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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栗婆,年龄未知,来历未知,只知其外形为一佝偻老妇,满头白发,肤如松皮,其人神出鬼没,似有可一日行千里之异术,惯常手持一篮板栗,堵在官道或小道,有时更出入市县商街,售卖其篮中板栗。”
“若有人问询,此老毒妇必言不收银钱,胁迫客人以寿命、器官等物来换,若不允,老毒妇将强行喂客食栗,栗有剧毒,客立亡。”
“此老毒妇,同为新起乱军白莲教之人,罪恶滔天,不可饶恕。”
“发觉此人,通报消息者,赏格八十银元。”
“将其捉拿者,赏格五百银元。”
……
凶残恶人,无人性的左道术士,一个接着一个进入陶潜眼里。
不但让陶潜涨了见识,同时也让他心下有些压抑。
概因围观百姓中,有不少人张口证实这些邪修的罪孽,有几位甚至能说出时间地点人物等细节,与受害者有着亲戚关系,也算是亲历者了。
陶潜默默聆听片刻,心底生出了几个判断:
被贴上这告示板的这些邪修术士,有大半与那“妖神军”有关,这支造反的流民大军初始还具备正义性,只是后来渐渐变质,变得有些非人起来。
不夸张的说,似阮肚儿、董尚这一类,完全不能算是人类了,只能称之为妖魔。
可惜这个世界的修行界,似乎并不存在天谴、天诛这一回事。
人类,得靠自己。
并不是所有造反的,都如陶潜附体的原身那般,可被称之为“志士”。
在近十分钟后,陶潜眨了眨眼,确认把每个邪修都记清楚之后。
陶潜思索了数秒,而后转身,脱离人群便往最贫穷。最混乱的南城去了。
似这等见不得光的左道妖人,邪门术士。
若要隐藏,第一选择该是龙蛇混杂的寻仙南城。
只是很可惜,陶潜闻着各种臭气,在那区域内闲逛了一大圈后,毫无发现。
一个妖人术士也无,陶潜没能如所想的那样开张。
左右是无事,加上新货都卖光,他也没打算回转书铺。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陶潜便又接连将码头、庙会、宰牲街、花巷、老区等有些复杂之地,全逛了个遍。
陶潜原以为,如果真的有各路妖人术士,混入寻仙县的话。
这一趟,该有些收获的。
然而很遗憾的是,他依旧一无所获。
不但没能找到一个妖人,也没能捡漏到什么修行秘籍、超凡异宝。
旁人看来,这迂腐瘦书生当了一下午的寻仙县街溜子,也不知又是犯了什么大病。
陶潜自是不管他人目光,只是失望往菜市街方向回转。
同时,心底感叹道:
“看来修行、超凡事物,距离普通人,也没有想象中的近。”
“也或者,是今日不宜捡漏,得明日再来。”
陶潜这么想着时,正好踱步到了寻仙县的富人区。
这里唤东街,坐落着各种富户的院子,还有着西洋夷人修建的教堂钟楼之类的建筑。
甚至连县长之类官儿的家宅,也都安置在此地。
按说这里,该是最不可能出现左道妖人的地方。
可就是在陶潜接近这里时,他那无比敏锐的“超凡感知”,在下一刻,被触发了。
同时,他的面上跟着无法遏制的浮现出惊讶之色。
悸动感!
那熟悉的悸动感,陶潜脑海中腾起的,根本不止一道。
赫然,是足足四道。
而且全都聚集在一起,就在前方不远,主街的拐角处。
陶潜微微低着头,装作无异样的往前走,强忍着将目光扫掠过去的冲动。
“什么鬼?”
“逛了一下午毫无所得,忽然这一瞬,直接遇上一窝?”
“不,再等等,我的感知只能判断出是修行、超凡人士,却并不能断定是左道妖人。”
“即便对上了通缉单,仍旧不能完全断定那些恶迹是真的,万一弄错了呢?”
“要确认,还是得亲眼看,或是与之触碰。”
这几道念头闪过时,陶潜也已调整好姿态。
完美扮演一个归家书生,微微摇头晃脑,似在背诵诗文的模样。
很快,陶潜走近那区域。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那处看去。
下一秒,陶潜看清了目标。
他的面上没有任何异状,可脑海中,记忆翻滚,眨眼间便对应上了足足四张通缉令。
第19章 陶潜袭杀,舍县四兽
寻仙县东街,这里是富户区,但又离菜市街不远,是以仍有不少行人车辆。
诸如那些从西洋传来的小汽车、自行车等交通工具都不算鲜见,如黄包车、马车一类,更是不少。
陶潜不经意间看见的,是一辆极常见的马车。
用来拉车的黄鬃马看上去很温驯,只是后方的车厢,似比其他马车要大上一些。
马车上下,共有四人。
一持马鞭,裹着头巾,面部略有凹陷的中年人。
一穿短打的大汉,满脸横肉,双眼微微外凸。
一手持拐杖,有山羊须的老者。
还有一个五官清秀,只是面色惨白,仿佛纵欲过度的年轻人。
这四人凑在一起,似商量着什么。
而陶潜脑海中,对应的通缉信息也在这一刻浮现出来。
这四人与三头真君、葫芦妖人、卖栗婆这些独来独往的凶人不同,他们是个团伙,一个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贩卖人口团伙。
“赵斗、鲁大牛、杨鼎、张贤,此四人合称‘舍县四兽’,都是福闽舍县人士,每一人身上都修了邪术,纠集成团伙,拐卖特殊人口给达官贵人、江湖门派等大肆敛财,四兽之名,绝不冤枉。”
“此四兽原还行事机密,近日来得妖神军庇护,加之时局混乱,竟愈加的肆无忌惮,常流窜在南粤及周边省市作案。”
“四兽中,赵斗与鲁大牛擅厮杀之术,互相配合,可斗妖魔。”
“杨鼎此人则修一门可遁地的邪术,甚至能带人逃离,最是难缠。”
“张贤则修有催眠及某种变化类异术,是团伙中负责拐带之人,同时也是此团伙之首领,作恶最深,该当天谴。”
眨眼间,陶潜回忆起了这四个畜牲的来历和擅长的邪术。
同时,也回想起了四人所值的赏金。
“通报消息者,赏格一百银元。”
“将其捉拿格杀者,赏格八百银元。”
毫无疑问。
这四兽,很值钱。
陶潜完全能猜出来,他们身上的赏金,恐怕皆来自于受害者亲属。
若要评选最恶毒最不可饶恕的罪,拐卖人口,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
而这四人所拐卖的目标,也不是寻常的妇女孩童。
而是一些特殊人口。
唯一的标准,是“异常特质”。
这又涉及修行界的一桩常识了,寻仙居士吴明在秘册中有所记载:
因铁律“凡修行之事必有代价”的存在,其实大多数凡人,是不适合修行的,甚至不适合与诡异、超凡物事接触。
但有部分人类,却很适合。
这类人,通常会表现出一些与常人迥异的地方,总结而言,便唤作异常特质。
通俗一些来说,可以唤作天赋。
但这个世界的修行天赋,不存在普适性,一种异常特质,几乎只对应一种修行路径,甚至是这条路径上的某个门派。
可能是道门中的某一派,或是佛门中的某一寺,又或者是旁门左道的某一支流。
道佛两家这种正道,自有一套特殊选拔后备资源的方法,根本用不上“舍县四兽”这类存在。
但有少数见不得光的流派,或是一些有变态爱好的大人物,他们需要这四头畜牲。
“听贾老板说,妖神军惯用伎俩,每次入侵某地前,都会先驱使一些左道妖人,前去骚扰滋事,制造恐慌。”
“也不知道这四兽的出现,是巧合,还是……?”
陶潜一边动念,一边则在拐过街角后,寻了处暗巷角落站定。
选好角度,窥视那四人。
没错,陶潜暂时决定,这舍县四兽便是他选定好的预备实战目标。
只要出现机会,并验证过那些恶劣事迹为真之后,陶潜不会放过。
“这四兽既然出现,必定是已经有了目标,即将行动。”
“若他们聚集在一起,我还真不好下手。”
“可若是先挑一个落单的动手,把握却是大多了,尤其那张贤、杨鼎二人,擅催眠变化和脱逃,但并不擅战斗厮杀。”
“何况这四人未必都入了‘引气境’,甚至可能一个都没入,虽是九境第一境,但要踏破那门槛也不是简单之事。”
“没有传承的左道妖人,至多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门异术,或是得了些特异……严格意义上,他们算修行中人,但其实不是不能称为真正的修士。”
“以我体内的力量,单对单的话,几乎没有风险。”
“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是贩卖人口团伙,且已经成功得手,那我也只好去县衙走一遭了,希望不要这样,贾老板说县长已申请朝廷派遣禁仙堂的人前来,却没说何时到来,若只是一些普通捕快,那这四人恐怕根本不会放在眼中,大摇大摆离去也奈何不得。”
陶潜心底念头落定,便耐心等待起来。
由于他本就逛了一下午,是以没藏多久,天色便黯淡了下来。
寻仙县,入夜了。
街上人群缓缓离散,只余下一些贩卖夜食的摊子支着,一簇簇灯光闪耀。
那四兽极狡猾,一直躲在东街外围区域的巷子里,加上为首那修了催眠邪术的张贤时不时的施为,无人可以发觉他们,连巡视的捕快对他们的存在也是视若未睹,没有上前驱赶。
唯一的“例外”,是陶潜。
他完全沉浸到猎人角色中,始终隐匿于阴影中,等待着一个好时机。
未多久,当远处打更人的声音传来时。
那马车上,蓦地下来了两人。
山羊须老者杨鼎,以及纵欲过度小白脸张贤。
这两人下来,四下张望片刻后,一同往东街深处去了。
在分别时,还回首对那马车内说了几句话。
尽管有些距离,可陶潜竭力之下,还是听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