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益守猛的一拍桌案,吓得一旁看好戏的萧玉姈浑身一抖。
“解不解除驸马的禁锢,此乃公义!若是驸马反省了自身的错误,在下分文不取,也会把话给天子带到。
若是驸马仍然举止轻浮,言行无度,那么哪怕是把金山银山送过来,在下也不能答应!”
刘益守义正言辞的说道!
不爱财帛田产,难道好色?
萧玉娡一脸古怪的表情,看了看因为爱情被滋润得娇艳似花的萧玉姈,心中暗想,自己这残花败柳的,刘益守也看不上啊,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与长城公主乃是姊妹,和吴王也可以说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吴王不妨明言。”
萧玉娡不动声色的问道。
刘益守看了看萧玉姈,对她点了点头。后者不动声色的退出了书房,就留下萧玉娡和刘益守对坐于书案前。
“朝廷最近要土断检地,估计阻力不会小。若是王实可以主动把多余的田宅上交朝廷,那么天子感受到驸马的拳拳之心,解除禁锢乃至加官进爵,也不过是小事一桩,不是么?”
听到这话,萧玉娡大吃一惊。刘益守的胃口很小,但朝廷的胃口就大得没边了。要是把多余的田宅都交出去,他们这些宗室勋贵们吃什么呢?
“这个……恐怕我一个妇道人家,很难做决定。”
萧玉娡为难的说道,她要回去跟王实商量一下。如今骑虎难下,要是之前不说还好,现在提出来了,刘益守势必会卡着王实,不让其解除圈禁。
“可以的,安吉公主回去好好想想再答复。朝廷近期便会有土断令出台,若是在那之后驸马才恍然大悟要交出多余的田宅,那就不是幡然悔悟,而是逼不得已了。
同样一件事,先做和后做,效果可是截然不同的。”
萧玉娡浑身发抖,她已经明白了刘益守的意思。
很多男人爱财帛田产,有些男人喜好美色,而刘益守则是奔着最高权力去的,其志不在小。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每一句话说的都是道德理想,每一件事都是奔着天下大势。
“如此,那妾身告辞,有所叨扰不好意思。”
萧玉娡狼狈的起身拜谢,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不一会,萧玉姈悄悄的走出来,看到刘益守坐在书案前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安吉公主这就走了?”
萧玉姈疑惑问道。
“不然呢,伱以为还会如何?”
刘益守没好气的反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感觉她走得太随意了些。”
萧玉姈没敢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她原以为刘益守会和安吉公主在这里如同野兽般的撕咬纠缠在一起,红果果的猥琐画面让她脸红心跳。
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好了,我要入宫一趟,去处理驸马王实的事情,你就在府邸里等我回来吧。”
刘益守拍了拍萧玉姈的胳膊说道。
“哦哦,好的,好的。”
萧玉姈羞红了脸,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臆想感到羞愧。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刘益守看着萧玉姈,疑惑问道。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我怎么可能想那些事情呢?”
“那些?是哪些?”
刘益守听了对方的解释,心中更疑惑了。
“我不跟你说了!”
萧玉姈羞愧得落荒而逃。
“切,区区一个公主罢了,真当我饥不择食啊?”
刘益守无奈叹了口气。
以他如今的权力,只要想玩,可以把肾玩坏,每天还不带重样的,可是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儿,最关键的还是要把正经事办好,才是生存之道啊!
……
春夏之交,宛如一潭死水的建康政局,出现了一丝涟漪。
已经至仕在家的前任吏部尚书、司徒袁昂,向建康宫外建言献策的“意见箱”内投书,建言朝廷检地土断!
为表诚意,袁昂率先将建康城外的家族土地上交了一大部分给尚书府!希望朝廷能够妥善安置土地上的佃户。
这个消息,激起了建康中枢的激烈讨论。
接着,安吉公主萧玉娡和驸马王实,也将公主府所属的大部分土地上交,用于均田。
不管是袁昂,还是安吉公主,都不是普通官员,他们的分量,比那些普通世家子弟或者普通官僚要大得多。
最后,在吴王刘益守的极力推荐,和尚书令陈元康的多番斡旋之下,建康中枢朝廷下旨,在建康周边和三吴地区先行土断,以期后效。
如果成效显著,那么就会将土断扩展到全国。
得到这样的消息后,建康周边的自耕农与佃户无不欢呼雀跃,世家和豪强之人则如丧考妣。那些身居高位的寒门子弟还好说,毕竟人丁稀少,权势都是来自于自身的官位。
比如说朱异一样的人物,他们的财富,都是来自于朝廷和自身的贪腐,并非是老家的田产供给他的生活。
而以王谢大族为代表的世家子弟,则比死了爹妈还难受。他们的锦衣玉食,田宅财帛,都是来自于佃户和奴仆,来自于庄园湖墅。
跟他们所处的官位没有多大联系,更不是来自于朝廷的俸禄。
朝廷的政令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老神在在打算看刘益守笑话的世家中人,终于坐不住了!
火烧眉毛要是还坐得住,那也真是有本事了,这一切都在刘益守的意料之中。
因为他还特意从寿阳调来了一支军队,负责保护前去建康各地土断的官员,并准备随时执行抄家的任务。
这天下午,刘益守正在书房里看书,萧玉姈在一旁给他剥水果,就听源士康来报,有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的人在府外求见。
“终于还是来了啊!”
刘益守感慨说道。
“阿郎是想收王氏谢氏之女么?”
萧玉姈调笑道。
“不了不了,家里已经很热闹了。”
刘益守摆了摆手,如今他真没有精力花在女人身上,又不想把女人当做纯粹泄欲的工具,所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没必要。
跟王谢的人聊天,直接谈钱就行了,谈女人俗气。
萧玉姈端着果盘离开后,源士康将两个王谢一族的代表引到了书房。
琅琊王氏来的是袁昂的女婿王规,陈郡谢氏来的人是陈元康的手下谢嘏。王规先不说,这个谢嘏,跟刘益守也有些渊源。
谢嘏之兄谢举,是长乐公主的驸马,那个长乐公主,就是萧正德的妹妹,送到刘益守这里,后者将其赏赐给了彭乐为妾,如今已经生子。
因为这一层关系,谢嘏之前就已经投靠了陈元康,在陈元康交给刘益守那份“人事档案”里面,就有谢嘏这个人。毕竟,挨过打的人才知道谁的胳膊更粗。
很显然,这次王谢等大族,也是有备而来,找的都是熟人,刘益守没法拒之门外的人。
“二位也是替人带话,有什么不妨直接说吧。”
刘益守大度说道。
王规和谢嘏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怕刘益守不给面子。
毕竟,现在南朝的世家,都是“散装形态”。
像是崔氏那种崔士谦为政,崔訦为将,一家人掌控从政治到军事到土地的各种权力,几乎是水泼不进的状态,南朝这边的世家都无法做到,哪怕是萧氏也是如此。
王规和谢嘏出马,并不是因为他们跟土断关系密切,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们是“局外人”,才被家族推举出来跟刘益守沟通。
“吴王英雄造时势,恐怕土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有谋算。吴王不妨把话直接说开了,我等也好回去传话。”
王规开门见山的说道。
这个人不简单!
听到这话,刘益守微笑点头说道:“朝廷土断,乃是大势所趋。不过嘛,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如今青徐大军压境,有外敌在,对自己人动手肯定令人心寒。
只不过,谁是自己人,谁不是自己人,那并不是由所在的城池决定的吧?有人大敌当前依然是蝇营狗苟,一毛不拔,这样的人,还是自己人么?”
刘益守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二人“恍然大悟”。
听话的,支持北伐的就是自己人。不听话的,不支持北伐的就不是自己人。
自己人的土断可以推迟,不是自己人嘛,那就别怪刘都督把你往死里整了。
第462章 以正义之名
带着满腹的疑问,王规和谢嘏离开了位于鸡鸣山上的吴王府。刘益守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只要是支持北伐的,土断可以暂缓,不支持北伐的,那就对不起了,老老实实的接受检地没商量。
那么怎样才算是“支持北伐”呢?显然不是空口白话,要体现在行动上。具体的,不外乎钱粮兵员这两样了。
总之,不放血是不行的。
二人刚离开没多久,源士康便前来禀告,说韦黯轻车简从,独自来拜访,就在府邸外等候。刘益守心领神会,让源士康将其领进书房密谈。
“今日务直(韦黯表字)兄前来拜访,所为何事呢?”
刘益守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事实上,就算韦黯不来,他迟早也得去找对方密谈的。
“吴王就不用客气了。”
韦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此番青徐战局,还有后续,吴王的打算是怎样呢?”
“高敖曹诸部所在的位置,并不利于防守。而他们现在既不能突破彭城与下邳一线,又不愿意退回任城、兖州等地,显然是在等援兵。”
刘益守收起笑容,继续说道:“我料定今年秋冬之季,北面高欢定会出兵攻彭城侧翼,大举进犯。”
韦黯也是懂兵事的人,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青徐的局面,无论是哪一边,继续增兵都是没有意义的。困局的要点在于“地势”,而不在于兵力多寡。
就跟下围棋一样,一大片的棋子堆在一团是没有意义的,它们的位置才是决胜的关键。
“吴王是说,悬瓠、马头郡等地,才是魏军破局的关键么?”韦黯恍然大悟,惊讶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事实上,他对此早就有了一些预判。
韦氏起家就是在两淮鏖战开始,吃饭的活计,自然不会生疏。
“没错,要是高欢会打仗,甚至可以把淮河以北的土地全割下来吞进肚子里。若是我们不好好应对,此战风险甚大。”
“此话怎讲?”
韦黯疑惑问道,感觉刘益守有些危言耸听。
两淮地区的拉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除非是梁军疯狂溃败,否则淮河以北的土地,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丢失。
“魏国要么不出兵,若是出兵,必定是全线推进,兵马极多。以正合以奇胜,到了那时候,兵少的一方,就会捉襟见肘。”
出奇制胜这个词,是有限定范围的。不是所有的战争,都会给你出奇制胜的机会。
两人绕了半天弯子,韦黯不提韦氏的私军要做什么,刘益守也是一直暗示此战事关重大,并不提要韦氏的人马应该做什么。
两边就这样耗着。
终于,韦黯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局面已经如此凶险,吴王打算如何应对呢?”
问题又绕回到了最初,这也是韦黯到此的唯一目的。
“我欲上书天子,下诏书,引囚徒为军,战后,按战功赦免其罪。”
刘益守不动声色的说道。
韦黯沉吟不语,这件事历史上做过的人很多,章邯引骊山囚徒,得军三十万,力挽狂澜,这件事可谓是闻名遐迩。
只是,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说跟韦氏有什么关系呢?
“之前,韦粲、韦载二人,参与藩王叛乱,被囚禁在建康宫。若是天子能下诏大赦天下,他们也能免除罪责,当然了,听命从军是免不了的。”
刘益守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