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去？”
天色渐黑。一阵清冷的声音在静寂的小巷里回荡，却是把刚刚从客栈后门走出的陈琦吓了一跳。陈琦连忙回头，看见黑暗的角落里琼玉很是孤寂地依偎在墙边，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呢？”
琼玉微微抬头，很是认真地说道：“也许还有别的办法。你不是感觉那个女人很危险吗？”
“嗯，怎么说呢。”陈琦思索了一番，苦涩地说道，“我很着急，真的很急……而且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危险但是又羸弱，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
琼玉回头看一眼客栈，若有所指地说道：“枉死者……自杀、天灾、战乱、意外、遇害等含冤而身亡的，称为枉死。传说中枉死者不得轮回转世，被囚于枉死城；又有传言说，意外频传之地，常有枉死之鬼寻求替身，以便转世。”
陈琦闻言疑惑地看着琼玉，问道：“她是枉死者？”
“不知道。”琼玉很不负责任地说道，“枉死者只是个笼统的说法，一般是指那种含有庞大怨气而强自留在人间的厉鬼。不过它们最初时有的化作鬼身报仇雪恨，有的不甘心死去而用怨气支配尸身成就半尸半鬼之体。就像里面那位……嗯，就是赵婉君。她也算枉死者。只不过她在最初时遇见个厉害的鬼魅，在互相妥协后融合化为一体，从而成为一个半人半鬼的存在。听你说来，那个叫做秦清的小姑娘应该是新死鬼，只是个半尸半鬼的可怜虫罢了。”
陈琦担忧地望向客栈里面，问道：“那赵婉君她……还是她吗？”
“当然是。”琼玉笑道，“只不过她以前的灵魂化作人身善的一面，而那鬼魅就是她的恶念……善恶互相纠缠，善的一面占上风时就是怯懦的赵家小姐，恶的一面抬头时就是鬼魅。只是互相抢夺身体的支配权罢了。”
陈琦愁眉不展，他看了看天色随即对琼玉说道：“时候不早，我该去码头了。”
“果然还是要去，真拿你没办法。”琼玉叹口气，认真地说道，“你小心些，虽然她应该很弱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就能消灭她。但是不要大意，有很多枉死者挣扎在阳间是为了寻求个替身，让生人替死后能去转世轮回。”
感觉她的关心，陈琦笑着点头称是。琼玉看着他傻笑的样子，忍不住又叹口气。
一阵沉默后，陈琦告别了琼玉转身向热闹的大街走去。
离开小巷，走在热闹的街头，陈琦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中慢慢踱着步子。走过一座座灯火辉煌的楼阁，突地他在一处很是热闹的楼阁前停下脚步。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绯色的丝绸扎在两旁约有一人合抱粗的红柱子上。两旁来来往往地行人很多，大都带着一丝诡秘的笑容匆匆而过。几个莺莺燕燕的艳丽女子往返于街头高声欢笑。偶尔看见个衣着华丽的富家翁，她们立即围上前去搔首弄姿，娇吟浅笑。
陈琦站在远处抬头看了眼招牌，绯烟阁。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深深望了眼坐在楼阁前大门中央，正和一个画着浓妆的老鸨说笑的绯衣女子，随即转身离开。
绯烟阁大门前，秦清笑着和老鸨打完招呼，若有所觉地看向陈琦离开的方向。
午夜子时，枫港码头。
四周漆黑一片，陈琦迎风站立在岸边已经很久很久，静静地听着海浪拍打岩石上传来的一阵一阵哗哗作响。空气里满是潮湿的腥味，好似有水雾扑面而来。
脚步声响起，从陈琦背后的黑暗中走出个人。
她走到陈琦身旁与他并肩而立，望着与夜色一样漆黑的大海，冷漠地说道：“你都看见了？”
陈琦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半头的少女，此时她卸下了浓妆露出清秀容颜。尽管在黑夜里，但是他微微运转真元于双眼，仍是能清晰地看见她那稚嫩的眉目间隐约的沧桑。
陈琦默默地点头，淡然地说道：“看见了，不过早晚都会知道。”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秦清微微侧头，抬眼看着陈琦时面上满是讥讽，“例如责骂我这不要脸的女人一顿，或者是劝劝我不要在沉沦下去，回头是岸？亦或是……你也想要我？不过需要花很多钱，我可是头牌。”
闻言陈琦沉默了一会，对她很是认真地说道：“你给我找的人在哪里？”
“哼，没胆的窝囊废！跟我来吧。”
秦清生气地转身离开，陈琦自是默默地紧跟其后。沿着岸边向南，走过一片满是沙石贝壳的海滩，渐渐地他们来到一处满是礁石的地方。
陈琦站在海滩上，看着秦清灵活地在大大小小地礁石间飞跃，最后她在中央最大地礁石上摸索了一阵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没一会她纵身跳入海里，却是把陈琦吓了一跳。要知道这可不是海水平缓的地方，四周汹涌地海浪不停撞在礁石上，在水底还有许多暗流漩涡。
幸好没一会秦清从海面露出头，高举着一个黑呼呼的东西大叫。陈琦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爬上礁石，几个飞跃后就来到身边。
秦清浑身湿漉漉地却掩不住满脸的高兴，她拿着一个黑色的海螺号角对陈琦笑道：“你看着，我这就把他们叫出来！”
陈琦怪异地盯着那个海螺，沉默着点点头。随即他看见秦清将海螺放到嘴边对着它使劲吹起来。
呜——呜——
低沉地声音缓缓响起，沧桑而悠长。突地海面上刮起狂风，卷起巨浪。
陈琦被这声势浩大的场面震住了，连忙倒退几步反手抽出一直背负在身后的长剑。秦清站在旁边看着惊慌的陈琦，满脸的嘲笑。
陈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手中长剑却是握地更紧。
巨浪过后，海上重新归于平静。只是在礁石上突兀地立着许多‘人’。他们衣衫褴褛，惨白色的皮肤肿胀不堪，或老或少，但都是男人无一女子。
秦清回头笑着对陈琦低声说道：“这些都是以前遇难而死地船夫。现在嘛，也就是人们口中的水鬼。”
陈琦惊愕地看着她，悄悄指向那些‘人’，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就是你给我找的船夫？”
“当然！”秦清理所当然地点头，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们可是最好的船夫，不用工钱，不会偷懒，不要担心吃喝拉撒睡……只要你能满足他们的心愿。”
陈琦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他们的心愿是……船？”
秦清伤感地看着那些‘人’，低沉地说道：“对于海边的船家来说，船就是他们的婆娘，他们的家……他们的命根子。这些人死后无处可去，唯一的心愿就是有一艘船，有一个家。”
陈琦闻言点点头，遥望着礁石上的那些‘人’，隐约可以看见肿胀的面孔上那副痛苦的神情。
秦清沉默了一会，听见耳边传来那些‘人’不耐烦地低吼声，她连忙问陈琦：“怎么样，想好了没有？你雇佣不雇佣他们快一点下决定。等一会他们发狂了我也阻止不了！”
深吸一口气，陈琦沉重地点点头，对秦清认真地说道：“既然他们仅仅是想要一个家，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我雇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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