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九重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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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颦儿回府时,正有人将张婆子的尸体往外抬,被林颦儿拦住,交待他们将尸体送回张婆子的住处。
像这种陷害主子的奴才,死后的下场也是扔乱葬岗,林颦儿作为被陷害的人竟然主动为张婆子的尸体求情,不免被人赞心地善良。
府中下人听到林颦儿这一举动,都对林颦儿有了新的认识。结合以往林颦儿的态度,大家算是对林颦儿的性格了解的七七八八。
大小姐看着冷淡,实则心地善良,惹她的人,她会叫小海子把人打的吐血,对于其他人,她不会过多为难,只要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偶尔有一点小过错,她也不会揪着不放。
张大峰见侯府的人将张婆子的尸体送回家,对林颦儿愈发感激。她果然说话算话,虽然性子冷了点,却是个好人。
张大峰买了口棺材将张婆子收拾妥当后放进去,又搭设起简易灵堂。
而好人林颦儿此刻正坐在房内,研究她发财致富的道路。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林行之在林颦儿对面坐下,眼睛却不看她,四处乱转,打量她的房间。
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十分无礼的,锦绣看向林行之的眼神有些不善,林行之好像并未察觉,眼中带着好奇将林颦儿的闺房打量一遍。
他这个大妹妹总是时时给人惊喜,从没有哪个女子请男子到闺房相聚的,即便是兄弟,也总该避嫌些才好。
“你看够了没有?”林颦儿虽然没那么多讲究,但也不代表喜欢人家窥探自己的生活。
林行之收回目光,态度严肃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林颦儿拿出个简易草图,对林行之道:“我想请你帮我做出这个东西,能做吗?”
林行之看着两根杆子,九个圆环的草图,有些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九连玉环,环与杆可以分开,你若是做的出来,我再示范给你看。”
这个九连玉环看上去不过一件饰品,倒是没什么特别,不过林颦儿所说的玉环与杆能分开,林行之却是很感兴趣。
“好,等我让人做好了,拿给你看。”
林行之拿了图纸,便匆匆去找人实践了。林颦儿手头无事,便想起了匣子一事。
上次去千岁府本来是想问问妖孽,伪造的东西做好了没,结果被书房那个意外岔开了,现在反正她也无事,不如去看看。
这是林颦儿第一次白天去找染欲烬,她特意换了一身男装,出府后并没有奔着千岁府去,因为小海子说,这个时候,染欲烬不在府上,应该是在九重司。
这是林颦儿第二次来九重司,第一次是因为月风凛刺杀一事,被染欲烬请来观刑。
这第二次,却是她自己主动走进来。
九重司比长宁城任何一个办公堂口都要富丽堂皇。赤足金打造的牌匾上印着三个血红大字,使人刚一至九重司的势力范围便感觉到一股迎面煞气。
朱红大门宽敞,可并排行驶三辆马车,想来是为了照顾染欲烬那半副銮驾,以免他卡在门口。
再往里走,门内世界与门外全然不同。外面已是深秋萧瑟,这里的景致却好,庭院深深,红花绿树,若没有门口的牌匾,只怕还以为这里是某个官邸宅院。
林颦儿方一进院,便有内侍过来询问:“原来是海公公,不知两位到此有何贵干?”
小太监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说话却十分老道,不谄媚亦不倨傲。
“咱家是陪着小姐来见千岁爷的,还烦请通报一声。”
“稍等。”小太监撂下这么句话,便转身进了九重司大堂。
林颦儿目光随着他身影而走,只见他进了后堂,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才出来,对林颦儿主仆道:“千岁爷请小姐进去,劳海公公在外面候着。”这便是只允许林颦儿一人进去。
小海子目送林颦儿走进后堂,才跟着小太监一旁喝茶去了。
林颦儿先前见小太监进到后堂,本以为染欲烬就在后堂,谁知走进来后,着实吃了一惊。
这后堂内与其他衙门官府大不相同,连个临时休息的软塌都没有,只有一个泛着冷光的铁门。
林颦儿推开铁门,走了进去,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狭窄的甬道两旁是一个个隔开的牢笼,牢笼上方每隔十米左右有一个摇晃的灯碗,里面燃着用人脂做的油灯,油灯的香气与血腥之气混合,散发出诡异的味道。
两旁牢笼里的人见到林颦儿走过的时候,纷纷伸出手想要扯住她的裙摆,却只能停在留她两寸左右的地方,无法前进。
看这些人的精神头尚可,像只是些皮外伤,倒是让林颦儿有些意外。
然而,越往里边走,林颦儿的表情越凝重,步伐也愈发沉重起来。
她每走过一个铁门,便可看到里面的人状态各不相同。
前三道门尚可,等过了第四道门,便有些触目惊心。有些人被摘除了一个眼球,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林颦儿,直勾勾的眼神让林颦儿寒毛直竖。
接下来的几个门里,大都是断手断脚,四肢不全的人,越往后面走,那些人越沉默,连看都不看林颦儿一眼,似乎知道求救无用,所以干脆放弃。
一直到第九道门,才有所不同,不同于其他八道铁制门,这一道门是朱红梧桐木门,林颦儿轻轻推开门,一股幽冷香气钻进鼻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赶走了先前的满腔血腥气。
进了这最后一道门,林颦儿终于对九重司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原来所谓九重,不是她先前所想的那般九重天,而是九重炼狱。一重比一重残酷,一重比一重狠毒。而这一切的恶之源染欲烬,便住在第九重,他掌控着九重地狱里的生杀大权,冷眼欣赏着人们挣扎、扭曲的丑态,欣赏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看来你已经欣赏过外面的刑罚了,可还入眼吗?”染欲烬睁开眼睛,妖异的红莲花在他眼尾慢慢苏醒,伸出诡媚的触手,温柔抚摸他的眼角。
林颦儿踢掉鞋子,赤脚踏上柔软的火红狐皮地毯,白嫩的玉足踏在妖红的狐皮上,美不胜收。房间很大,目测超过一百平米,高床软枕,金器玉盏,极尽奢靡。
染欲烬坐在地上,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林颦儿,不知从哪掏出一串金铃铛,丢了过去:“戴上。”
林颦儿顿住脚步,看着那串精致的铃铛,没有弯腰去捡,反而皱起了眉,这串金铃铛让她想起现代的那些宠物猫狗。
染欲烬见她不为所动,亲自走过来,半蹲在她身前,拾起那串铃铛,想要套上林颦儿纤细的脚踝。
林颦儿往后退了一步,染欲烬伸出的手便落了空,徒留叮铃铃的声音响彻在空荡的房间里。
染欲烬冷笑一声,伸手去抓林颦儿的腿,再次被林颦儿侧身躲过。
他弹跳而起,以迅雷之势握住林颦儿左手腕,林颦儿面色一变,右手五指并拢,对着染欲烬颈子戳过去,被他以两指截住。
林颦儿只得收回右手,举起手刀猛的劈向染欲烬握着自己的手臂,染欲烬勾唇一笑,松开手臂猛的用力一推,林颦儿便直直向后倒去。
林颦儿暗骂一声阴险,临时做了个后空翻,还未等站稳脚步,又被染欲烬追上一脚踢在她小腿上。林颦儿吃痛,双手撑地,以一字马姿势劈坐在地面上。
染欲烬从她头上轻松翻过,扯住她的后衣领将她生生掀翻在毯子上,林颦儿恼羞成怒,一脚踢上染欲烬绝美的脸,却被他长腿压下。
林颦儿手脚并用,像个被惹急的猴子一般,染欲烬笑容不变,轻松化解了林颦儿所有攻势,将她死死压在身下。
他的一条长腿压着林颦儿的两条腿,另一条腿横在她腰间,大手轻松握住她双手,高举在头顶,看起来像是要强迫她做某些不和谐的事。
他腾出右手,捡起一旁的金铃铛,扣在林颦儿白嫩的脚踝上。林颦儿只听的咔嚓一声,金属的凉意从脚底传进心里。
目的达到,染欲烬十分好心的放开林颦儿,林颦儿看着脚踝上金灿灿的铃铛,眸光冒火。
这金铃铛与她十分契合,仿佛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林颦儿撸的脚踝都红了,也不能将它拿下,她伸手握住镯子接合处的两边,用力向两边掰扯,想要将它打开,却发现这看似纤细的镯子,结实的很。
林颦儿看向染欲烬,发现他正拿着一个金质钥匙把玩,见林颦儿看过来,他好整以暇的开口道:“此铃铛镯是鲁班弟子的传人打造,天下只有一把钥匙能够打开。”很显然,那把钥匙便是他手上那把。
林颦儿冷嘲一笑:“如此贵重的礼物,颦儿受不起,还请千岁爷收回。”
染欲烬笑容不变,不理会林颦儿的恼怒:“这铃铛是用一种特殊材质所做,何时你的功夫小有所成,走路时便不会再发出响动。”
见染欲烬不会收回,林颦儿深吸了一口气安静下来,有些狐疑的看着脚踝上金灿灿的铃铛,在她功夫没练成之前,她岂不是什么都不能干,只能成天待在房里。
不过她打不过染欲烬,只能妥协,眼睁睁看着染欲烬将金钥匙贴身放好。
这种锁在她身,钥匙他收着的画面,让林颦儿不由生出些自己是染欲烬禁脔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鬼悚,以至于林颦儿连染欲烬的脸都不敢再看。
染欲烬摸上她脚踝的时候,林颦儿耳后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这种感觉犹如被一条花斑毒蛇缠上,黏腻而悚然。
直到脚踝上传来冰凉舒服的感觉,林颦儿才疑惑的低下头,看到染欲烬正在她红肿的脚踝上涂抹药膏,他的手指修长冰凉,轻轻摩挲着她细嫩温暖的皮肤,带来一丝异样的感觉。
有热气从脚踝蒸腾,一点点窜进林颦儿身体,随着血管流向心房。
她有些不自在的偏过脸,不去看染欲烬过分妖媚的面容,和他眼中认真到近乎温柔的目光。
染欲烬并非发觉林颦儿的异样,依旧专注着手上的动作,直到将那红肿揉散,才用帕子擦了手,将药膏递给林颦儿。
林颦儿接过药膏,干巴巴的说了声谢谢,染欲烬挑了挑眉,刚要说些什么,德总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进来。”
德总管从门外走进来,林颦儿看到他并未脱鞋,而是在鞋上套了一层类似现代的鞋套的东西。
他走到染欲烬面前,弓腰说了些什么,染欲烬勾唇一笑:“带他们过去。”
德总管走后,染欲烬将地上的林颦儿拉起,在她耳边幽幽开口:“今日你这丫头有眼福,本座已经很久不曾亲自动手。”
林颦儿深知以染欲烬变态的个性,能让他亲自动手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很想拒绝,然而,染欲烬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随着染欲烬穿过八重诏狱,重归人间,刺眼的眼光映在她身上,久违的温暖。
然而不是谁都喜欢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染欲烬刚一踏出大堂,粉红的仪盖便遮了过来,为他挡住刺眼的阳光。
与此同时,侍卫抬着一款环佩叮当的宝蓝色轿辇停在两人面前。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立马跪下,将身体弯成脚凳,让染欲烬踩着上轿。染欲烬优雅的走进轿辇,撩起帘子看林颦儿,林颦儿便只好轻踩了一下小太监的脊背,轻盈跃上轿辇。
叮铃铃,脚踝上的铃铛响了起来,林颦儿脚步一顿,栽倒在染欲烬脚下,等她抬起头,目光正对上染欲烬两腿中间。
林颦儿简直想找块豆腐撞死,好在染欲烬早在林颦儿摔倒时便放下帘子。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林颦儿,扯了扯金粉滚边的袖口,道:“青天白日的发什么浪,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座不成。”
这是林颦儿第一次听染欲烬亲口提及自己是个太监的事情,听着他揶揄的口吻,又看了看两人的姿势,林颦儿涨红了脸,按着他的膝盖起身,坐在一旁,远离染欲烬。
然而轿辇虽大,空间毕竟有限,她甚至能闻到染欲烬身上的幽幽冷香不断的传来。
林颦儿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一个重物突然落在她腿上,吓了她一跳。
她垂眸,看着染欲烬绝美的容貌,轻轻吐出一口气。即便如此近距离观察,染欲烬仍旧美的没有瑕疵。他的皮肤白如牛奶,滑若凝脂,光似瓷器,没有了深邃的银色苍茫,整个人显得柔软而美好。
半晌,他的呼吸均匀起来,长长的睫毛娇弱的垂下,挡住了一双妖异的眸子。如山水画一般墨染的眼线,柔和连绵,勾画出一副绝美的睡美人图,就连他眼尾的业火红莲,也变的安静而纯洁,不染纤尘。
轿辇停下,染欲烬仍旧没有动,看起来睡的很沉,林颦儿想起那日在书房的场景,突然恶从胆边生。
她知道以染欲烬的威望,没有人敢自作主张掀开帘子,她伸出手在染欲烬脸侧扇动了两下,染欲烬没有任何反应。
林颦儿露出兴奋紧张的神色,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染欲烬腿上的袍子扯到一边,再将魔爪伸向了染欲烬的裤子。
林颦儿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她努力克制住慌乱,伸出两根手指提起染欲烬的裤腰。
仿佛连老天都在帮自己,染欲烬这厮竟然没有穿亵裤。
再一点点,她便能窥探到染欲烬的重要秘密。林颦儿做了一个深呼吸,将他的裤子又拉高了一点,匆忙之下她并没有看的太确切,正想要仔细确认,染欲烬突然不舒服的翻了个身,林颦儿被惊的手一抖,正好落在她想要了解的地方,她下意识的摸了摸,有些空荡。
林颦儿快速收回手,染欲烬也在这时醒了过来,不过刚醒来的他并不如平日精明,他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两分钟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袍子,不曾理会林颦儿的心绪翻滚。
林颦儿还沉浸于刚才的一按中没有回过神,她有些可惜,可惜这样的绝色竟真的是个太监,不过转念她又觉得,上天是公平的,它给了染欲烬绝色的容貌,无上的权势,却收走了作为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染欲烬看着林颦儿沉浸的侧脸,手指抚上眼尾的红莲花,笑意莫名。
染欲烬率先走下轿辇,冷眼看着侍卫从后面的马车里拉出两个人。两人被灌了软筋散,因此并未捆绑。
林颦儿跟在染欲烬身后下轿,目光所及是一片稀疏树林,根据路程来看,应该还在九重司范围。当她的目光落在两人手上时,呼吸不由顿了一拍。
两人十根手指上的指甲全部被拔的干干净净,露出指甲下的粉肉来,想来是被拔了有一段日子,粉肉已经愈合,结成凹凸不平的平面。
他们的身上倒没有多少伤痕,除了指甲能看出动过刑,便只有一双铁鞋引人注目。
见林颦儿的视线落在两人的铁鞋上,小海子走上前在林颦儿耳边解释:“这是九重司的一种刑罚,叫红绣鞋。将烧红的铁鞋套在人脚上,牢牢贴合,等到铁鞋凉透,脚上的皮肉已紧紧沾到鞋上,除非把脚砍掉,再没别的法子,只能一辈子穿着。”
林颦儿愕然,给这种残酷的刑罚取这般粉红的名字,发明的人也是够变态。
然而还不止这些,根据小海子的解释,红绣鞋最残酷的还在后面。根据人犯不同,红绣鞋的重量也不同。有三寸红莲,五福花开,十全十美等等名头,分别是三斤重的铁鞋,五斤重的铁鞋和十斤重的铁鞋。
鞋越重,走路便越吃力,那些穿上几十斤铁鞋的犯人,根本难以行走,有些穿上铁鞋的人,刑手还会把他们吊起来,当身体难以承受脚的重量,被拉脱臼甚至骨骼断裂,十分常见。
小海子告诉林颦儿,在九重司,这只算是中下等的刑罚,真正的干货多了去了。
这厢小海子正与林颦儿解说的时候,侍卫已经将其中一个人犯埋进土里,只余头部。林颦儿看着染欲烬戴上一层薄如蝉翼的手套,拿起托盘上的一把柳叶弯刀,温柔的将那人脑袋正中的头发剃掉,露出光滑头皮。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染欲烬手执刀柄快速划破那人头皮,动作干净利落,连一点血丝都不曾渗出。
他将刀放回托盘,便有侍卫拎来准备好的木桶,将水银从那人的头皮缝缓慢的灌注进去。
林颦儿看到,那人的面容扭曲骤缩,仿佛忍受极大痛楚。等到桶里的水银都灌注进去后,那人大声嚎叫起来,声音凄厉如夜枭,刮蹭着众人耳膜,在耳廓中冲撞轰鸣。
没过多久,惊奇的一幕发生了,一个粉红的细嫩的身体将头皮上的缝隙撑大,生生从身体里挤了出来,只余一张皮还留在原地。
有人端着一个半盛水的大木盆在一旁看着,等到那嫩红身体挣出皮子窜出后,快速伸手接住了身子。
那身子跳进盆里后,挣扎的更加剧烈,直将木盆里的液体扑通的不剩多少,不过挣扎是徒劳的,在他挣扎的时候,便会有人源源不断的向木盆里倒液体,不多时,那无皮的人便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剩下无力的抽搐痉挛。
林颦儿早已被这一幕惊了心神,她一直认为杀人不过头点地,若非有深仇大恨,此等刑罚实在过于阴毒了。
小海子比林颦儿还好些,但也微微白了脸色,在宫里,得宠的妃子对付失宠的妃子,手段百出,他多少见识过,不过如这般**的虐杀,实在骇人。
染欲烬脱下手套,走到一旁,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打横抱起腿软的林颦儿,径自走向轿辇。
“本座的手段你如今见识过,可还不变吗?”染欲烬眼神落在轿帘一角,勾唇浅笑,端丽无方。
半晌下方没有声音传来,染欲烬嗤嗤笑了笑,却被一双纤细手臂勾住了脖子。
林颦儿主动伸手勾住了染欲烬的脖颈,抬起有些苍白的脸,浅笑嫣然:“颦儿只是个普通人,会贪生,会怕死,只要以后千岁爷的手仍旧如现在这般放在我身下,而非悬在我头顶,颦儿便足矣,至于千岁爷杀谁,剥谁,想必自有千岁爷的道理,个中缘由颦儿不曾了解,亦不会置喙。”
她承认刚刚她确实生出恐惧、觉得残忍,不过她并不是圣母,更不是救世主,在这个世界,她连重要的人尚且保护不了,何谈他人,她能做的只是不去欣赏别人的痛苦,不将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已是善意。
只要染欲烬的刀不是割在她的皮肉上,他杀谁,他剥谁的皮,与她有何干系。他依旧是他,是她选择背靠的大树。
染欲烬的笑容多了两分温度,半真半假的看着林颦儿晶亮的眼珠:“那若本座的柳叶刀置于你头上,要剥你的皮子呢?”
林颦儿想了想,笑道:“颦儿自当洗刷干净恭候千岁爷,只望千岁爷剥了颦儿的皮子后,不使它流入污秽之地。如果能成为千岁爷房里的一件藏品,也总算不辜负颦儿的一片拳拳真心。”
她眉眼弯弯,说的如同穿衣吃饭般随意自然,让人明知不是真心,却也心情愉悦。
“你这身皮子本座不稀罕,你这张嘴儿倒是讨人喜欢。”染欲烬将林颦儿放在软垫上,手伸到她唇边又生生顿住,想起自己方才剥过皮,将手收进袖口,从轿辇中退了出去。
他走到木盆前,看着里面半死的躯体,对另一个人犯露出阴森笑容,如同坟墓里爬出的索命艳鬼:“本座许久不做腌肉,不知手艺如何,今儿你有口福了。”
染欲烬卷起袖口,从一旁的托盘上取出调料,依次撒在盆中被盐水浸过的身体上。
微风过后,调料的味道飘荡在空气中,混合着人肉味道,形成一种令人惊悚的香气。
还不待染欲烬再做什么,那个幸存的人犯已开始不停以头撞地,企图求死。
染欲烬自然不会让他死的这么容易,吩咐人在原本的坑旁边又挖了一个坑,坑挖到一半,那人精神终于被击溃,眼神直视着木盆里的人,嘴里喃喃道:“我说,我说,我说了…”
染欲烬让侍卫将人带回马车,自己用盐水仔细净了手,带着林颦儿回到九重司前院。
“千岁爷,颦儿今日来,是想问您仿造的信做好了吗?”
“你不担心他为了秘密而将你灭口?”这个他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我会向他证明我没机会知道他的秘密。”
“本座会让人送去。”
今日的目的达到,林颦儿刚要离开九重司,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小跑到染欲烬身边,一脸焦急:“千岁爷,陛下请您即刻进宫。”
“你先回吧,待本座换了衣裳再进宫。”
“这…”小太监有些迟疑,看起来无尽帝真的很急。
染欲烬没有言语,含着凉薄笑意看着小太监,小太监立马如立针毡:“奴才告退。”
他转身小跑出九重司,却又不敢马上回宫,只能在皇城脚下慢慢晃荡,在心里祈求染欲烬今日能快些出门。
好在染欲烬今日心情不错,并未拖延太久,只换了身官服便让人抬他入宫。
小太监远远看到蓝色轿辇,如同看到亲人一般,险些热烈盈眶。他不敢上前,只能等轿辇过后,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的跟在轿子后。
轿辇进了皇宫,染欲烬才掀开帘子,让人问小太监无尽帝现在何处。小太监回答说在月昭仪寝宫,轿辇便直接抬到月昭仪殿外。
染欲烬踩着人凳下了轿,一路往内殿而去,他敏锐的嗅到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虽被熏香掩盖,却仍旧有迹可循。
无尽帝和月昭仪都抬眼看向门口的方向,一袭深紫官服贴合的衬在他身上,刺绣的睚眦凶兽占了半个衣襟,从他胸前探出头来,眼睛凶恶有神。另一只相同的睚眦则匍匐的趴在官袍后摆上,随着染欲烬走动,那只睚眦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脚边,恭谨而温顺,仿佛是他豢养的宠物一般。
顺着官服向上看,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便毫无征兆的暴露在眼前。三千乌发披散,直到腰际,发梢调皮的抚弄美人腰,撩人的妖娆。锦绣攒金官帽下是一张难以描述的脸。肤光如玉,一朵精致的业火红莲妖娆绽放,使他诡媚上吊的丹凤眸子愈发妍丽,如山水画般墨染的眼线,将他完美的眼型清晰勾勒而出。两片艳红的薄唇,如同点染在美人脸上的胭脂,相得益彰,于美人更添娇美。
即便这张脸看了多年,无尽帝还是忍不住失神,便连月昭仪也忍不住露出嫉妒的神情。这宫里最娇媚的丽贵妃也不敌染欲烬一半美貌。
见两人痴痴的看着自己,染欲烬银色的眸子缩了缩,殿内的温度立刻跟着下降。
“陛下叫臣来有何事?”染欲烬冷冷开口,打断了两人的目光。
无尽帝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沉重的道:“月昭仪今日被刘采仪冲撞小产,朕希望你将人带回九重司好好审问,务必查出真相。”这便是怀疑有人指使。
至于刘采仪便是之前的刘常女刘蓉,她前段日子意外得了无尽帝的宠幸,被晋为采仪,刚高兴没几天,便出了这样的事。
比起一个家世微薄的小宫嫔,无尽帝当然更看重怀了身孕的月昭仪,所以昔日的温情在这一刻全都变成冰冷的棍棒。
不过刘蓉嘴很硬,又或许是真的冤枉,被打了板子依旧不肯吐口承认自己害月昭仪小产,只说有人陷害。
无尽帝虽然不理事已久,但到底没真正糊涂,他总觉得一个刘蓉没胆子敢害月昭仪,而且以刘蓉的位分,害了月昭仪的孩子对她并没有什么切实的好处与帮助,所以无尽帝怀疑有人指使刘蓉,便叫了染欲烬来。
月昭仪本来恨极,是要立刻处死刘蓉的,但不知想到什么,便同意了无尽帝的提议,让染欲烬来调查此案。
“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妾的孩子报仇啊。”月昭仪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朕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朕晚些再来看你。”无尽帝对月昭仪一味的哭哭啼啼有些头疼,便与染欲烬一同出了淑华殿,出了淑华殿后,染欲烬让人将刘蓉带回九重司,无尽帝则往修仙殿去。
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水灵美人,对着无尽帝盈盈下拜。丽贵妃一改往日娇媚扮相,穿了一件湖蓝纱裙,外罩一款镂空蝴蝶白色披肩,她头发未束,只用一根蓝色绳子松散扎起,脂粉薄施,唇上只涂了淡粉的唇脂,清新怡人。
无尽帝看着眼前人优美的颈子,眼神一暗,伸手扶起她,等这人抬起头,无尽帝才发现是丽贵妃。
吃惯了大鱼大肉,便觉得清粥小菜开胃,无尽帝此刻便是如此,他看着打扮轻盈灵动的丽贵妃,揉捏着她的手,柔声问道:“爱妃今日怎穿的如此单薄,这是要往哪去?”
丽贵妃大眼睛眨了眨,不胜娇羞的收回手,声音泠泠:“臣妾素衣简装是想求佛祖保佑,保佑小皇子能往登极乐,也保佑陛下能再得麟儿,若能如愿,臣妾便素衣简服,茹素半月,以示诚心。”
无尽帝听了很受感动,拉起丽贵妃的手道:“爱妃心意诚挚,相信佛祖会看到的,不过这些事自有僧侣道人去做,不劳爱妃操劳,爱妃身体单薄,茹素半月,恐伤了身子,就如你所说素衣简服便是了。”
“陛下说的是,多谢陛下体恤,那臣妾便回去了。”丽贵妃乖巧的拜了拜,转身离去。
她嘴角含着志在必得的笑容,果不其然,她刚走出一步,无尽帝便追上了她的步伐:“朕许久没去爱妃宫里,倒有些想念你泡的茶,且过去向爱妃讨杯茶喝。”
“欢迎之至。”丽贵妃转头调皮一笑,步调轻快的径自向前走,也不理会无尽帝,无尽帝追着丽贵妃的步伐,看着她清灵的身影忽远忽近,心里有些发热。
接下来的几天,无尽帝一直宿在丽贵妃寝宫,连修仙之事都不那么热衷了。
“贱人。”月昭仪打掉宫女端来的药碗,瓷片碎了一地。月皇后从殿外走进来,听到月昭仪咒骂,不悦的皱了眉,快步走到她床前:“你这是做什么,好好养好身子争取再为陛下诞下子嗣才是你的能耐。”月皇后看了贴身宫女青月一眼,青月将宫人遣了出去,细心的关好殿门。
月昭仪看着月皇后严肃的脸色,不甘的收敛神色,向月皇后抱怨:“姑母,难道我们就看着宁绣宫那个贱人勾引陛下吗?都一把年纪了,还装小姑娘,也不嫌臊的慌。”
“只要陛下喜欢,谁管臊不臊。本宫人老珠黄,不得陛下怜惜,你却不同,别怪本宫不提醒你,你若再不快些振作,这后宫就是她易丽音的天下了。”
“可是姑母,我如今刚小产,如何能承宠。”月昭仪提到小产时,眼睛快速的闪了闪,倒不见多伤心,可惜反倒多些。
月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道:“本宫只能告诉你,伺候男人的法子多了,剩下的你自个琢磨吧!”
月昭仪看着月皇后的背影,眸光变幻不定,月皇后的暗示她懂,可是让她费尽心机去讨好一个老头子,月昭仪只觉得胸口堵的慌,怀孕时期的恶心又涌了上来。
更让她惊讶的是,月皇后看着沉稳端庄,没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果然,在宫里生活了多年的女人自戴一层面具。
夜幕降临,锦绣拿过灯旁的木条摁在烛火上,将灯熄灭。正要去摁第二盏灯,一道红色身影突然出现在房内,吓的锦绣差点叫出来,好在她及时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声音。
“千…千岁爷…”锦绣有些紧张的蹲了蹲,不敢看染欲烬那张绝美的脸。
“你下去吧。”染欲烬声音还带着外面夹带的寒气,语气倒还算温和。
林颦儿冲着锦绣点点头,锦绣快步退下,将房门掩好。
“千岁爷不是说让人送来,怎么自己亲自来了?”林颦儿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匣子瞧了瞧,有了这个匣子,她取信林老侯爷便更有说服力了。
林颦儿看向染欲烬,从他的表情倒是看不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倒是帮了她一个忙。
“丫头,过来。”染欲烬没有回答林颦儿的话,自己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林颦儿想起上次在这张床发生的事,脚步有些迟疑:“这么晚了,千岁爷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染欲烬一眼便看穿林颦儿想些什么,嗤嗤笑了:“小淫妇,你若不想走到哪响到哪,就到本座这来。”
原来是想提升她的武功,那你不早说。林颦儿脸色讪讪,快步走到床边,清脆的铃铛声响个不停。
两人相对而坐,染欲烬向前平伸出双手,林颦儿轻轻将手搭在他手心,闭上眼睛。
半晌,染欲烬率先收了手,林颦儿只觉得原本有些阻滞的脉络变得通畅了,一股气流迅速涌遍全身,最终归于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