
谢昭走后,阮慕阳见张安玉被有意地引导之后对自己误会更深了,即使没有也要解释一番,毕竟不解释就相当于真的默认自己红杏出墙。她耐着性子上前一步:“四弟——”
张安玉却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眼中带着厌恶与鄙夷道:“真脏。”
阮慕阳的身子僵了僵,所有人耐心都被他这句话打消了。他凭什么这样误会她?他可知道她是如何反抗的?恨不能跟谢昭一起死!
“口无遮拦!”极大的怒意涌上,阮慕阳抬起手。
这一次,她的手没有落下去。
张安玉抓住了她的手腕,懒散地说道:“二嫂以为,我还能被你打第三次?”说罢,他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笑得得意。
阮慕阳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一次没打到,不会下手去打第二次。
恰好这时有脚步声和说笑声传来,她整理了心绪,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