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贾强满脸忧色更浓。
而听了半响的李三鱼,在担忧战争的同时,似又想起什么,猛地叹起气来。
不等陶潜相问,他直接便又对着贾强道:
“贾老板,乱军之事先放到一边。”
“我看我们真正要担心的,是接下来老爷们的盘剥。”
“禁仙堂也好,从省城来的新式军队也好,这些尊贵的大人士兵们,来了都得吃喝拉撒,都得有吃穿用度。”
“按理说,这笔钱得来自军饷,来自朝廷。”
“可你我都知,规矩早就换了,他们驻扎本地,耗费的必定是本地的钱粮,都得本地来出。”
“那些官儿大户们会出么?他们不会的,他们甚至还会借此机会,大肆敛财。”
“而一般有这种状况,老爷们惯常都用同一招。”
说到这里,贾强和李三鱼几乎是异口同声吐出一样的两个字。
陶潜在旁边,同样也猜到了。
“加税!”
二字吐出,包括陶潜在内,三人面色都变得愁苦。
面前香气四溢、咕嘟咕嘟的羊肉锅子,竟也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因加税、县官、大肆敛财这些字眼,陶潜脑海中,竟翻腾起了一段书生原身和志士原身皆有的记忆。
不由自主的,陶潜将其说了出来。
“我曾听闻,有些地方在乱军到来之前,已先被一些贪官用各种苛捐杂税折腾的破败不堪。”
“在那些地方,百姓简直如同鱼肉,任由宰割。”
“婴儿生下来便需缴纳落地捐,娶媳妇则需新婚捐,死了得缴棺材捐,若养了鸡鸭猪羊牛等,还有畜类捐,屠宰捐等着你。”
“看戏唱戏,有戏捐,若当了妓女,也有妓女捐,做了石匠得缴打岩捐,你若上河打渔,也需缴纳划船捐。”
“甚至你去掏粪乞讨卖草鞋,同样逃不得粪捐丐捐草鞋捐。”
“便是你失了斗志,躺平了去抽大烟等死,也有烟捐懒捐在等着你。”
“总之,不将你敲骨吸髓,吃个干净,他们决不罢休。”
“人间荒谬,莫过于此。”
陶潜吐出这些,似也吓到了李三鱼和贾强。
两人虽见识比陶潜广,但读的书却没他多,更何况陶潜脑海中还有着一份志士记忆。
那志士家乡在南粤更南边些,因被当地豪绅逼迫得家破人亡而去参加反抗朝廷暴政的活动,以亲身经历见证了太多人间惨事。
有些灾祸严重之地,那些豪绅富户和贪官污吏,的确是不将百姓当做人来看。
乱军还未到来,那地儿就先被他们这帮豺狼给折腾没了。
陶潜在消化了志士记忆后,也完全知晓。
“咱寻仙县因是对外开放的口岸城镇,交通便利,商业发达,虽也有很多百姓难以温饱,可相比其他地区,已经算是幸福之地了。”
“南粤之外,还有诸多省份都起了军阀藩王,割据一方,加上太平、妖神等乱军肆虐,说一句生灵涂炭绝不过分。”
“加上洪涝大旱,地龙翻身、沙暴龙卷,酸雨红月这些恐怖天灾。”
“还有那些渐渐肆无忌惮的妖魔鬼怪、诡异仙神。”
“这般世界,说一句王朝末……。”
说到后面,陶潜意识到什么,及时住口。
李三鱼和贾强也都理解,跟着噤声。
吃到这里,三人显然都没了兴致。
陶潜去结了账,而后将有些醉意的两人送回各自的铺子里。
陶潜自己,原本也是想回转书铺,但行至一半,忽然又是听到一阵鼓噪。
源头,赫然还是那菜市口核心地带,那竖着“招魂杆”的区域。
不过这次,吵闹源头却不是砍头之类的场景。
而是在一侧的“告示木板”,此刻那里已是聚集了大量人群。
陶潜刚凑过去,立刻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捕快大声宣读告示,以及通缉令的声音。
“寻仙县的居民们,从今天开始都要注意了。”
“从省城来的消息,有大量江洋大盗,杀人如麻的匪徒,还有一些邪恶的左道术士,于近日流窜到了咱们南粤,据说邻居县市已经出现了很多受害者,咱们寻仙县交通如此便利,恐怕难以幸免。”
“这里都是从省城来的通缉令,名单上都是最凶残的匪类,你们都看清楚,记清楚了。”
“一旦有发现,立刻上报。”
“若证实,将有银粮奖励。”
……
听到这里,陶潜似想到什么,眼眸猛地亮起。
脑海中,诸多念头开始翻腾:
“我昨夜得了駮龙珠碎片,入了‘引气境’,按照志述,我在修行界虽然还是个新人,但在战力上,恐怕比大多数新人要强大得多。”
“尤其我体内的駮龙血脉之力,还有那音攻神通,都被描绘的神乎其神,只是我苦于无体验机会。”
“俗话说的好,吹的再牛逼,若无实战,又有何用?”
“我既决心掺和那黑暗残酷的修行世界,早晚有一日要与其他修士争锋厮杀,若不早早开始实战,以后很可能当场翻船。”
“不过不要一上来便找正经修士,先寻些不入流的,恶行多端的江湖术士试试手?”
“现在,似乎就来了个好机会?”
最后意念还未落定,陶潜已是如灵巧泥鳅般,轻易挤到了人群最前方。
下一秒,他便看到了眼前告示板之上,贴得密密麻麻的大堆通缉令。
每一页上,除了画像外,还简述了这些江洋大盗、左道术士的生平和恶绩。
第18章 三头真君、葫芦妖人与卖栗婆
陶潜做了回围观群众,完全没去听那捕快的宣讲。
目光径直锁定告示板上的通缉令,被标注为江洋大盗、谋逆乱党之类的嫌犯,陶潜直接忽略。
前者他没办法鉴别,后者的话,陶潜倒是巴不得他们成功逃离。
陶潜之所以忽然来了灵感要选这些被通缉的凶徒作为自己的实战目标,原因自然是他有机会找到他们。
而前提条件是,必须是修士。
一如昨日寻仙码头上的“洪黑虎父子”,两人出场之前,陶潜其实都有所感知。
某种程度上,陶潜的这种感知能力。
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超凡雷达”,只是有着范围限制罢了。
陶潜的打算,是先记住他们,而后满县城的溜达。
若有残暴凶恶的左道术士之流混入,陶潜必将先一步发现他们。
届时,陶潜将视双方强弱差距,决定要不要出手。
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有些怂,但陶潜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修行界的萌新,处于黑暗乱世到来之际,苟一些才是正常的。
动念间,陶潜已然剔除凡人匪患。
所视所记,皆是罪大恶极,且都表现出超凡诡异一面的旁门左道。
“袁河,三十岁,高七尺二寸,苍梧人士,其人深目虬须,常作道士打扮,自称擅‘召天女之术’,哄骗富户给予钱财,再召来天女以偿,实则其人擅幻术,所谓天女,乃是以稻草衣物,再装填猪肉猪皮之类物事伪之。”
“若见此人,通报消息者,赏格十块银元,将其捉拿归案者,赏格一百银元。”
只第一个术士通缉犯,就惊到了陶潜。
这段话,粗俗易懂。
简要概述就是有个术士擅长幻术,能让人以为自己在和“天女”般存在交合,实则给你的是个粗糙猪肉娃娃,这术士以此来骗钱。
陶潜先是惊,然后就被赏钱吸引去了目光。
“一百银元,嘶,这厮居然这么值钱?”
毫不意外,陶潜很心动。
虽然靠着画报女郎和艳俗禁书,陶潜一上午赚了不少。
但银元此物,谁会嫌少呢。
他若真的成功抓捕了邪修,也不用亲身去领赏,这方面早有相关代理人,不必担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当然,真要引得陶潜出手。
必须得是那种真正穷凶极恶的邪修术士,另外修为手段也必须比他弱小,好在这两方面,陶潜都有着验证之法,不会发生误杀好人那种狗血之事。
定了念头,陶潜目光一凝,继续往下扫掠。
“阮肚儿,二十岁,高约六尺一寸,南粤本地人士,其虽瘦却精壮如兽,修了一门唤作‘水兽术’的邪术,可长出腮、蹼等物,匿于水下达数日之久……此人倚仗此术,在河道、口岸、山溪等地匿藏,常拖人入水,溺杀后食之,凶残之极已非人,乃畜也。”
“若发觉此人,切不可声张惊扰,通报消息者,赏格二十银元。”
“若有正道修士见之捉拿,赏格两百银元。”
“水猴子术士?”
不由自主的,陶潜吐槽了一句道。
赏金再度提高,不过这次,陶潜倒是很认可。
乍看上去,这唤作“阮肚儿”的左道术士不怎么强。
可仔细分析来,就知此人必定很难缠。
按照《无名秘册》里的形容,这种修了与水相关邪术,还喜欢食人的修士,隐匿之法肯定很出色,滑溜且残忍。。
若一不小心被他拖下水,那即便高他一个阶段,也很难逃脱被吃的命运。
要抓这种术士,须得请来克制他的同等级术士,否则极难。
“我拥有的駮龙之力,倒刚好克制这厮,若有碰上了,有机会可以出手。”
陶潜嘀咕一句。
继续往下看,接下来一个个为非作歹,残暴邪恶的旁门左道,纷纷映入陶潜目中。
“汪寒水,四十岁,高约七尺一寸,自南方瘴气丛生之地而出的凶人,天生畸形,传言其在母腹中时便生吞了自家两个兄弟,致使左右肩各多一颗肉瘤,其人在瘴林中误得了邪术传承,修成后下山为匪,自号‘三头真君’,生性凶残,喜食人,好淫欲,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其人已加入妖神乱军,但不服管教,常私自往各处劫掠,若遇险再躲回乱军,着实可恶。”
“若发觉此人,通报消息者,赏格八十银元。”
“若有正道修士将其捉拿,赏格五百银元。”
……
“郑大标,三十岁,高约六尺三寸,福闽省人士,幼时得一异人教授邪术,还得一异宝‘红线葫芦’,似也因此迷了心智,竟一夜之间发狂,以葫芦收了全家性命,化血水服之。”
“其人自号葫芦仙人,实则为一妖人,已加入妖神乱军。”
“若发觉此人,通报消息者,赏格一百银元。”
“将其捉拿者,赏格八百银元。”
……
“董尚,四十岁,高约六尺四寸,不知何方人士,其人獐头鼠目,嘴角生一大黑痣,擅迷魂、隐匿、庖丁三异术,惯常于白日挑选孕妇作为目标,深夜潜入,以邪术迷惑孕妇及其家人,令他们甘愿听从,无感无觉,此人再以刀剖腹取婴,供其修炼邪术。”
“其人为新起乱军‘白莲教’之人,罪大恶极,应当天谴。”
“若发觉此人,通报消息者,赏格一百银元。”
“将其捉拿者,赏格五百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