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垂着头在人群中穿过。气味，各种气味。虽然她的鼻子没有狗那么灵敏，但她还是能辨认出那种她最感兴趣的气味——

　　食物的气味——

　　残念。

　　她仰头，捕捉到微弱的气息，与周围气味完全不同的忧伤的味道。

　　攸牧说，既然你吃到的都是悲伤的味道，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快乐？

　　她不知道。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因为那些残念都是与她毫无关系的缘故吧，就像吃到苦瓜，看见小丑表演还是会笑一样——可是，现在，这个残念是属于她最喜欢的一个人类的啊……

　　因为她熟悉灿灿的气味，所以方向感并没有太大误差。

　　她跳上一户人家的围墙，再通过围墙跳到屋顶，再抄捷径奔向气息的来源——

　　医院。

　　再次到来的，又是医院。

　　一个迎来死亡，又接待新生的地方。

　　灿灿是当场死亡，可是冰凉的身体依旧被送进医院。人们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抢救无效。

　　黑猫顺着阳台边的空调水管向上爬。她的动作敏捷，以空调排风箱为踏板，很快就到达六楼阳台。

　　室内都是人。

　　灿灿的父母在哭。她后腿蹬在阳台上双脚站立，前爪扑在玻璃上将脸贴上去，但是这样她依旧不能透过人群看到灿灿——

　　他们之间隔着的，依旧是玻璃。

　　看不到。

　　不管里面的是窗帘，还是人群。人就是窗帘。

　　“喵！！！”她惨叫。

　　室内的人听到了这声凄厉的猫叫，全部转头——

　　看见一只黑猫。

　　不详的征兆。

　　灾祸已经降临。

　　“走开！”室内的人慌张的敲打玻璃试图吓走黑猫，但晚晴依旧紧紧地贴在玻璃上，金色的眼睛睁大露出恐怖的色泽。

　　“喵！！！”

　　“开窗户！把它推下去！”有人喊。

　　窗户被猛地打开，黑猫被推出窗台——但是她的两只前爪已经紧紧攀在窗户最上方的横档上，因此她只是挂在窗户上没有掉下去——

　　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的前爪用力纵身，把两只后脚也提上了最上方的横档。她弓着身体站在最上方，在众人惊慌还没来得及关窗户之前，她已经窜入了室内。

　　没人比得上她的速度。

　　她直接扑在一个人的脸上，引来惊恐至极的尖叫。

　　“喵！！！”

　　她也发出凄惨的猫叫。

　　“啊——”人群极度混乱，那个被她扑住的人摔倒，继而连接着摔倒一片，她在几十双混乱的脚下迅速地穿梭，终于看见了床脚，在纵身一跃跳到床上。

　　“灿灿！”有人喊起来。

　　她爬到被单上，坐在灿灿胸口的最中央。

　　“喵~”

　　发出的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猫叫，温和优雅。

　　“喵~”

　　灿灿，我来看你了哟。

　　灿灿，我们之间没有玻璃了哟。

　　它的毛茸茸的爪子下的肉垫拍在灿灿的鼻尖上，尾巴竖起来轻微地晃动。

　　有人要抓住她，但是灿灿的父亲这时却说，“谁都别动。”

　　一瞬间，整个房间安静。

　　只能听见小黑猫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噜的声音，以及像是天籁那般悠扬的猫叫：

　　“喵……”

　　在场人从不知道，原来一只猫的声音，也能如此优美。

　　“你的残念，我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