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就是让斛律金“便宜行事”。
只不过,这种事情,跟舔狗请女神出去吃饭一样,舔狗问去哪里吃饭,女神肯定是回答“随便”,舔狗问去哪里玩,女神肯定也是心不在焉的回答“随便”。
但她心中有没有目标呢,有没有打算呢,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不想说罢了。舔狗的安排若是真的“随便”了,那女神就会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随便”的人,拜拜,再见,我有事先走三连击一条龙伺候。
此时此刻,斛律金和斛律光父子,就面临类似诸多舔狗们的选择。
“父亲,高王这是在说什么呢?我们守好幽州,不让北面那些部落入寇,不就是办好本分事了么?还需要怎么去便宜行事?”
斛律光疑惑的问道。
“倘若如此,高王何必将他攻略晋阳的事情告知我们?”
斛律金不满的反问了一句。
很显然,斛律光是没看出来高欢到底想说什么。
“孩儿不知。”
斛律光老老实实的答道,不得不说,高欢这种人太作了,一点都不爽快。可能,这就是政治吧,只有类似高欢这样的人才能玩的转。
“高王是希望我们牵制尔朱荣,但是他又担心自己的策略不合适,所以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斛律金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若是这次置之不理,只怕此战之后,高王会将我等调往南面,远离幽州,以免我们成为藩镇。”
现在斛律氏和麾下部曲,就是远离了邺城,才保留了很大的独立性。但是如果一次次表现出“桀骜不驯”,那么被高欢猜忌乃至暗地里对付,也是应有之意。
上次拒绝高欢的愚蠢调度,只怕已经让这位精通权术的“丞相”产生了疑虑。
“这次,估计也是要不遗余力的对付尔朱荣了。”
斛律金叹息了一声,其实从心底里说,他是不希望对尔朱荣出手的。原因很简单,正因为有尔朱荣的强悍,高欢才能容忍斛律部这样形同强藩一般的存在,镇守幽州这样的要害。
将来尔朱荣若是没了,高欢腾出手来,将河北各地藩镇的权力部分乃至全部收回,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父亲想如何处置?”
斛律光手里拿着高欢的军令,在斛律金面前晃了晃询问道。
“这样,你领兵五千,从军都山走塞外,沿着桑干河往西南走,从马邑处的长城攻打北秀容,吸引尔朱荣主力不要南下晋阳。”
这一招斛律金想了很久了,这条线路长途奔袭看起来风险极大,然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反而是成功率最高的一条路线,而且对于马匹极多,善于游牧作战的斛律部来说,这条线路的缺陷也不算什么了。
“父亲呢?”
斛律光疑惑问道。
“马上入秋,正是猎物肥美之时,我将带着部落里的牧民,在幽州一带举行游猎,大张旗鼓,以示大军厉兵秣马,屯扎幽州,守备无碍。”
作为重点培养的长子,斛律金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番。他准备在幽州闹腾一下,搞点花活,以迷惑尔朱荣的探子。
“父亲,此战有什么要害之处么?”
斛律光虚心求教道。
“不要贪恋财帛,幽州地大物博,我们要什么都有。此番,只要侵扰北秀容一带就行了,城池我们占不住,打了就走才是用兵之道。”
斛律金重重的强调“打了就走”四个字。
……
可朱浑天和从晋阳出发,南下到乡郡,两军在乡郡与襄垣城对峙,暂时没有发生接触,更别提有什么战斗。
很显然,高欢并不是想兵贵神速的解决尔朱荣,而是另有谋划。战争拖下去,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好的。反而是战区都是尔朱荣的辖区,眼看夏天就要过完,秋收提上日程,着急的绝对是尔朱荣而不是他高欢。
这天,有人送信到长子城,是可朱浑天和写的。信中可朱浑天和说尔朱荣无道,败亡在即,乃是冢中枯骨。
他不希望带着可朱浑部一起死,所以希望能投靠高欢,以为晋升之阶。当然,投靠人肯定不能空口白牙,可朱浑天和愿意献出乡郡及北面的涅县等地,希望高王能亲自带兵来接手,以示诚意。
如果可朱浑天和的请降是真的,那元天穆守着壶关城也没什么用了,因为基本上晋州各地全部都沦陷,壶关城彻底成了孤城。
面对可朱浑天和的请降,高欢自然是喜出望外。
然而现在有个问题摆在眼前,这一仗没打的就白给,要是真投降那还好说,可要是诈降的话,难道自己这边傻乎乎过去跳坑?
孙腾对高欢说道:“投降不带家小,是为诈降。可朱浑天和的家小都在晋阳,他若是投降,晋阳城守军杀他家眷,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孙腾的话还是说得很在理的。
然而高欢却有点心动,想去试试看,万一成了呢?就算不成,展示一下自己“海纳百川”的胸怀,也不是坏事嘛。
高欢对孙腾说道:“晋阳守将为慕容绍宗,慕容氏与可朱浑氏世代联姻,百年同盟。就算可朱浑氏投降,慕容绍宗也断然没有屠杀可朱浑氏家眷的道理。”
很显然,高欢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襄垣,然后带兵接受可朱浑天和的投降。那样的话,此番出征,基本上拿下晋州已成定局,甚至想一想晋阳的事情,都不算过分了。
孙腾苦劝无果,只得替高欢修书一封,表示对可朱浑氏的投靠异常欣喜,并表示高欢愿意亲自去一趟乡郡接手城池,以示诚意。
在写信麻痹可朱浑天和的同时,孙腾偷偷找到段荣,将此事和盘托出,众人一番合计,决定由段韶亲率一千精骑为奇兵,如果可朱浑天和耍诈,那么这支奇兵则作为后手,力保高欢平安回归襄垣,甚至反杀夺城。
第359章 喋血晋州(完)
乡郡的核心是乡县,而乡县则位于武乡水与涅水交汇之处,位置比较利于防御。
乡县县城的县衙内,屯扎于此的可朱浑天和,正在跟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和他有八九分相似的中年人聊天,此人正是他的兄长可朱浑天元。
可朱浑兄弟二人,可朱浑天和长于谋略跟内政,可朱浑天元精通战阵,弓马娴熟,二人分工明确。打仗的事情,可朱浑天元说了算,怎么打,跟谁打,可朱浑天和拍板。
然而这次,可朱浑天元对可朱浑天和的策略,颇为不解,第一次提出异议。
“高欢与我等并无私仇,若是诈降,岂不是将其死死得罪,将来尔朱荣若是败亡,我等连后路也没有了。”
可朱浑天元对可朱浑天和“诈降”之计颇为不解,尔朱荣又不是他们亲爹,何苦做到这种程度呢?
“兄长,我们寸功未立,背主求荣,投靠到高欢那边去,是不是就会得到重用?”
可朱浑天和问了自家大哥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会不会被重用,有时候真是无法预料的,全看高欢怎么安排。虽说是良禽择木而栖,但不同的主公,性格也不同,这种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大路上翻车,平地上自摔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话虽如此,但是投靠到对方那边混饭吃,多少都是要吃点亏的,此乃人之常情。
“未必会得到重用,可是也不一定会被弄死啊。这次若是诈降,下次真要投降,如何是好?”
可朱浑天元略有些不满的问道。
“不上战场上较量一番,高欢就不知道我们的本事,投靠过去,也会被认为是软骨头。这次背叛了尔朱荣,下次会不会背叛高欢?世人会如何看待我等?
诈降就不同了,兵不厌诈,此乃计策,与我们是否背弃旧主无关。如此对慕容绍宗,对尔朱荣,都有交代。等下次我们再投降他人,世人就不会指责我们背主求荣了。”
可朱浑天和把道理说得很明白了,投降这种事情,也得让新主明白自己的本事才行。
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想不执行也已经晚了。
可朱浑天元叹了口气,自家弟弟见识远超自己,平日里都是他拿主意。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你打开城门,引高欢入乡县。到时候我自有主张。”
可朱浑天元沉声说道。
诈降是个很危险的计策,稍不注意就被反杀,风险极大。有时候假的诈降也会被逼迫成真的投降,如果不是高欢入晋州后气势如虹,元天穆无力掌控局面,可朱浑天和也不会主动站出来收拾局面。
可朱浑氏跟慕容氏是站在一个战壕的,可朱浑天和此举并不是在帮尔朱荣,而是在替慕容绍宗解决麻烦。
“战阵之事,就拜托兄长了。”
可朱浑天和对着可朱浑天元深深一拜。
……
襄垣城内,韩轨满脸不可置信看着踌躇满志的高欢,弄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王,可朱浑氏与慕容氏交情极深,慕容绍宗没有投降之意,可朱浑天和又怎么会投降呢?”
韩轨问了高欢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非也非也,尔朱荣冢中枯骨罢了,众叛亲离已经不远。我若是千金买骨收留可朱浑天和,只怕尔朱荣麾下人人都会为自己找一条后路。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晋州包圆,只留下壶关城这一个骨头,何乐不为呢?
当初我们在尔朱荣麾下时,可朱浑天和就同在。而且他和慕容绍宗都不是尔朱氏的嫡系。把他争取过来,是瓦解尔朱氏的重要举措。我意已决,你勿须多言。”
高欢似乎已经打定主意,相信在的“感召”之下,可朱浑氏哪怕是真有诈降的心思,也会将诈降变成真投降的。
“既然高王已经决定亲自去乡县接管城池,那在下带精兵陪高王一路,以为援护,这样可以么?”
韩轨乃是高欢发小,深知对方性格坚毅,绝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带兵护送高欢前往一探虚实。
“如此甚好。”高欢微微点头,既然决定要去,搞好身边的防卫没什么不可以的。
……
前一天刚刚下过暴雨,空气中全是水腥味。乡县县城的南门大开,前面不远便是涅水,有一座木桥连接东西走向的涅水两岸。
手无寸铁的可朱浑天和,身上穿着凉爽透气的灰色麻布衣,眺望着南面,似乎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一般。
“将军,南面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一个斥候急匆匆的跑来对可朱浑天和说道。
“去通知我兄长,准备动手。”
可朱浑天和沉声说道。传令兵走远了,他才长舒一口气。既然已经决定拼一把,那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一会,高欢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可朱浑天和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他自然是认识高欢的,当初在尔朱荣军中,他就见过高欢许多次。
然而,以前是同僚自然无所谓,现在却是要对方的命,心境完全不同了,感受自然也是不同的。
来到可朱浑天和面前不远的地方,高欢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苍头刘桃之,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
“可朱浑氏弃暗投明,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待到将来消灭尔朱荣,以伱们的功劳,坐镇一方,当个刺史什么的绰绰有余了。”
一见面,高欢就开始丢不要钱的鸡汤画大饼。
“高王大义,只可惜,鄙人可能用不到了。”
可朱浑天和面色惋惜的说道,老实说,高欢亲自前来,很有诚意了。只可惜这里是战场,兵不厌诈之下,玩什么套路都是正常的。战场上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用不到?”
高欢心中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就看到刚刚经过的那座桥,似乎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
“动手!”
可朱浑天和大吼一声,转身往身后狂奔,随即被数十个刀盾兵护住了身体,随即城门开始缓缓关闭!
城头多处点起狼烟,现场变得浓烟滚滚,此刻哪怕是傻子也能看出事情不对头了。
“杀!”“杀!”“杀!”
乡县其他的城门内涌出成队的骑兵,还有步卒在后面跟着,朝着高欢的队伍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韩轨砍翻几个可朱浑氏大军的士卒,对着高欢大喊道:“高王,那座桥还在烧,尚未坍塌,请高王速速从桥上通过,迟则生变!”
高欢撒腿就跑,骑上白马后一路朝着木桥的位置狂奔而去。早就预料到可朱浑氏极有可能诈降的韩轨不慌不忙的组织军士结为圆阵垫后,且战且退朝着木桥的位置而去。
如今夏季河水处于一年中的最高水位,又因为昨日暴雨,大军淌过几米深的河流很显然是不现实的。
高欢手忙脚乱的骑着马飞奔过桥,刚刚过去没几秒,那座燃烧着的木桥就坍塌了,桥上几个骑着马的亲兵随着木桥残骸落入河水中,瞬间就被河水冲走,不见踪影。
而韩轨还带着部分军队在城下血战,已经被可朱浑天和派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来不及去对可朱浑天和咬牙切齿,高欢骑着马就往南面而去,只要到了襄垣,他就可以带着兵马卷土重来。
“贺六浑,哪里走!”一声爆喝,打断了高欢的思绪。
从西北方向有一支骑兵杀奔而来,沿着涅水长驱直入,速度极快!
高欢吓得亡魂大冒,为首之人正是可朱浑天和的兄长可朱浑天元,此人弓马娴熟,乃是战阵上的一员勇将,颇为善战!
“骑白马的是高欢!拿下高欢,重重有赏!”
可朱浑天元扯着嗓子大喊道,身边的骑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朝着高欢猛扑而去,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我命休矣!
高欢心中哀叹,不断拍打着马鞍后面,希望身下的马匹能跑得快点。然而这匹马虽然看起来颇为神俊,但却是高欢挑出来的“礼仪马匹”,专门用来接受可朱浑天和投降时装X用的,短跑很快,但长距离奔跑完全不行。
不仅如此,这匹马还异常好辨认,高欢浑水摸鱼逃走更没有可能了。
高欢座下这匹马跑过涅水上的河桥,已经浪费掉了大部分的力气,现在又是被逼着一路飞奔,早就不堪重负,速度越来越慢。
高欢回头一看,可朱浑天元脸上的狞笑,似乎都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