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旧怨新仇
既是若兰拿定了主意,锦儿也不敢再劝。
两人又闲扯了些别的话。
没多时,黄婵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奶奶……”
锦儿连忙起身,使了个眼色给黄婵,黄婵回头看了眼门外廊檐下的小丫鬟,连忙一把捂住了嘴,不好意思的对着若兰嘿嘿的傻笑。
若兰抬手隔着点距离,点了点她的额头,使了个眼色给锦儿。
锦儿便起身,走到院里喊了宝儿,让她去厨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热乎的点头,又打发了别的丫鬟婆子,她自己干脆返身拿了若兰的针线筐坐起栏杆里做起了针线,顺便望风。
屋子里,若兰这才努了嘴,示意黄婵坐下说话。
“打听到什么了?”
黄婵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喉咙,才轻声对若兰说道:“奴婢不敢去找红槿和红蕊,找了姑太太身边的,另一个夫家姓曲的婆子。”
“曲婆子?”若兰狐疑的道:“她能知道些什么?”
黄婵嘿嘿笑了看向若兰道:“奶奶,你不知道了吧?这曲婆子跟商婆子是太夫人当年一起给姑太太的陪房,为了争姑太太屋里管事妈妈的位置,两人早就面和心不和了!”
若兰怔了怔后,失笑道:“我到是不知道,黄婵现如今,竟是这般长进了!”
黄婵被她夸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从前她做事也是姑娘敲一下,她便响一记。
后来,被锦儿说道了几回,在丁妈妈侍候了一段时间,又被丁妈妈下狠手的调教了一回,总算是石头缝里种了棵草,长出了点花样来,晓得说话做事多弯几道弯,多想想。
她至今还没忘记丁妈妈的那句,“黄婵啊,大户人家,就是三岁的娃娃听话,都会想一想话后的意思。你可别给你家姑娘丢脸!”
若兰亲手倒了杯水,递到黄婵手里,笑盈盈的道:“喝口水吧,润润嗓子再说。”
黄婵也不推辞,接了那杯水便一饮而尽。
放了茶盏,抬手抹了把嘴,一脸神秘的对若兰道:“奶奶,您猜,奴婢打听到了什么?”
“我想一想啊!”若兰逗着黄婵,“你打听到姑太太跟姨娘反目的原因了?”
黄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原因。
“奶奶,曲婆子说当年姑太太还是小娘子的时候确实是,很喜欢江姨娘的。”黄婵压了声音轻声说道:“那个时候,姨娘为了替姑太太说门好亲事,时常带了她出门做客。便是瑞郡王府,也是姨娘经常姑太太去,姑太太才与她们攀上交情的。”
“瑞郡王府?”电光火石间,若兰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逝,待她想要抓住那个念头时,却又一片茫然,想不清楚,那个念头是什么。
“是的。”黄婵点头道:“听曲婆子说,瑞郡王府当时的宣侧妃与姨娘也是手帕交,在娘家的时候与姨娘素来要好。”
若兰猛的便打起了精神。
宣侧妃!
那个自从生下郡主温嘉懿便在一心向佛的侧妃娘娘。
侧妃娘娘……一心向佛……
若兰霍然抬头看向黄婵,失声道:“黄婵,你还记得我们在娘娘庙遇见的那个贵人吗?”
“娘娘庙?”黄婵懵懂的看了若兰,轻声道:“奶奶,我们在娘娘庙没有遇见贵人啊?”
若兰回神,黄婵确实没遇见,遇见的是她和方婉蓉。
“那个人,是宣侧妃!”若兰攥拳道:“我敢肯定,当日那个居士一定是宣侧妃,可是宣侧妃去娘娘庙干什么?”
黄婵怔怔的看向若兰,不明白她自言自语的说的是什么。
若兰苦苦思良久,也没弄明白宣侧妃去娘娘庙做什么!
蓦的看到歪了脑袋一脸便秘的黄婵,这才想起这丫头是一根筋的,敛了思绪,对黄婵道:“你继续说。”
“那个宣侧妃因为与姨娘交好,便对姑太太也很是欢喜,还说要将姑太太说给她娘家的兄弟。”黄婵轻声说道。
“那姑太太怎么又嫁给了瑞郡王府的二爷了呢?”
黄婵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曲婆子说,帝都生乱的时候,恰逢姨娘带了姑太太去瑞郡王府做客,那个时候王府被围困,王爷进了宫,原本要迟些生产的姨娘因为受惊,竟与王府里的两位侧妃同时生产了!”
“啊!”
若兰抬手捂了嘴,她到是没有想到江惟清是在王府出的生。
黄婵又说道:“当时大公子生下来的时候很不好。当时乱兵又在攻打王府,幸得王府的二爷一力护持,才母子平安了下来。”
王府的二爷?!
那就是现在杜慧的夫君,温茂柏!
难道说杜慧是怨恨江氏早产连累她嫁给了庶子?可是,瑞郡王府庶出的公子那可是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嫡出都要强上百倍!杜慧是个聪明人,她不可能想不明白是她高攀的!
“后来呢?”
“后来?”黄婵摇头,“后来没了。”
“……”
稍倾若兰回过神来,摆手道:“好了,你下去歇着吧,让锦儿进来陪我说说话。”
“哎!”
黄婵到没在意若兰嫌她笨!
高高兴兴的走了出去,将锦儿喊了进来。
若兰示意锦儿坐下,将黄婵打听来的话,小声的说与了锦儿听了一遍,末了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锦儿好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她们因着打小便离开帝都,虽说当年的帝都之乱也让自家姑娘吃足了苦头倒足了血霉,可也没想到,杜家竟然还有这样一本旧帐,是故,锦儿怔怔的张了嘴,半响没说出一个字。
若兰也不催她,只自己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将黄婵的那些话在脑子里来回的寻思着。
“那个宣侧妃,我上次在娘娘庙,有过一面之缘。”
“奶奶见过侧妃娘娘?”
若兰点头,遂将那日在娘娘庙无意与宣侧妃见一面的事与锦儿说了一遍。
锦儿听了后,良久,才犹疑的道:“这位侧妃既是一心向佛,去趟庙里原也不奇怪,可是她一个向佛在家的居士,为什么要去娘娘庙?”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去娘娘庙的,一般都是求子。”若兰笑了对锦儿道:“这位侧妃娘娘难道也是去求子?”
锦儿知晓若兰是在打趣,当即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赞同的道:“我看,奶奶您才该多去去娘娘庙。”
若兰一摆手,“你别岔了话题,我们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姑太太对姨娘突然反目,肯定是有原因的。”
“会不会是姑太太其实真正喜欢的是姨娘娘家的兄弟呢?”锦儿也按着之前若兰的想法走了一遭,她轻声道:“说不定,姑太太早就与姨娘家的兄弟暗通曲款了,只是姨娘不知道呢?”
若兰点了点头,以江氏对杜慧的喜欢疼宠,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要是能见一面姨娘就好了。”若兰叹了口气,对锦儿道:“有些事,其实只要直接问问姨娘,就能知晓。”
锦儿点头。
只不过,姨娘连亲生的儿子都不肯见,又怎么会见奶奶呢!
若兰却是拿定主意,找个机会再去趟小佛堂,求见一下江姨娘。
这边主仆二人天马行空的猜想着,那边厢,便听说姑太太要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若兰又让黄婵在府里小心的打听了一番,不过府里自从丰氏嫁进来后,下人就大清洗了一遍,没几个老人,便是有那留下来的老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若兰最终还是将主意打回到了江氏身上。
这天夜里,难得江惟清早些回家,两人洗漱一番,被里翻红浪浓情蜜意后,若兰便又重拾了话题。
“我想挑个日子再去看看姨娘。”
原本将她拥在怀里,正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她的江惟清,听了这话后,手便顿了顿,半响又重新抬了手。
“想去,就去吧。”
若兰点了点头,感觉到江惟清身子僵了僵后,她抬手覆上他的脸,来回的磨梭着后,轻声道:“我仔细打量过了,你长得不像公公。”
江惟清抬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揉搓一番,方轻声道:“嗯。”
“那就是说你长得像姨娘了?”
“听以前的下人说,我长得跟娘也不像。”江惟清拿了若兰的手在嘴边亲了亲,轻声道:“不是说外甥多似舅吗?我想,我可能长得像舅舅。”
若兰便想起杜慧的那桩官司,略一犹疑,便轻声道:“我让黄婵打听了些事情。”
江惟清应了声,等着她往下说。
若兰原还犹豫,见江惟清一副等着她往下说的意思,清了清喉咙说道:“是有关姑母和姨娘之间的。”
江惟清挑了眉头,翻身看了她道:“可是姑母她为难你了?”
若兰连忙摆手,“她连我的面都没见到,怎么会为难我。”
江惟清脸上这才松了松。
身子一松,重新躺了下后,轻声道:“她若是为难你,你就离她远点。左右,我们跟她们也没多少一起打照面的日子了。”
若兰听他话中有话,当即便抬头道:“要出事了?”
江惟清默了一默,将若兰按回胸前,“没有,别乱想。”
“你骗我!”若兰重新翻身坐起,看了江惟清,“肯定是有事。”
江惟清还待再否认。
可在看到若兰紧紧蹙起的眉头时,叹了口气,将她强行扯回身边,轻声道:“你就不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若兰嘟了嘟嘴,没好气的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得把休书准备好了,我可不给你守节!”
“说什么呢!”江惟清抬的对着若兰的脑门子便崩了个毛栗子。
痛得若兰倒吸一口凉气,捂了额头半响说不出话。
完了,江惟清又疼了,连忙扯了她的手,“快让我看看,伤到了没。”
待把若兰的手一挪开,看见白脂似的额头上一个泛紫的红点,顿时心痛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翻身便下床,胡乱趿了鞋子,“上回的那个去痕的膏子你放哪了,赶紧拿出来抹抹。”
若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看着他手忙脚乱,翻箱倒柜的找药膏。
“奶奶,要不要奴婢进来侍候。”
黄婵听到响声,在外面问道。
“不用了,你歇着吧,我这没事。”
若兰打发了黄婵,对犹自乱翻的江惟清道:“好了,哪有那么历害,明天早上就消掉了,快歇着吧,不然,一屋子里人都要被你吵醒了!”
江惟清不相信她的话,愣是在打翻了几个箱笼后,总算是找到了那瓶药膏,轻手轻脚的与若兰抹了上去,完了还轻轻的吹了吹。
一脸后悔的道:“你也是傻的,连躲都不知道躲。”
若兰翻了个白眼,你大公子手出如电,我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躲,往哪躲!
嘴里却是安抚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一定躲开。”
江惟清这才重新搂了她躺下,这回不待若兰开口问,他便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闽南那边最近不会太平了!”
若兰一愣,不解的看了江惟清,好好的怎么就扯上闽南了?
江惟清狭长的眸子里便挑起了一抹冷光,翘了唇角道:“兴国公呼风唤雨了这么多年,也该是让他挪挪位置,还还债的时候了!”
“兴国公!”
若兰惊得下巴差点便掉了下来。
可以说江氏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凄凉,有一半是因为杜宜的薄情寡义,可还有一部分绝对是兴国公的推波助浪。若是没有兴国公的阴恶用心,江氏不会有今日,江惟清亦不会视杜宜为仇!
江惟清要报仇,她知道。
可是江惟清要动兴国公,却是她完全就没有想过的事。
“你……你打算怎么做?”
江惟清见若兰脸都白了,连忙缓了脸上的表情,将她拥在胸前,柔声道:“你别担心,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弄得好,兴国公抄家流放,弄不好,也要让兴国公挪个位置。总之,绝计牵扯不到我们身上!”
若兰有心问个明白,可又觉得这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所谓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风险,怕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