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结队的尔朱荣军俘虏在田里劳作,主要是除杂草。午时已经过了,叮叮咚咚的敲锣声响起,俘虏们被组织到城外指定的地方吃饭。
农村里常见的蔬饭,谈不上好吃,却也不至于饿死。陈年小麦(没有磨成粉)外加无油野菜的滋味,只能说谁吃谁知道,仅能果腹而已。
刘益守和杨忠带着几个亲卫,来到俘虏们吃饭的地方,刘益守身边有个穿男装的窈窕身影,在场的俘虏里面不少人都认出来了,竟然是尔朱英娥!
蹲在地上吃饭的人,都站了起来,不自觉的列队站好。看到尔朱英娥,这些人里面很多人就明白,他们的转机似乎要来了。
刘益守将尔朱荣放走了以后,这些大部分来自北秀容的尔朱荣军嫡系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性命无忧了。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老老实实在田里干活没有逃跑的原因。
不逃跑还有口饭吃,逃了,这里离北秀容何止千里,怎么跑都是个死啊!
“把他们里面领头的找过来,我有话要说!”
刘益守对管理俘虏的崔暹说道。
很快,那几十个负责管理俘虏的头目就来到了众人面前站好,一个个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尔朱英娥。
“我训话,你把这些话翻译成鲜卑语,说给他们听。”
刘益守对尔朱英娥说道。
其实这里的俘虏很多都是懂汉语的,但让尔朱英娥来翻译,可以让对方感受到一种最起码的尊重。
这种惠而不费的小事,刘益守还是很愿意去做的。
“其实呢,我并不想让你们在田里劳作,这样是一种浪费。马革裹尸,才是男儿最好的归宿。
可是我没办法啊,这么多田地需要耕种,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你们不去田间劳作,难道我让我的亲军去田里劳作然后养着你们?
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完刘益守停了下来,尔朱英娥开始对那些人说鲜卑语。
令人感觉诡异的是,听到这些鲜卑语,杨忠面色不自然的昂着头像是没听到一样,那些被训话的头目们,一个个都露出猥琐暧昧的笑容,打量着刘益守,还有人时不时的点头。
为什么听到这么严肃的训话,反而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反应?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刘益守侧过头对身边的尔朱英娥疑惑问道:“你刚刚是按我说的翻译的么?”
“对呀,没错。”
尔朱英娥大方一笑,一点也不心虚。
“咳咳,那我接着说。
马上呢,你们改变现状的机会来了。
我要从你们当中选出一千人最精干的士卒。这些人,将会由我身边这位杨忠将军率领,也将会面临一场恶战。
此战之后,你们每抓到一个俘虏,就从这一千人里面替换掉一人,代替他到田里劳作。谁抓到的就替换谁。俘虏抓得多的人,还可以升伍长什长。
这次没有选中的人呢,以后也有机会,规则跟这次的一样。当然,如果打了败仗,那所有的承诺都没法兑现,选什么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话音刚落,刘益守眼前这些尔朱荣军的俘虏都面面相觑,不停的交头接耳,似乎很是意动的样子。这些人很明显听得懂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刘益守瞪了尔朱英娥一眼,对方心虚的偏过头,不敢跟他目光对视。
“好了,这些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商量好了,跟杨忠将军说,他来指挥你们。
我这次只要一千人,不需要多,也不能少。抓一个俘虏,你们就自由一个人,我刘某言出必行,一言九鼎。”
刘益守拍了拍杨忠的肩膀,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带着尔朱英娥干脆利落的走了。行事风格就像是狂风一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不拖泥带水。
他们走了以后,杨忠平静问道:“有人愿意么?”
话音刚落,面前几十个人全都热情的围了上来,那样子不要说愿不愿意了,看起来都有点像是想认爹。
……
“这个修仙的世界里,大家都很狂很拽,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动不动就要用打架来证明谁更厉害。当然了,我们都知道,在这种故事里,没有人可以比主角更狂。
如果你比主角更狂,那你就是反派,会被主角干掉。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就是反派,哦,也就是那些坏人们不懂。所以最后主角就坐拥后宫佳丽三千,而那些反派们,就一个个被主角收拾掉了。”
“我们主角狂傲的一生,起航于这条波澜壮阔的洛川。为什么他会在木盆里呢?当然是因为这样身世会比较神秘啊。
主角随便就被好心人捡到,因为是在冬天,于是就起名叫洛冰河……”
“哦,原来这个人叫洛冰河啊。”
刘益守的书房里,羊姜津津有味看着手稿,浑然忘记了时间。
这一张纸又看完了,她翻到了下面一张,然后就看到那张纸上写着一行字。
“笔给你,你来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羊姜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猛的一锤桌案,大吼道:“刘益守,你给我等着!”
第255章 装孙子是一门技术活
阴历二十四节气与农业息息相关,在识字率不高的古代,实际上是扮演着“农时指南”的角色。而中秋节虽然在汉代就有,但两晋南北朝时,却并不是官方承认和倡导的公共节日。
也就是说,过不过中秋节,全看所在地区的具体情况甚至人们的心情。年景好,有闲暇的时候就过一下,忙得不可开交,那自然就不过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这天晚上,月亮皎洁如白玉,空气中亦是弥漫着爽朗的味道。睢阳城府衙大堂内张灯结彩,觥筹交错,一派热闹景象。
刘益守坐在主座上,手里拿着一个白玉光泽的酒杯,轻轻的回旋摇晃着。麾下文人谋士如王伟、杨愔、崔暹、贾思勰等坐在左边,武将如于谨、宇文泰、独孤信、彭乐等坐在右边。
源士康仗剑位于刘益守身侧,整个场面俨然一副小朝廷的模样。这份架势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没有谁去捅破窗户纸。
“这酒,诸位以为如何?”
刘益守眯着眼睛问道,嘴角挂着笑容。
在场众人一愣,他们都感觉到刘益守临行前定然有大事要宣布,没想到,居然是问酒水怎么样!
“好酒!真是好酒!”
彭乐猛喝了一大口,砸吧嘴说道。众人都是频频点头,彭乐是个混人,但他这件事说得不错。
确实是好酒,飘香四溢,而且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不酸!
中国古代饮酒的广泛性远远高于现代,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很多度数极低的酒,其实是兼容着“饮料”与“饮用水”的作用。毕竟,酒算是“无菌水”,但没有烧过的水就难说了。
换句话说,把酒当水喝的人,那时候确实不少。很多浊酒劣酒,它的特点并不是酒香,而是酸涩,本质上只能算是一种粮食发酵饮料。
而好酒需要陈酿,需要长时间存放,产量很低,完全无法满足需求。
刘益守他们到睢阳时间并不是十年八年,甚至三年五年也没有。但现在众人喝的这些酒水,虽然没那么悠长,但是色泽澄澈,口感极佳!
从入主睢阳的时间上看,这酒最多也就三个月而已。
“这是贾先生所制。来,为贾先生贺!为美酒贺!”
刘益守站起身,举起酒杯走到贾思勰跟前。这位“农学太守”连忙起身,有些受宠若惊的跟刘益守碰杯,激动说道:“主公让在下一展抱负,走到哪里都能让哪里安居乐业,在下也是倍感光荣!贾某必定为主公效死!”
“先生怎么能死呢?”
刘益守拍了拍贾思勰的肩膀,环顾四周说道:“包括贾先生在内,在座各位都是我最亲密的战友,别说是让你们死了,谁敢动你们,我必杀谁!”
“来,再满饮一杯!”
刘益守回到座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完。
“上菜,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今天不吃好喝好,谁都不许走!”
刘益守拍了拍桌子,激动的说道。
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就火热起来了!
“遵彦(杨愔表字)啊,你看看手里的酒杯,能不能卖钱?”
杨愔出身弘农杨氏,在没被葛荣打劫之前,家里非常阔绰殷实,见识过不少好东西。杨氏祖上跟西晋官场极为密切,甚至出过皇妃,家里珍宝不少。
刘益守这个问题绝对没有问错人。
“这酒杯为白瓷,隐有纹路,白中泛青,烧制得很好。除了样式较为简单上不得台面外,其余的倒是不错。”
仓促之间弄出来的瓷器不会是什么名品佳品,但稍微弄下也有这种成果,也相当不简单了。果然,当初把洛阳那一堆工匠弄来养着,到底是没有养闲人,还是出了不少成果的。
很快一个个跟酒杯同款的圆罐,也作为装菜的器皿呈了上来。在场的没有笨人,全都回过味来了。和酒杯不同,这些罐子上面都刻着莲花的纹路,颇有点佛教的色彩。
“我问过人了,梁国现在还没有这样的东西。瓷器,陶器,酒水这样的东西,我们入寿阳后可以开工坊,大规模的向建康那边销售,换取所需的粮食等物。
诸位都不必担心入寿阳之后如何,一切我都有安排,你们只管各司其职即可。”
刘益守笑眯眯的说道。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今日来赴宴,最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都是打工人,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老板喜欢瞎折腾,有钱任性,没钱也任性!
那就不好玩了。
像刘益守这种凡事都考虑在前面的主公,他们这些打工人只需要操心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可算是省心。
“对了,之前元修派王思政前来,现在元修人呢?”刘益守忽然想起来,元亶来了睢阳就不走了,元修这厮居然不来?
这有点不给他刘都督面子啊!
“来了啊,一直在蒙县呆着,不肯到睢阳来。”
王伟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这个元修,明明是要别人把他扶起来,却还是一副傲慢嘴脸。刘益守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元修这是等我去蒙县请他?”
有些游戏,就像是爱情,谁更主动,谁就会在局面上更被动。
“多半是吧,这个王思政倒是跑得挺勤快的,是个人才。”大概是因为同一个姓,王伟多提了一句。
“这样吧,你问问王思政愿不愿意跟着我混。要是不愿意的话,赶他们走,让他们去找贺拔岳吧。就跟王思政说,以元修的脾气,只怕高欢难以容忍。
去关中找贺拔岳,说不定还有些机会。元亶很识时务,已经答应跟着我们一起去寿阳,接受梁国的庇护,元修现在这么大架子,我只怕伺候不好,两看相厌何苦呢?”
刘益守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说道。
这话很客气,但意思翻译一下就是: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想装B去别家装去,好走不送。
“好的主公。那在下是现在去,还是吃完酒菜再去?”
王伟笑着问道。
“元修那货,屁都不是,让他等着!你吃完了明天再去,咱们不惯着这种人!”
刘益守不以为意的说道。
“主公说得好!以我看,主公就是要自己称帝!咱们何必管那些废物!都是些什么猫猫狗狗的!”
大堂内异常突兀的响起一句嗓门极大,而且很不合时宜的声音。众人循声而去,原来是彭乐喝得脸红耳赤的在那聒噪。
刘益守眉毛一挑,这家伙真是口无遮拦,连曹操都只是说: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你特么倒是要直接一步到位了!
刘益守摆摆手笑道:“彭将军失言了,该罚酒三杯!”
听到这话,彭乐也察觉到是自己喝大了。现在还没入梁国呢,你就想这些事,传到萧衍耳朵里,萧衍会怎么想?
他连忙猛喝三杯酒,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耷拉下来。
“过几天我便启程去梁国,那个挖石炭挖得浑身漆黑的夏侯洪,明天派人将他洗干净穿一身好衣服送到亳州,还给夏侯夔。”
刘益守淡然说道,似乎并不当回事。
在场文人武将都大惊失色,明知道夏侯夔要来攻睢阳,还把他儿子先还回去,那对方动手起来不就更加肆无忌惮么?
“主公不可,夏侯洪虽然无足轻重,但毕竟是夏侯夔之子。敌人不会因为我们的仁慈而不下杀手啊!等他打到睢阳来的时候,一样不会留手,我们反而会失去夏侯洪这个筹码。”
王伟立马就急了,玩套路也不是这么玩的啊,割肉饲虎,意义何在?夏侯夔都督七州诸军事,乃是不折不扣的吃人猛虎!
“放夏侯夔,那是放给陈庆之看的,是放给萧衍看的。如果夏侯夔是一方诸侯,我们无论做什么也讨好不了他,但是,现在梁国还是萧衍说了算。
放夏侯洪,而夏侯夔依然要偷袭睢阳的话,你觉得萧衍会怎么想?”
人家都放了你儿子,希望和解了,你还背后捅人一刀,这算是什么事?这已经不是政治上的问题,而是说明人品都值得怀疑!
放夏侯洪就是个阳谋,你罢手可以取悦萧衍,但是你动手的话,势必会让萧衍觉得这位“都督七州诸军事”的夏侯夔有些骄横不识抬举!
那时候,说不定刘益守实力不济,对方都要好好扶持一下了,不然夏侯夔这种人谁制约得住?
“都督说得很有道理,放了夏侯洪,会让夏侯夔产生轻慢之心,认为我们是实力不济要讨好他,说明我们心虚,更说明我们没准备好。这样,更会刺激夏侯夔对睢阳发难!”
于谨沉声说道,在场众人无不点头,刘益守这招以退为进,确实是用得好。夏侯洪这个废物,就是留在睢阳,每天又能挖多少煤呢?
那位目睹了上次刘益守的酷烈手段后,都吓得有些精神失常了。让俘虏们斗殴决出胜利者,死活不论,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夏侯洪现在对刘益守骨子里畏惧。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送他走之前,带来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