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出口”弩机,并不代表要出口弩箭。对于箭矢,刘益守严格把控,只卖“枪”不卖“子弹”,老硬币的套路了。
“对了,洛阳来的工匠中有人改进了无羽箭的制作工艺。这个人重赏,此种箭矢也要在军中推广。另外贾思勰你要派专人在芍陂那边湖里投放鱼苗,扩大养殖,在周边养鸭子养鹅。
收集鹅毛做箭羽,配备给新成立的落雕使用。这支部队,将来在战场上专门狙杀敌军将领,弓矢装备皆为专用。”
原来这么早就在布局了啊!杨愔等心中感慨,刘益守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他们连忙应承下来,拜谢而去。
等所有人都走后,刘益守才像一条咸鱼似的,趴在桌案上累得只叹气。
走上坡路都是很累的,那种在女人床上混一下就能醒掌天下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事情,都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凡事抓大放小,在大事上亲力亲为,才是那些面上风光的人,背后成功的秘诀。
“力有未逮啊,现在要把种田铺开,还缺了一个关键基建。”
刘益守前世家乡在徐州,离这里不远。安丰塘以南,似乎还有一片人工渠和堰塘,是个大的产粮区。但是现在看起来那边都是荒地,并未开垦。
毕竟芍陂周边良田太多了,没水的荒地,农户们开发的兴趣很低。
这种事情,只能是由治理寿阳的人来牵头做才能发动群众开发地方。
“而且得搞点高附加值的东西才行啊,要不没钱了。”
刘益守趴在桌上,脑子里灵光一闪,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刚入冬,刘益守麾下独孤信、赵贵二人,分别领兵,带着本部人马各一万,合兵一处攻打几乎处于无抵抗状态的下邳郡。高欢的人马刚刚到任一个月不到,屁股都没坐热就被人一锅端了。
拿下下邳城后,接到刘益守军令,独孤信奉命守下邳郡,而赵贵则带兵继续攻毗邻的东海郡,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毫不费力就打到了沭水!被梁国北海郡河对岸那边的巡视兵丁察觉,紧急通报给当地太守。
当地太守不敢耽搁,将此事写成文书通过驿站送到建康,已经是三天之后。
直到这时,梁国朝廷中枢才知道,刘益守在乐游苑给萧衍拜寿的所谓“寿礼”,竟然是动真格的!
他们查看地图时惊讶的发现,自此以后,梁国在青徐的战线,已经齐头并进,没什么明显的破绽了!似乎,下一步真的可以将兰陵县拿下!
正当朱异他们在私下里商议,拿出方案后再汇报给萧衍的时候,刘益守借着梁国的驿站系统,发明文通知建康中枢朝廷,他已经派兵拿下了下邳郡与东海郡,自此青徐防线固若金汤。
请朝廷派文官来接管这二郡的政务,并指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此文一发,犹如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清水,整个建康的上层,尤其是萧氏的宗室和那些赋闲在家的世家子弟,全都按奈不住了!
锅太大,朱异又背不动了。无论他怎么决策,在满足一批人的同时,就会得罪另外一批人。没办法,朱异只好拿着发来的公文,到同泰寺的大佛阁找萧衍问询对策。
……
“朕这个女婿,还是很有信用的嘛,哈哈哈哈哈!”
萧衍开怀大笑道,看了驿站系统送来的刘益守写的公文,他一向都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笑容,心情似乎很不错。
“呃,此事之前是刘驸马运作,但是现在,已经跟他没关系了。”
朱异面带苦涩的说道。
刘益守公文的意思很明白,两个郡我已经拿下来了,肥肉我丢给你,你们自己去分,不要老是在背后哔哔我。
他现在一了百了的没事了,反倒是朱异每天都要经受各种疲劳轰炸。这两个郡,是不是就需要两个太守?是不是需要相应的一系列官职?
这是一块肉,却还不是大肥肉。
最大的肥肉,是刘益守所说的,等待朝廷命令。
朝廷的命令肯定是让他原地固守啊!如果让他拿下兰陵县,拿下宗室祖地,那萧氏一族的脸往哪里放?这是毫无疑问的!
刘益守其实也是暗示了这一点:让我不打兰陵县也不是不行,但是,得加钱!
“嘉奖一下驸马,官职就不用了,多给些钱粮。府库里的兵器,用不上的也都给一些。驸马还是有心为国家做事的。”
萧衍感慨说道。
这是应有之意,拿了好处,刘益守就会甩开膀子不会掣肘了。
朱异微微点头,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刘驸马那边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兰陵县……诸位皇子都想挂帅出征,谁去为好呢?”
第317章 跟这种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呢
刘益守给梁国中枢搞出来一个巨大的难题:抛出来的肉太香,想分一杯羹的人太多,以至于利益完全无法协调。
朱异将这个问题摆到萧衍面前。
萧衍沉默了,一直闭着眼睛数佛珠。
“陛下,此次太子也有意挂帅出征……”
朱异揣摩了一下萧衍的心思,感觉让萧纲挂帅,会不会好些。谁都知道这位太子是捡了萧统的便宜,还写娈童诗什么的,在民间与朝中都威望甚低。
萧衍扶一扶这位“太子”,倒也情有可原。
“诸子之中,除了朕那已故的长子外,还有谁德行最好?”
萧衍睁开眼睛,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一句话怼得朱异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还好朱异在朝中数十年,对政务无比熟悉,对诸多皇子的事情,也是知之甚详。
他沉吟片刻道:“八皇子萧纪,自幼勤学,不好轻华,恭俭礼让。一直在建康并未外镇地方。微臣认为诸子之中,论德行,八皇子为最。”
听到这话,萧衍摸了摸自己的长须道:“卿之言甚合朕意,此番挂帅,就让阿八(萧纪)去吧。”
幼子挂帅?
朱异大惊失色,萧衍这一昏招,真是令人无力吐槽,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了。萧纪都没有开府建衙,身边连班底都没有,靠什么统领三军?
“陛下,八皇子身边都无亲信武将……”
朱异有橘麻麦皮不知道当浆不当浆,如果对面坐的不是萧衍,他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阿八(萧纪)挂帅,这个没什么要争辩的。至于副帅人选,你怎么看?”
萧衍一句话就把朱异后面要说的话堵死了。
“石头城的陈都督有意领兵出征,他对北方也较为熟悉。”
“他不能走,朕有时候还要招他来下棋。”
萧衍平静说道。
下棋是假的,陈庆之走了,建康的戍卫让人不放心才是真的。这张关键的护身符,萧衍是不会轻易拿走的。
“夏侯夔前日上书,愿意从闽浙海路到北海郡,在那里屯兵蓄势待发……”
朱异小心翼翼的说道。陈庆之的事情可以随便说,但是夏侯夔现在是被萧衍冷处理的人。
只是朱异已经收了夏侯夔的钱,还能怎么办呢?
“他就好好在那边平民乱吧,朕的家事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夺回兰陵县,夺回宗室祖籍地,这是国事,但也确实可以算是萧衍的家事。萧衍对于宗室极为厚爱,甚至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他很反感外人插手宗室里的事情。当然,刘益守这种主动请缨,为他们创造摘桃子机会的是另外一回事。
所谓舔狗嘛,自然是越多越好,萧衍并不反感类似行为。
“兰都督(兰钦)在钟离不可轻动,他也并未主动请缨。不如调马头郡的萧映去北海郡,本来也离得不远。”
萧映这次根本没掺和进来,确切的说,他已经被马头郡等地混乱的民政搞得焦头烂额。刘益守的人马对马头郡的渗透无孔不入,领地内民户逃亡不断,他没到萧衍这里哭诉就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正因为萧映已经这么惨了,所以朱异才不介意让他死得更快一点啊!墙倒众人推才是社会的基本运行规则之一。
“萧映这孩子,你就放过他吧,朕知道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萧衍叹了口气,他都觉得刘益守这厮不好对付了,更何况是萧映?萧映又没有梁国中枢的行政力量,靠什么让刘益守乖乖听话?
刘益守愿意给梁国出点力气,不代表他会对周边的宗室客气,这一点萧衍看得非常明白。自己这位女婿,并非北方的胡人做派,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难对付啊!
你是流氓我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刘益守就属于那种有文化的流氓。
“请陛下圣裁。”
朱异深深一拜,放弃治疗。
虽然伺候了萧衍几十年,他现在依然觉得这位爷有时候太难伺候。
“太子手下,应该有自己的班底吧?”
萧衍平静的问道,朱异感觉自己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种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合适。他一句话都不说,恭敬行礼,将头垂到地板上。
“你亲自去问问太子,他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一下。”
萧衍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朱异被这个古怪的操作弄得迷惑了。
幼子挂帅,然后让太子派亲信手下领兵,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萧纪跟太子麾下的将领亲近亲近?
那以后岂不是……
朱异都不敢继续往下面想了,只觉得萧衍的心思就像是山里的六月天,说变就变!
“微臣领命。”
朱异再次行礼,准备躬身告退。
“对了,下政令通知刘益守,在东海郡和下邳郡固守,不得出击兰陵县,破坏整体部署。”
萧衍淡然说道。
果然如此!
朱异心中吐槽,就知道这位皇帝绝不会把夺回祖地的荣光给予外人。也不知道那位桀骜不驯的驸马,心中会作何感想呢?
他没法多说什么,只能恭敬退出大佛阁。出了同泰寺,被江边的冷风一吹,朱异清醒了几分。他心中有个难以解释的疑问,直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刘益守也算是自己见过的顶层次人物了,让他深为畏惧。偌大的建康城里,都找不到能与之相提并论之人。
这家伙平日里一举一动都有深意,绝不会在大事上有昏聩之举。他这次“义务劳动”,为萧衍夺回祖地铺路,两袖清风,难道真就是因为兰陵县风景好看么?
……
身后一辆又一辆的平板车,堆满了货物,刘益守带着贾思勰在寿阳周边的村落里面走街串巷,挨家挨户的“送温暖”,都是些布匹之类的东西。
寿阳今年和北方一样,也是丰收年景,粮食或许不缺,但这不代表普通人家不缺穿的用的。类似的东西,其实已经属于“工业”的范畴,只不过因为生产力层次较低,被称为“手工业”。
“阿翁,平日里吃河鲜么?”
刘益守问一位院子里晒太阳的老汉道。
“吃啊,除了河鲜外,平日里就没有肉了,不吃这个吃什么呢?”
老汉理所当然的说道,要不是刘益守等人给他们送东西,又是统管寿阳一方的大佬,他都觉得对方是多此一问。穷苦人家,除了河鲜外,几乎就没有其他动物蛋白来源了。
民间吃河鲜的方法最多,不是没原因的。
“吃河蚌不?”
刘益守笑眯眯的问道。
老汉没说话,进厨房里端出来一锅还没煮的河蚌。刘益守和贾思勰对视一眼,心说果然如此。寿阳周边河蚌众多,几乎家家户户都吃。
河蚌最喜欢在浅水湖、浅水河这样的浅滩生活,芍陂一望无际,水却不深,沿岸密密麻麻的都是河蚌。
刘益守他们走访了好几个村子,得到的消息,跟自己之前预料的一样。
“阿翁这边,在河蚌吃出过珍珠么?”
刘益守冷不丁的问道。
原以为这人也会跟之前走访的那些人一样满脸莫名其妙,没想到对方竟然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阿翁,我们就是想见识一下,珍珠还是你的,在下也不缺那点钱。”
刘益守从袖口里掏出几枚铜钱,抓住老汉的手,将钱拍在对方手掌心。
估计是平日里刘都督名声甚好,不是那种欺男霸女之辈。那老汉长叹一声,引刘益守和贾思勰入屋。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一块布包,打开布包,就看到里面有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还泛着蓝光,十分惊艳。
刘益守隔着布端详了一下,将珍珠还给老汉问道:“出珍珠的河蚌是在哪里捡来的?”
“刘都督啊,唉,老汉我时不时就去那边捡起河蚌,只是再也没出过了,就这一颗!”
那老汉摇头叹息道,他总算明白这位刘都督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了。不是要他这颗珠子,而是要知道哪里产珠。
可是河蚌产珠,极为罕见,岂是你说有就有的?这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带我去河边,然后告诉我们是哪种河蚌,重重有赏!”
刘益守语气激动的说道,难掩兴奋。
河蚌的种类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甚至不同的河流里,同种河蚌还有不同的亚种。并非是每一种都能结出珍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