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小区这一波赚大了。”孟超微笑，但看老爸的脸色不对劲，笑意又收敛起来，“爸，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小妹出了事？”

　　他不怕别的，就怕怪兽入侵带来强烈的精神干扰，把白嘉草的心灵指数搞崩掉，再次把她的黑化概率提升到100。

　　“是有点事，不不不，她没受伤，倒是隔壁王奶奶反正你自己去看吧。”孟义山欲言又止。

　　孟超心中一紧，急匆匆赶回家，发现妹妹蜷缩在行军床一角。

　　大热天，用两床被子和一床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小草，怎么回事，哥在这里，别怕！”孟超大急。

　　毛毯和棉被里传来闷闷的啜泣，白素心在旁边束手无策。

　　孟超低声细语，劝了好一阵子，白嘉草才把毛毯和被子掀开一条缝。

　　小丫头在黑暗里泣不成声：“哥，我太差劲了，我救了爸爸，救了妈妈，但我没救到王奶奶，王奶奶要死了，她要变丧尸了！”

　　“什么？”孟超回头去看母亲。

　　白素心解释，昨晚因为怪兽太多，全体居民都要转移到地下避难所去，就在转移路上，大群剑戟魔猪从一条空间裂缝中钻出来，将人群拦腰截断。

　　大家就地反击，白嘉草格外神勇，谁也没看到她的动作，就用小小一把反曲战刀干掉了两头剑戟魔猪！

　　不过，哪怕未来的黑夜魔女再怎么骁勇善战，现在终究还是一个没觉醒的小丫头，杀死两头怪兽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连反曲战刀都卡在怪兽骨头里抽不出来。

　　这时候，第三头剑戟魔猪朝她猛冲过来。

　　隔壁王奶奶向来和孟家共同进退，想都不想就挡在白嘉草面前，端起特大号霰弹枪，放了一枪。

　　她的枪法很准，一枪就打爆了怪兽的两只眼珠，却也深深激怒这畜生，獠牙一拱，就把老人的肚子捅了个对穿，挑飞到十几米开外。

　　等孟义山和白素心把王奶奶救回来，老人已经血肉模糊，昏迷不醒。

　　虽然及时用医疗凝胶止住了血，但剑戟魔猪獠牙上沾染的细菌，却激活了王奶奶体内的病毒，伴随着免疫系统大崩溃，病毒侵入老人的中枢神经和脑组织，已经无药可治。

　　“王奶奶要变丧尸了。”孟超的心一沉。

　　当地球人穿越到异界，首当其冲的大敌还不是恶劣的环境或者资源枯竭带来的争斗，而是神秘的异界细菌和病毒。

　　地球上的免疫系统，根本没见过如此诡异的病菌。

　　很多穿越者瞬间瘫痪，或者免疫系统突变，变成各种畸形怪物。

　　而在灵能滋润下，地球人的细胞活性激增数十倍，解锁基因，觉醒超凡力量的同时，也带来各种副作用。

　　比方说，当人类脑死亡之后，大量细胞乃至中枢神经仍旧维持高度兴奋的状态，令死者变成充满杀戮和吞噬本能的行尸走肉。

　　就像是地球时代，恐怖电影和游戏里的丧尸一样。

　　经过几十年对异界病毒的适应和研究，现在的龙城人体内已经携带各种抗体，也形成了全新的免疫机制。

　　丧尸研究所研发了各种对抗病毒的药剂，确保一般情况下，市民体内的异界病毒非但不会爆发，还能刺激基因，突破生命极限。

　　但在特殊情况，比如身受重伤，免疫力极其低下的时候，或者被怪兽突然注入大量病菌的时候，人类仍有一定几率，从“携带者”转化成“感染者”。

　　王奶奶虽然精神矍铄，毕竟是古稀之年，五脏六腑又被剑戟魔猪的獠牙搅了一遍，这是最糟糕的局面。

　　“是我害了王奶奶，我太弱了。”

　　见到哥哥，小丫头找到了情绪宣泄口，目光呆滞，一个劲儿道，“我太弱了，我太弱了，我太弱了”

　　“小草！”

　　孟超一把掀开毛毯，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大声道，“王奶奶不是你害死的，她是为了捍卫家园才壮烈牺牲，如果她还有意识，一定不想看到你这副样子！”

　　白嘉草还是走不出来，怔怔看着哥哥，忽然嘴角勾起，喃喃道：“我一定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才不会让悲剧重演。”

　　“听着，心灵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就凭你现在的状态，哪怕力量再强，也是力量的奴隶，救不了任何人，只会酿成更大的悲剧！”

　　见小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孟超深吸一口气，问母亲，“王奶奶现在哪里？”

　　“家里。”白素心犹豫了一下，“军队来人了，是永生旅。”

　　孟超微微一怔：“喜丧？”

　　白素心点头：“喜丧。”

　　“好，按惯例，喜丧要有见证人，我们是邻居，正好去做个见证，小草，你和我一起去。”孟超把妹妹拽起来。

　　“我，我不去，我不要看到王奶奶现在的样子”白嘉草拼命挣扎，声音带着哭腔。

　　“你刚才不是说，要变得非常强大吗，难道你连看王奶奶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孟超道，“二十年老邻居，我们去送王奶奶最后一程！”

　　硬压着妹妹来到隔壁706，大门敞开着，屋里挤满了一个单元的邻居，还有平时经常和王奶奶搓麻将的老姐妹。

　　三位穿着白大褂的军医，两个手里拿着通电的控制器，另一个腰间佩着大号手枪。

　　“小娟？”

　　白嘉草原本不敢进去，但王奶奶的孙女也回来了，她和白嘉草是小学同学，也是一起玩大的好姐妹，小丫头只能轻轻叫了一声。

　　“小草，来陪陪我。”王晓娟咬着嘴唇，伸出冰冷的手。

　　白嘉草硬着头皮挤过去。

　　她闭着眼睛不敢看，只能听到王奶奶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还有锁链扭动的声音。

　　小丫头感觉哥哥扶住了自己的肩膀，掌心传来一股热力，头顶传来声音：“没事，有我在。”

　　白嘉草靠着哥哥，才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看到王奶奶的木板床上摆着一副金属担架，老人就蜷缩在担架上，手脚都被锁链绑着。

　　老人腰间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肚子膨大了一圈，尽管涂抹了大量医疗凝胶，血污还是源源不断渗透出来。

　　触目惊心的伤口，瞬间就能要了老人的命，但灵能、细菌、病毒和超强细胞活性的共同作用，却让王奶奶奇迹般活着。

　　不，老人90的大脑正在死亡，意识渐渐消散。

　　但其余10的大脑，连带着身体，却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因为失去了意识的制约，还变得更加亢奋和狰狞。

　　哗啦哗啦！

　　王奶奶忽然剧烈抽搐，把锁链撞得“咣咣”作响。

　　皱巴巴的皮肤上凸显出一根根粗壮的血管，一团团血液像是小老鼠，在血管内疯狂窜动，原本褐色的老人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青色，尸斑上钻出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四肢疯狂抽搐，胸口的起伏却渐渐微弱，直到静止。

　　她不再需要呼吸，从人类变成了另一种未知的生物。

　　白嘉草一惊，想要后退。

　　但身旁王奶奶的亲孙女，她的儿时玩伴已经哭出颤音。

　　她只能强忍恐惧和愧疚之意，干巴巴说：“没事的，小娟，王奶奶已经走了，她，她一点都不痛的。”

　　“病人85的脑组织已经死亡。

　　“病人将在三分钟内丧失100的呼吸机能。

　　“病人体内的T35、T44、R39三种病毒，均超过临界。

　　“以龙城目前的医疗水平，加上病人的年龄、伤势和身体机能来综合评估，已经失去了抢救的可能，家属是否认可这一判断？”

　　第六十九章 小星星

　　几名军医在便携式医疗器械前紧张操作着，通过各种探针和贴片，全面采集王奶奶的生理参数。

　　最终，还是回天乏术。

　　他们叹息着，将一个个参数解释给小孙女听。

　　王晓娟含泪点头，在抢救报告上签了字。

　　“病人生前签署过‘遗体捐赠协议’，在捐赠方向上，她志愿加入赤龙军永生旅，按照程序，我们需要直系亲属和五位邻居来做见证，确保全过程合规、合理、合法。”军医环视四周。

　　王奶奶的麻将搭子都愿意见证。

　　孟超和白嘉草也站了出来。

　　“好，请五位见证人在这里签字，下面，我们将播放捐赠者预先录制好的视频，请你们仔细观看，确保接下来的操作，全程都符合捐献者的遗愿。”军医把视频转接到王奶奶家的电视机上。

　　画面中跳出了好几年前，神采奕奕的王奶奶。

　　她盘膝坐在床上，腿上横着特大号霰弹枪，旁边还趴着生化宠兽，名叫“大牙”的剑齿猎犬。

　　“娟儿，如果你能看到这段视频，说明奶奶已经死了，还变丧尸啦！”

　　视频里的王奶奶，依旧是那副中气十足的样子，“别哭，你这妮子是水做的，从小就爱哭，和隔壁小草一点儿都不一样。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人就是一个臭皮囊，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慢慢烂掉还是变丧尸，又有什么关系？

　　“你也不用为奶奶伤心，真的，龙城穿越五十年，多少人能活够这五十年？经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奶奶侥幸活到这把岁数，早就赚大啦！

　　“别阻止奶奶，我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了很久，从还没穿越前，我和你一样，还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时，就想好了将来要捐献遗体的。

　　“说来话长，那是奶奶还生活在地球老家的年代，那会儿，奶奶的老家发生了一场规模很大的瘟疫，整个城市都被病毒笼罩，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倒下，就连我也一样。

　　“但很快，来自全国各地的医生、护士和志愿者们，就把整座城市都保护起来，我们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和照顾。

　　“我已经老了，记不清楚很多事情，却始终忘不了，有个眼睛很漂亮的护士姐姐，无微不至地照顾我，难得空闲时还给我讲故事、唱歌和跳舞。

　　“我忘不了她当时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服，有些笨拙地翩翩起舞，像是一只胖乎乎的白天鹅。

　　“也忘不了她被口罩勒出很深的红痕，好像整天笑口常开，既开心，又漂亮的样子。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我的病渐渐好了。

　　“她……却因为几天几夜没合眼，劳累过度，又接触太多病人，自己也感染了病毒，最终，没能挺过去。

　　“直到她在人世间的最后几天，我无意间听到护士们的谈话，才知道她签署了遗体捐献协议，想捐出自己的病体，加速对瘟疫的研究。

　　“我哭了，想去看她，但她已经被送入特护病房，我们这些轻症患者根本进不去的。

　　“我是她护理并痊愈的第一个小病人，她很关心我，最后几天，还托医生从特护病房里送出来一只她亲手叠的，经过灭菌处理的千纸鹤。

　　“我打开千纸鹤，上面没有写字，就画着花花草草中间，有个穿红裙子，很像我的小姑娘，天上还有一颗长着笑脸，很漂亮，很像她的星星。

　　“那时候奶奶还太小，不明白很多事情，比如这位护士姐姐为什么要从她的家乡千里迢迢赶到奶奶的老家，夜以继日和病毒战斗几个月，最终默默无闻地死去，死后还要捐献自己的遗体去进行科学研究。

　　“但这只千纸鹤，奶奶却一直留着，直到渐渐长大，又穿越到了异界，我时常会看这幅画，看着画里变成星星却依旧微笑的护士姐姐，琢磨她想告诉我的话。

　　“每当遇到过不去的沟沟坎坎，想想护士姐姐的微笑，我就感觉被一股力量保护着，这种感觉，很好。

　　“所以，我也想像她一样，变成天上微笑的星星，看着我们家娟儿，看着隔壁的小草，看着咱们天福苑还有整座龙城，让你们这些小家伙，全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

　　听到这里，王晓娟终于泣不成声，倚靠在白嘉草肩膀上：“奶奶！”

　　白嘉草鼻子一酸，满脑子负面情绪都化作热泪，从鼻翼两侧滑落。

　　“王奶奶……”她也低低叫了一声。

　　画面中的老人，似乎听到小丫头的呼喊，笑吟吟道：“对了，娟儿，除你之外，咱们家就只有‘大牙’啦，如果我不在了，你又要住校、念书，就请隔壁孟叔叔和小草帮我们照顾大牙，好不好？小草最喜欢大牙，每天放学都钻到咱们家来和大牙玩，她不会欺负大牙，大牙也不会欺负她的。”

　　王晓娟止住眼泪，咬着嘴唇道：“好！”

　　白嘉草也认真点头：“王奶奶，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大牙！”

　　视频里的剑齿猎犬听到主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从床上站了起来。

　　现实中老了几岁的剑齿猎犬也站起来，使劲摇晃尾巴。

　　尽管主人变了一副非常可怕的模样，野兽本能告诉它千万不要靠近，但另一种无法理解的冲动，却让它跃跃欲试，想要把主人救出痛苦的折磨。

　　白嘉草有些吃力地将剑齿猎犬抱起来，搂得紧紧的。

　　大牙挣扎了两下，不再反抗，发出“呜呜”的叫声，把狗头靠在小丫头的肩膀上。

　　视频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画面中的王奶奶，打了个哈欠，左右一看，忽然流露出少女般顽皮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哈，当初死老头子还活着，整天和我扯他当了一辈子赤龙军，就算死了，也一定要加入永生旅，还跟我拽文，什么‘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真会吹牛，他一个大头兵，哪来‘旧部’？他就是人家的‘旧部’！

　　“没想到，老头子运气不好，被怪兽撕了个粉碎，反倒是老太婆有机会加入永生旅，等再见了老头子，看他还怎么神气！

　　“哎，还没停啊，这段也录进去了？录进去就算了，别删，我还怕被死老头子听到？听到了，他敢怎么样！”

　　画面中的王奶奶，笑着关闭了录像设备。

　　“遗体捐赠者家属，刚才的视频是否清楚、完整，有没有异议？”军医问。

　　“清楚，完整，没有异议。”王晓娟红着眼说。

　　“五位见证人，是否有异议？”军医又问。

　　孟超、白嘉草和王奶奶的三个麻将搭子一起摇头：“没有异议。”

　　“好，既然家属和见证人都没有异议，遗体捐赠者正式成为永生志愿者，转化仪式，现在开始，首先，所有人向志愿者遗体三鞠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