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胖子一番话还是很有见地的,不愧是搞经济的人才。
刘益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遵彦(杨愔表字)此言深得我心,此事交给你办好,我让杨忠配合你,不听话的豪强也好,世家也罢,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天灾来了,杀些人,少点人祸,我不介意。”
听到刘益守这番杀气腾腾的话,众人都是提起心,果然,自家主公就像是三更天进宅的夜猫子,机会来了就不会放过,绝不会空手而归。
看到众人都有任务,唯独自己一旁看着,崔暹也有些着急。
“季伦(崔暹表字),你带着斛律羡和他麾下那百号人一起,去找我们管辖下的所有寺庙,一家一家的找。
佛祖慈悲,两淮水灾,洪水无情佛门有情。让他们这些平日里吃斋念佛的和尚们有人出人,有钱出钱。至于那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教育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出家人慈悲为怀。”
刘益守微微一笑,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教育?要如何教育?”
崔暹一脸迷惑不解。
“军中的旗杆,很久没有挂人上去了,它们都很寂寞的。偶尔挂几个人上去示众,既惩治了坏人,又教育了群众。就是这么个教育法。”
刘益守慢悠悠的“解释”道。
懂了!
在场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全都心中了然。
要挂旗杆早说嘛,这些事情他们都很熟的!
……
涡口所在的三角洲区域,已经全部被淹。马头戍也被洪水淹没,夯土垒起来的堡垒有一面已经塌了。不过水退去后,城内已经没有洪水了。
刘益守带着人陆路赶到的时候,马头戍不远处已经如同一片汪洋大海。
“陈霸先当初在淠源河上游筑坝,萧映后面又没有把河堤处理好,涡口这次决堤,他们难辞其咎。”
看到远处水中四处都是漂浮着的尸体,源士康愤愤不平的说道。萧映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马头郡一片狼藉,都是他们来擦屁股,真是倒了血霉。
“告状那是肯定要在萧衍那边告状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刘益守轻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若是只志在方镇之间,枕戈待旦的同时,继续吃喝玩乐就可以了,洪水什么的,那都是梁国朝廷的问题。
但……若要为天子,则天下子民,皆为我等父老子女,岂能分我们治下或者萧衍治下的区别?”
“主公志向,属下远不及,惭愧万分。”
源士康心悦诚服的拱手说道。
“你要那么高的志向做什么?难道准备造反?”
刘益守揶揄道。
源士康涨红了脸,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派人划小舟四处看看。两淮水性好的人不少,附近也可能还有高地,或许还有幸存者。我们耐心找一找,将他们组织起来带回寿阳安置。”
源士康领命而去。
刘益守站在马头戍的高墙上,看着外面的洪泽,心里有点堵,却又感慨人力的渺小。
人定胜天!这是心中有多少狂妄的壮志,才能喊出来的话啊!刘益守感觉人永远胜不了天,但也不能毫无作为的过一天算一天。
“淠史杭,必须得一起修整才行。哪怕萧衍不能做,也得有人去做这些事啊!”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
到了快天黑的时候,源士康带回不少浑身湿漉漉的灾民,当这些人一走进马头戍的时候,全都脱力一样的坐在地上,不少人都嚎啕大哭。那样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一场洪水,他们失去了土地,失去了部分甚至全部的家人,前途渺茫,感觉不如死了的好,至少一了百了不用再去受苦。
此时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去,正北方向的紫微星(北极星)露头,光芒四射看起来分外明朗。
“紫微星抬头,王气外露,这不太像是萧衍老儿的星象啊。”
刘益守身边的王伟喃喃自语的说道。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
耳边似乎响起熟悉的曲调与歌词,刘益守微微一笑对王伟说道:“走,我们去看望一下那些灾民。”
第350章 儿子偷爹不算贼
救灾、赈灾,安置灾民,准备秋收。
一件又一件或十万火急,或重要非常的事情,压得刘益守喘气都觉得背上背了一块大石头。一连好几天,晚上都是在书房。
不仅睡不好,而且王伟等人不分昼夜的汇报各种事项,书房进进出出搞得如同菜市场一般。
刘益守这才有些理解为什么朱异在梁国中枢贪墨擅权,却依旧被萧衍委以重任了。管理一个庞大的国家,需要处理诸多繁杂的事务,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度的,更何况是一个热衷于佛教的帝王。
萧衍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去处理“俗世”的事情呢?
快速处理(不谈处理得好不好)一些不重要的事项,对于中枢大臣来说,也是一项重要的能力。
从这个角度看,朱异是很称职的,甚至都算得上优秀了。萧衍知道他贪墨,不过一个人贪污,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又能占多少分量呢?随他去吧。
萧衍大概就是这么认为的。
“唉,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书案前,刘益守忍不住唏嘘感慨。李白是想当官没机会,他却是已经快累趴下了。
正在这时,阳休之走过来,在刘益守耳边嘀嘀咕咕了一番。
“噢?我都快把他忘了,吴明彻有心了,快请。”刘益守微笑说道。
源士康在马头郡赈灾,现在刘益守身边都是阳休之在管理杂事。
不一会,阳休之带了一个神情委顿,穿着粗布麻衣,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中年人进了书房,自己则是伺候在一旁,并未离开。
“听闻司马先生辩才无双,颇有当年诸葛武侯舌战群儒的风采。为何今日一见,阁下双目无神,魂不守舍,难道是有什么心事?”
刘益守看着司马子如,言语略带轻佻。当然,他也有揶揄对方的资本。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阶下之囚,何来神采。鄙人与刘都督也算是故人,何必如此挖苦呢?”
司马子如无奈的说道。
刀架在脖子上的辩论又有什么意思?
看着油盐不进的司马子如,刘益守忽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来。
“司马先生,其实呢,我与你,也没有私仇,犯不着为难你。这样吧,今天你跟我聊聊天,我心情好呢,就放伱回邺城,如何?”
看到司马子如,刘益守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刘都督位高权重,一言九鼎。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
司马子如十分光棍的说道。
“好,司马先生果然爽快人。”
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刘益守轻咳一声,试探问道:“听闻司马先生家中美妾不少,可有此事么?”刘益守似乎意有所指。
这你都知道?
司马子如大惊,他只请过高欢到家里一起玩美妾啊,为何刘益守也会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得不说,贼看谁都像贼。司马子如现在就在想,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
“都督如何得知?”司马子如疑惑问道,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你家美妾这么有名,我当然知道。”刘益守略有些得意的说道。
“都督若是有意,在下可以将所有美妾都赠与都督,不过那也只能等在下回邺城再说了。”
司马子如平静的说道,这倒不是他在忽悠,美妾而已嘛,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只要肯努力去找,天下哪里没有美人呢?
“在下有件事情,一直很好奇啊。”
刘益守忍不住搓了搓手:“令郎司马消难,听闻是神童,且俊逸不凡,如今正是风华正茂。女子爱俏郎,此乃天性无可厚非。
司马先生家中美妾何其多,看上令郎,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哈,令郎若是跟先生家中美妾私通,先生要如何处置呢?”
听到这话,司马子如脸一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踏马的,自己那个不肖子司马消难,还真就跟自己最宠爱的美妾私通了,两人不知道浪过多少回,一直到纸不包住火的时候自己才知道!
可是这等密辛,刘益守又是如何得知的?
“家丑外扬,让都督见笑了。”
司马子如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言不由衷的说道。
“先生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要如何处置!”
刘益守的话语中略带一些严厉与责备。
“司马消难乃在下独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年少犯错,我作为父亲,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司马子如叹息说道。
“连美妾也一起原谅了么?”
刘益守好奇问道。
司马子如一愣,感觉刘益守的关注点似乎有点古怪。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在下恩宠如故。”
儿子跟美妾私通,事后老爹居然都可以原谅。这就是古人的胸怀么?
刘益守感慨的叹息道:“司马先生胸怀宽广,我辈不如也。”
他记得前世有个经典名场面,就叫司马子如爹坑儿。
那是高欢长子高澄与高欢宠妾郑大车私通后,被人告发。高欢将高澄毒打了一番,还想废掉他世子之位。结果司马子如劝说道:“年轻人都这样,我儿子司马消难也是跟我的美妾私通,我还不是选择了原谅他,男人嘛,这种事情看开点就好了。”
然后高澄这才逃过一劫。
没想到司马消难跟老爹宠妾私通竟然是真的。
当然,高澄那件事以后,司马消难“儿子偷爹不算贼”的事情就声名远播,他本人就臭名远扬了。
“司马先生,这样吧,我这里文房四宝皆有。你呢,把高王手下重要将领,谋士,他们的性格,能力,亲属关系还有你个人的评价,都写一写。
写完给我看。如果我感受到了你那份诚意呢,就放你回邺城。当然了,不写也没事的,寿阳风景优美,良田何止万顷。先生去做个田舍郎,在此地颐养天年,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阳休之,给司马先生磨墨。我去招贤馆看看。”
刘益守对书房里几乎透明人一样的阳休之说道。
“好的主公!在下一定寸步不离司马先生。”
在一旁吃瓜快吃饱了的阳休之兴奋说道。
等刘益守走后,阳休之面带微笑看着司马子如说道:“司马先生,关于高王的私事,主公很有兴趣但是他不好意思说。其实在下也很有兴趣,麻烦你写一写,特别是他在你家跟美妾玩耍的那些事。”
……
“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益守在招贤馆的院子里发现女扮男装的元玉仪,虽然粘着八字胡,穿着文士袍,但窈窕的身材是衣服遮盖不住的,怎么看怎么是女人。
此时此刻,一堆人都在围观院子里擂台上的两个人。此番马头郡大水,果然有不少人前来投靠。陈元康在招贤馆内设局,会文的文斗,会武的武斗,达到标准就录用。
“阿郎你没看到么?新来的这个人啊,台上那个,他刚刚把源士康打了。”元玉仪满脸兴奋,似乎很想看到源士康吃瘪。
刘益守这才注意到,源士康现在正在台上跟一个身材极为健硕的年轻壮汉比斗,双方都没有动兵刃。那人出拳如虎,带着凶狠。源士康节节败退,已经快退到擂台边缘。
“源士康不是在马头郡赈灾么?”
“他回来复命的啊,不过没去阿郎的书房。”元玉仪有口无心的说道。
其实真实情况是元玉仪要给源士康介绍元氏的漂亮妹子,前提是要把擂台上的壮汉打倒。源士康傻乎乎的就上了擂台。
当然,这些事情元玉仪是不会跟刘益守说的。
“此人倒是有些本事啊。”
刘益守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人应该是灾民中的一员,因为身材健硕,所以自己好像有点印象。
正在这时,一个不小心,源士康被那人打下擂台,摔倒在地上异常狼狈。元玉仪忍不住捂着眼睛,随后像是想到什么,面色大变,如同做贼一般悄悄的从人群里退出,直奔自家府邸而去。
“主公觉得此人如何?”
陈元康不动声色的凑过来问道。
“嗯,当个护卫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