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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冒死弹劾

内阁第一夫人 墨汤汤 7204 2021-03-28 14:08

  今年过年,张府格外的清冷。

  张安朝和陈氏还有张青玄三人去了庄子上,张安玉和胡云喜在青田县没有回来过年,年轻一辈只有沾雨院和穿云院的人在,一下子少了许多人。随着年纪的增长,老尚书与老夫人的身子再也不像阮慕阳刚嫁进来时那样硬朗。

  过了年便是平乐四年。

  灵帝登基的第四年。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出了正月十五,阮慕阳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做主将寒食与点翠的婚事办了。日子是年前就定下来的,在正月十八。

  他们二人都是阮慕阳身边得力又信任的人,他们都是孤儿,无父无母,阮慕阳是既做婆家又做娘家替他们操办,还给了点翠一份嫁妆,给了寒食一个铺子,让他们即便以后拿回来卖身契出了张府也能有办法维持生计。

  寒食与点翠二人自然是十分感动。

  “小姐。”穿着嫁衣的点翠红着眼睛拉着阮慕阳的手十分不舍,这一声“小姐”是阮慕阳还在娘家时候的称呼。

  阮慕阳看得心中也有些不舍,笑着安慰道:“怎么哭哭啼啼的?左右又不出这个院子。寒食是个老实人,往后同他好好过日子,再过几年我便放你们出府。”

  他们二人成亲。连带着穿云院都喜气了起来。

  寒食与点翠成亲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九,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因为是在他们成亲之后的第二天,所以阮慕阳对这个日子记得非常清楚。

  这一日国子监祭酒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江寒云直接上书灵帝,冒死弹劾,细数洛阶七大死罪——

  一,结党营私,任人唯亲。

  二,平乐元年借徐厚之案剔除异己,冤杀五品及以上官员达到数十人之多。

  三,平乐元年十月,西北报贼匪聚众抢劫杀伤,隐匿不报。

  四,纵容亲属圈地,烧杀抢掠,与民争利。

  五,科场舞弊。

  六,平乐三年,替亲侄谎报军情,瞒报战败之果。

  七,纵容其子在户部贪污受贿,款项巨大。

  往日里官员相互弹劾的折子每日都有不下十份,弹劾洛阶的有,弹劾张安夷等其他大臣的也有,却没有一份折子像这样是死劾。

  何为死劾?

  条条罪状皆能置对方于死地、弹劾的对象权势滔天难以撼动、弹劾之路九死一生便是死劾,以死弹劾。

  灵帝依旧沉迷修道炼丹,原本这类弹劾的折子都是丢给内阁,不予处理的,奈何这是死劾,他不得不看。带着不耐烦不走心的情绪看了之后,灵帝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看后沉默不语了良久。

  在一旁侍奉着的高严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灵帝放下了江寒云的折子,说道:“高公公,依你看这折子上所列的罪状是否可信?”虽然精神看着还好,但是他的脸上比起去年来更加没有血色了。

  高严看了眼那奏折上的内容,吓了一跳。

  但也毕竟是侍奉了两代君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大风大浪也见过了不少。高严脑中略微一想,谨慎地答道:“皇上,老奴不懂政事,不敢妄下定论。虽然江大人不会空穴来风,但是洛大人两朝重臣,也立过不少功,这事还是要慎重些好。”

  灵帝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嗯,是该谨慎些,如何处置容朕先考虑考虑。你先下去吧。”

  “是。”

  退到门外之后,高严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招来了一个信得过的小太监说:“你替我去给洛大人送个口信——”

  江府,呈上奏折的江寒云刚刚回来。

  今日他不准备去国子监了。

  脱下了一身的官服,他换上了许久没有穿过的长衫。这是读书人穿得长衫,自从入仕之后,平日里穿的都是常服,鲜少有穿长衫的时候了。

  刚刚将长衫换上,洛钰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江寒云转身,一身简单的长衫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普通却又俊朗的书生一般,返璞归真。

  “你刚刚干什么了去了?”洛钰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眼中隐隐含着水光。

  原先嫁给江寒云的时候,她觉得是极幸福的。可是自先帝驾崩之后,她却发现了真相,江寒云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娶她,娶她只不过是将计就计混入她祖父的派系之中罢了。自从当今圣上继位之后,他便对她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温存。

  一个是自己的亲祖父,一个是自己爱的夫君。

  洛钰夹在中间十分为难,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娇俏与刁蛮,越来越憔悴,每每午夜梦回,梦到的总是江寒云入狱。

  看着洛钰,江寒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不是知道了吗?”他脊背挺得笔直。

  不畏权贵,不惧怕生死,始终保持着一身正气、一颗忧国忧民的心,这是读书人的气节,也是圣贤之道。他从不敢忘记。

  洛钰上前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说道:“你们斗不过我祖父的!你会死的!”

  江寒云任由她抓着,不去看她含着泪意的眼睛,而是看向门外的天际,说道:“总要有人站出来的,若人人都这样贪生怕死,何来的清平盛世?”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

  “洛钰,你是个好姑娘,你祖父之事与你无关。倘若我就这样死了,你便拿着休书改嫁吧。以你的身份。不愁找不到夫家的。”江寒云看向了案上他方才回来写好的休书。

  洛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休书”二字,几欲崩溃,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不要,我不要。”她摇着头。

  江寒云继续说道:“这封休书你不着急拿出来。待我死后,若是我的死劾成功了,你祖父败了,圣上念在我的份上,必不会连累于你。待事情过去了之后。你再将休书拿出来,还你自己自由。”

  虽说嫌她是奸臣的孙女,但是他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这让她怎么恨得下去?洛钰心里矛盾极了。

  “江寒云!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她又是狠狠捶打他,又是用脚踢他。

  江寒云任她拳打脚踢,说道:“这是我欠你的。你若愿意,待我死后帮我照料一下母亲,还有妹妹。不愿意我也不怪你,毕竟你该是恨我的。”

  洛钰觉得江寒云是铁石心肠,竟然为了所为的正义。将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小妹留在上无依无靠。

  “我只问你一句,你当初娶我,只是为了接近我祖父收集证据?”

  江寒云点了点头。

  “那你可曾对我动过心?”哪怕一点也好?

  江寒云移开了目光:“洛钰,对不起。”

  宫中。

  知道江寒云的奏折已经送到了灵帝面前,张安夷出了文渊阁,站在廊下看着重重叠叠的宫阙,目光悠远,带着一种悲悯。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侧头看了看。又将目光收回继续看着宫阙。

  沈未走到张安夷身边,同他并肩站着,神色之中带着凝重说道:“洛阶已经去面见圣上了。”她的个子比张安夷要矮上许多,在女子之中算高挑的了,可是与男子相比还是显得娇小,好在她一言一行之中都没有女气,旁人没有怀疑过。

  张安夷点了点头,说道:“要靠一封奏折将洛阶扳倒不太可能,要看接下来的了。江兄胆识过人,我们定不能让他白白牺牲了。”

  若是旁人死劾洛阶,恐怕轻而易举就会被他反咬一口,可是江寒云是洛阶的孙女婿,没有人比他死劾洛阶更合适,虽然不足以致命,却也够洛阶喝一壶的了。

  “嗯。”提起江寒云,沈未眼中带着钦佩,“洛阶肯定不会让江兄好过。”

  “我们还是要尽量地将他的命保住。”

  另一边,与此同时。洛阶正在面见灵帝。

  宦海沉浮几十年,经历过的凶险实在太多了,这次虽然让他猝不及防,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急,却还不至于让他慌乱得不知所措。

  “洛爱卿,江寒云的奏折你怎么看?据朕所知,他还是你的孙女婿。”灵帝道。

  洛阶神色一震说道:“皇上,江寒云奏折上所列之事皆是子虚乌有。老臣自先帝在世之时便对皇家忠心耿耿,现在更是为了皇上鞠躬尽瘁,怎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他字字句句提醒着灵帝当初先帝在世之时是如何帮他的、是如何忠心不二。

  灵帝念及当年,果然犹豫了起来。

  这时,洛阶又道:“江寒云忽然上奏弹劾老臣,居心不良。据说年前江寒云还曾与永安王私下有来往,恐怕有所图谋,还请皇上明鉴!将江寒云收押!”来的路上洛阶便想好了如何反咬江寒云一口,这次的事情若是处理得好,还可以趁机加重皇上对永安王的怀疑,一箭双雕。

  “皇上,”

  灵帝皱起了眉。洛阶所说之事触及了他的敏感之处。朝中上下说永安王居心叵测的一直不在少数。

  但他打心底是相信这位曾经舍身救驾的兄弟的,所以对洛阶的话也有所怀疑。

  可也不是不相信。

  若是换做嗜杀的武帝不至于为难,宁可所杀不可错放。可是灵帝心存仁厚,性子又优柔寡断,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洛阶也不敢左右灵帝的想法,只能静静地等着。

  思索了一番,灵帝说道:“江寒云与永安王的事,以及他所上奏之事,朕会让刑部与都察院、大理寺三司共同查明。先将江寒云收押刑部吧。”

  “是。”洛阶那双眼睛里闪过笑意。

  果然与他预想的一模一样。

  张安夷和沈未最先知道了要将江寒云收押刑部的消息。

  这与张安夷料想的也一样。

  沈未皱起了眉,低声道:“将江兄收押刑部,不就是让洛阶可以趁机把人弄死?最后死劾不了了之。”

  “不会就这样结束的。”张安夷眼中闪过冷色,“这只是开始。只是江兄要吃点苦头了。”

  “我先去打点一下刑部,至少先将他的命保住。”沈未道。

  江府之中,原本正在静坐的江寒云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

  来了。

  “你们来干什么!这里是你们随便闯入的地方吗!”洛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随后,她着急地看着江寒云。她知道这些人是来抓他的。

  “皇上有旨,将国子监祭酒、左副都御史江寒云暂时收押刑部。”来的是刑部的人。

  洛钰神色一冷:“谁敢!”自小在洛府被娇养着长大。她呵斥起人来气势很足。

  “洛钰!”江寒云制止了她,面色平静地站了起来对刑部的人说道:“容我先去拜别母亲。”

  刑部的人面露难色。这有些不符合规矩,可是他们也知道江寒云是因为什么事被抓的,心中又有些佩服。

  见他们不愿意,洛钰再次开口:“只是去拜别一下都不让吗?”

  毕竟是洛阶的孙女,刑部的人正好顺着洛钰的话退了一步,说道:“那还请江大人抓紧。”

  “多谢。”

  看着江寒云一身长衫、挺直了脊背走了出去,洛钰红了眼睛。她咬了咬唇跟了上去。

  “母亲,孩儿不孝,恐怕不能侍奉您了。”江寒云来到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江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明知道他做了什么,下场会如何,却还是露出了笑容。她极为赞赏、极为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起来吧,娘不用你担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你这样的儿子,娘感到荣幸。”笑着笑着,江夫人的眼泪落了下来。

  这便是江家的家风。

  端正之极。

  刑部的人便站在了厅堂之外。他们无不是在官场上混的,也许当年入仕的时候也像江寒云一样一身正气。可到现在早就忘了初心。此时此刻,他们被江家母子震撼了,那颗早已被污浊的官场同化的心起了波澜。

  在朝江夫人磕了三个头之后,江寒云站了起来,转过身说:“走吧。”

  走之前,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洛钰。

  洛钰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刑部的人将他带走。

  “母亲。”她回头看向江夫人。

  江夫人叹了口气,抹去了眼角的眼泪说:“洛钰,寒云已经把你休了。你走吧。”

  洛钰摇了摇头:“不!”那封休书她不会要的。

  “我去找求祖父!”

  洛钰回了洛家。

  “二小姐,你怎么回来了?”洛总管问。

  “祖父呢?我要见祖父。”

  洛总管拦住了她说道:“大人去了宫中还未回来,二小姐你——”

  洛钰一把推开了她,走了进去,找了一圈果然洛阶还没回来。

  “钰儿!”

  看见自己的母亲,洛钰终于崩溃了。她抱着洛二夫人哭着道:“母亲,江寒云被刑部抓走了,能不能求祖父饶了他?”

  洛二夫人避而不答,替她抹着眼泪说:“苦了你了孩子。”

  整个洛府没有人愿意帮她。

  等到了傍晚。洛阶终于回来了。

  洛二夫人没拦得住,让洛钰跑去了洛阶的书房。

  书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洛阶抬头,发现是洛钰,笑了笑说:“是钰儿来了啊,正好祖父找你有事。”

  对上洛阶的笑容,洛钰一愣,问:“祖父找我有什么事?”

  洛阶朝洛钰招了招手,让她走到自己面前。像小时候一样拉着她的手,循循善诱,语气极为慈祥地说:“钰儿啊,之前是祖父看走了眼才让你嫁给江寒云,苦了你了孩子。”

  这些日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洛钰顿感委屈。

  “如今祖父需要你帮祖父做一件事。”洛阶继续说道,“祖父需要你将一些信件带回江府,放在江寒云的书房之中便可。”

  洛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缓缓地从洛阶掌中将自己的手抽出,小心地问道:“祖父,那些是什么信件?”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听话,事成之后祖父给你重新安排一门亲事,保证你嫁的比现在好。”洛阶的语气不容置疑。

  洛府的少爷小姐虽然仗着洛阶任性妄为,却没有一个是傻的。

  洛钰摇了摇头,觉得此事洛阶的笑容不在慈祥,而是有些可怕。她后退了一步说道:“不,祖父,你让我害他,我不会这样做的。我这次来是想让祖父饶了他这一回,我会好好看着她,定然不会有下次了。”

  洛阶脸上的笑容落下,语气严厉地说道:“胡闹!死劾我,怎么可能饶了他?”

  随后他的语气又随和了下来,耐心地说道:“钰儿,听祖父的话。天下比江寒云好的男子多的去了,你是我洛阶的孙女,定然不会委屈你的。”

  “我不要。”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洛钰心灰意冷,“祖父,我这辈子认定他了,我不会害他的。”

  都说她的祖父洛阶在朝中一手遮天,结党营私,整日有御史骂他,可洛钰从来不觉得她的祖父是奸臣,在她的印象之中,祖父除了有时严厉一些,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慈祥的。是以江寒云翻脸的时候她十分不理解。

  现在却隐隐地明白了。

  “祖父,难道他折子上所写的都是真的吗?”洛钰皱着眉问。

  忽然,“啪”地一声,洛阶抬起手打了她一巴掌。

  “看来是平日里将你惯得太厉害了!这般目无尊长,不分轻重!”洛阶气极。

  洛钰被打得偏过了头。从小到大,她都没被打过。

  这一巴掌让她彻底绝望了。

  也是这一巴掌让她一下想明白了些什么,往日里那些任性、刁蛮、为所欲为的场景在脑中飘过,随后烟消云散。

  洛钰没有哭没有闹,十分平静。

  她在洛阶面前跪了下来,语气坚定地说道:“祖父,恕孙女不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孙女已经是嫁给了江寒云就是江家的人了,他要是死了,孙女便跟着他一起死了,往后您和父亲母亲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孙女。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她这儿女情长的样子在洛阶眼里是十分可笑的。他根本不为所动。洛阶的女儿、孙女于他而言都是拉党结派、控制人心的工具罢了。

  只是有些可惜洛钰是他孙女之中最出色的。

  他提醒道:“洛钰,你不要后悔。”

  “我不后悔。”

  说完,洛钰朝洛阶磕了个头,然后站了起来,走出了洛阶的书房,走出了洛府。

  看到她回来。江府的下人极为吃惊。

  洛钰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得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回到屋里,走到案前,将端端正正装在信封里的休书拿了出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撕了个粉碎。

  许是有人想将这件事闹大,不到一日,江寒云死劾洛阶,被迫入狱之事便传开了。

  阮慕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震撼。她早就猜到张安夷他们会有动作,却没有想到是这么大的动作。

  在感叹了一番江寒云的勇气和风骨之后,她第一想到的便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洛钰。据她所知,洛钰是十分喜欢江寒云的。

  想让珐琅去江府看看洛钰的情况,可是这两年因为张安夷与洛阶的关系,阮慕阳跟洛钰都相互避免着见面,关系疏远了不少,乍然去又不太好。

  “寒食。”她叫来了寒食说,“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情况,越具体越好。”

  “是。”

  洛阶的权势这么大,想要一下子扳倒他是不可能的。天下不畏死的人虽然不多,但不是没有,若是一次死劾便能让洛阶倒下,恐怕早就有人去了。

  张安夷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呢?洛阶又会怎么做?

  阮慕阳让下人们全都退了出去,独自坐在房中想着。

  恐怕没多久皇后便会招她进宫问具体的情况,她得说出个所以然来。

  随着江寒云的死劾开始,这被过年祥和的气氛所掩饰的剑拔弩张终于露了出来,她也要早做准备才行。

  她有预感。接下来一定是谢昭那边有动作,跟张安夷里应外合。

  她要让保证张安夷的计划顺利进行的同时,联合皇后,背后将谢昭杀个措手不及,让他永无翻身之日。张安夷与谢昭现在是一体,这是将他也算在了其中,稍有不慎便会累及他,必须谨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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