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离开洛阳么?去哪里,还回来么?”
这一刻,徐月华有点慌了。
“当然会回来,回洛阳来。人命,终究不是草芥,如果我可以做什么的话,那么一定不能袖手旁观。”
不知为何,徐月华觉得刘益守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
“那,要不妾身给你按个摩?”
是正经的那种么?
刘益守还未说这话,就感觉有一双纤细修长的小手,轻轻的揉捏着自己的肩膀。很快,他就仰着脑袋,呼吸逐渐悠长。
他睡着了。
“阿郎,你真是算无遗策,只是,你还是低估了人心险恶,其实我也是王爷派来的人。
留我的处子之身不是因为他不想占有我,而是他想用我拉拢人才。”
“王爷,我彻底爱上他了,我真的疯了!
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不想做了。他给我的东西,你给不了。既然他说你快死了,那你就快点去死吧,你死了我就真正自由了。”
徐月华自言自语的说道,轻轻抚摸着刘益守的脸,那眼神都热切得要把人融化了。
卧房外,一直偷听的陈元康和崔冏二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
“有张帅脸真是无敌了啊,这都行。”
崔冏小声感慨道,他看了看同样表情复杂的陈元康,无奈苦笑。
……
第二天一大早,贺拔岳就拜访了陈元康,嗯,在他心目中,刘益守虽然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不过毕竟没有被证明过本事。而陈元康,则是跟着李崇打过仗并封了爵位的。
他已经证明过自己了。
“你找我何事?”
陈元康顶着黑眼圈,打着哈欠问道。
感受到对方不动声色的鄙夷,贺拔岳拱手道:“洛阳城危如累卵,倾覆之下,先生恐有一劫,不如跟随在下回并州,为尔朱都督出谋划策。”
贺拔岳感觉自己似乎不太请的动这尊大神,只好想把他诓骗到尔朱荣那边再说。到了那边,他人生地不熟,除了依赖于自己以外,还能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贺拔岳就发现陈元康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我恩师之子李神轨,乃是洛阳禁军之首。我若是要从军,跟着李神轨不好么?”
陈元康抛出的问题,打得贺拔岳的脸啪啪响。
老子有师父的儿子不去投靠,跟着你们去边地厮混,岂不是见鬼!
陈元康现在不从军的原因,自然不必跟贺拔岳这个人说,所谓交浅言深乃是大忌,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给贺拔岳好脸色看。
毕竟,现在尔朱荣才算是一号人物,他贺拔岳不过尔朱荣帐下先锋官。要知道,先锋官阵亡率很高的,这厮活不活得到天下再次太平,都要打个问号。
“如此,唐突先生了,告辞。”
贺拔岳拱手行了一礼,压着内心的怒气,不让其显露在脸上。
“如果你是想找个军师呢,刘益守就很好了,现成的一个你不找。
你心里骂我狗眼看人低,其实你自己何尝不是狗眼看人低呢?”
贺拔岳转过身的时候,就听到陈元康在他身后慢悠悠的说道。
“如果只是尔朱荣帐下先锋,你大可以对他言听计从就行了,如果不是有别的野心,还需要找什么军师?
别自欺欺人了,大乱将至,想自保想有所改变,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只不过,别把那些事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好吧。我又不是傻子,凭你一番话就去并州,那样我才是真犯贱。”
说完,陈元康转身便进了厢房,啪的一声关上房门,都懒得再跟贺拔岳多说话。
贺拔岳又羞愧又是后怕,自己道行太浅,在聪明人眼里,真就跟裸奔一样。看来,陈元康那个不是建议的建议,可以考虑一下。
……
徐月华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上衣衫整齐,露出些许无奈。
从前在王府,很多男人整天想着的就是把她弄到手里把玩,她时刻都要防备着。
结果现在,变成了她千方百计要把某个男人弄到手,结果那个不开窍的就是不上套!
越是想要的就越是得不到,刘益守说得还真是不错!
正在这时,她发现床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那正是刘益守收的义妹,叫小叶子。
这小孩昨晚睡得死沉死沉的,自己偷亲睡着了的刘益守时,她都一动不动。
“姐姐,我现在应该叫你嫂嫂,还是叫你阿月姐姐呢?”
小叶子疑惑道:“爹以前说男人女人睡一起了就是阿郎跟娘子,所以我应该叫你嫂嫂吗?”
当然是叫嫂嫂!快叫啊!
徐月华心花怒放,这个叫小叶子的小女孩,看着呆萌呆萌的,没想到如此上道。
“以后你哥不在的时候,你就叫我嫂嫂,在的时候,你就叫我阿月姐姐,知道么?”
徐月华教了小叶子一个乖。
“好的,嫂嫂。可是,如果哥哥以后还有更多的,像阿月姐姐这么美的朋友怎么办呢?小叶子叫你嫂嫂,又叫别人嫂嫂,这样会很奇怪呀。”
小叶子用幼稚的语气疑惑问道。
“那你就叫我大嫂,以后来的,就叫她们二嫂三嫂四嫂什么的知道吗?只有大嫂是最疼你的。”
徐月华露出甜美的笑容,拍拍小叶子的头说道。
“好的大嫂。”
小叶子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小叶子在心中默默想道,毕竟,哥哥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对自己也是最好的。
……
圣明寺某间禅房里,刘益守将陈元康送他的那把刀递给对方说道:“这把刀你留着防身,洛阳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你就同我们一起出洛阳吧。
出了洛阳以后,直接去邺城,我把事情办完了,就会来邺城跟你们汇合的。”
陈元康没有矫情,他接过送对方的那把刀说道:“只能这样了,血书的秘密瞒不了多久,事情败露后,我们都会被通缉,离开洛阳实乃上策。
契胡部作风野蛮,与塞外胡人并无差别,你也一路保重。”
“什么时候走?”
一旁说不上话的崔冏插嘴道。
“准备一下,我把徐月华和小叶子安顿好了以后,还要借用你们二人才能出去呢。”
借用?
陈元康和崔冏有种不好的预感。别说高阳王很能折腾,眼前这位刘帅哥,也是很能作死的。
“对了……徐月华这个女人,可能不那么单纯,高阳王不会那么大方的。”
陈元康想了想,还是提醒了刘益守一句。
“看出来了,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好人。
我就不相信,你们昨晚没有想过跟她做点什么奇怪的事。
所以只要她没有害我,那我就会一直相信她。”
刘益守毫不在意的说道。
陈元康和崔冏对视了一眼,都是彻底的服气了。可能这就叫做人格魅力吧,硬是能把高阳王派来的,居心不良的女人给掰到自己这边来。
“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城?”
“出城的工具就在这里。”
刘益守指了指自己说道。
第14章 洛阳版“隆中对”
贺拔岳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缺点,比如说太容易相信人,比如说大略精通细节不足,比如说常常会感觉自己很牛逼,做一些蠢事。
但他身上也有个很多人都没有的优点,那便是拉得下面子又不耻下问,而且还富有冒险开拓精神。
当初刘益守摆在圣明寺门口卖的那些“诈骗盒饭”,贺拔岳就忍痛花了一百五十文钱买了三盒。原因无他,因为他没有玩过这种智商税游戏。
被骗了钱,体验了被骗的感觉,贺拔岳并不觉得后悔,这反倒是难得的人生经历。
所以当陈元康明确拒绝他之后,贺拔岳根本没考虑其他的,就直接到禅房里找刘益守,询问进取之道。
也可以看做是“面试”吧。
圣明寺的某间禅房里,贺拔岳盘坐于地,有些殷切的看着刘益守,等待对方回答自己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如今魏国的局面已经在崩坏边缘,怎样才能在激流中自保甚至是更进一步。
这也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贺拔将军,是站在尔朱荣都督麾下前锋将领的角度问这个问题,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问这个问题?”
刘益守沉吟片刻问道。
“这两者有区别么?”
“区别很大。这将会决定我是对你说客套话还是说实话。”
“既然先生这么说,那么在下肯定是站在自身的立场去问这个问题。”
贺拔岳沉声说道。
刘益守的话虽然很隐晦,但他还是听懂了。
站在尔朱荣麾下将领的角度,逃走乃至背叛,不会是其中选项之一。而站在自身角度,只要是有利的,出卖尔朱荣也没什么不可以。
“那这些话,你就在这里听听,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账了,可以么?”
刘益守脸上不见平日里的嘻嘻哈哈,显得异常严肃。
“请。”
“尔朱都督,出身北秀容(今山西省朔州市)契胡部,尔朱氏世代为契胡部统帅。我这么说,你不会否认吧?”
听到这话,贺拔岳微微点头。
这些信息,可以很轻松的打听出来。
“这个点,在草原前往中原的必经之路上,历来都是门户所在。周边胡人部落不少,生存与交流的方式,就是用手中的刀来决定。
谁的拳头硬,谁的刀犀利,谁的人多,谁更能打,那么谁就能说得上话。”
刘益守简单而精确的概括了尔朱荣,还有他所处环境的处世哲学,说白了,就是原始的丛林法则,并且是最接近野兽的那一种。
想了想平日里尔朱荣的作风,贺拔岳继续点头,不由得对刘益守高看了几分。在没有见过尔朱荣的情况下,却能将其三言两语描述得精髓尽显,也确实是有点道行。
“契胡部尔朱氏,虽然自魏国(北魏)开国以来,都跟元氏联系紧密,可是,他们的根基还是太浅薄了,就算拿下洛阳,也无法控制洛阳的局面,如果你是尔朱都督,你会怎么做?”
刘益守幽幽问道。
还不等贺拔岳回答,刘益守就用手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两人眼神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么我再接下来推测,洛阳树大根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他们的分支,都在洛阳以外。尔朱都督用契胡那边解决问题的方式,去处理洛阳的事情,只会造成一种结果。”
“什么结果?”
“尔朱都督越是在战场上取胜,越是能打,手里的武力越是强盛,那么希望他死,想在暗地里给他一箭的人,就会越多。
哪怕中立的人和势力,也不想他活着。因为只有他死了,那么庞大的势力才会解散,像将军你这样的人,才有机会脱颖而出,不是么?
所以,只要尔朱都督南下洛阳,那么他,还有尔朱契胡部的结局,就已然注定了。
只要他还习惯于像从前那样处理问题,这就是最终的结局。”
话说完,房间里就剩下两人呼吸的声音。贺拔岳只觉得嗓子发干,想要出言反驳刘益守,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贺拔将军如果真的对尔朱都督有着绝对信心,那么你何以出现在这里?你又何必问我一些看上去很无聊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