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百姓真的愿意买那么贵的汽车吗?会不会这东西只能是权贵的玩具……”
朱由校杞人忧天的担忧着,但朱由检却不以为意:“任何东西刚出来的时候都是奢侈的,当年的自行车也是一样。”
“可是如今呢?国朝许多百姓都购置了自行车,而那一两二钱的价格换做以前,许多百姓可能需要考虑很久才能出手购买。”
“臣弟看过自行车厂的产出数量,国朝至今已经生产出了九百二十多万辆自行车,而且随着旱情消退,这个数目还在不断提升。”
“只要百姓有银子,他们自然而然会消费,哥哥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赚银子和存钱的机会。”
朱由检一边说,朱由校一边颔首认可,渐渐地,他也变得通透了起来。
只是相较于他们这边的通透,京城那边却还是老一套。
朱慈燃在返回东宫之后,立马就召来了他倚重的财政老臣李长庚,试图让李长庚为他解惑。
“殿下千岁……”
“不要虚礼了,召你前来是为了银子的事情,国朝的财政情况你都知道,如果要开辟新的税源,那朝廷应该怎么做?”
当李长庚进入春和宫,朱慈燃在安排座位的同时,当下也单刀直入的询问了起来。
李长庚在锦衣卫搬来椅子后,直接坐了下来,抬手作揖道:“国朝财政的未尽之处自然是有的,可是有些措施大明并不具备实施的条件,也无实施的必要。”
李长庚微微一笑,他眼下对朱慈燃的秉性还是非常了解了的,因此卖了个关子,不敢轻易说出他的想法。
见李长庚如此,朱慈燃轻声哼道:“李阁臣,你还没老,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
“你所提及的事情,我权当意见听取,不会立即执行的。”
李长庚听完朱慈燃这番话,顿时不由得苦笑起来,他轻声道:“殿下所问之意,老臣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老臣实言,眼下国朝的财政都是齐王殿下一手布置的,想要更改并不容易。”
“国朝如今虽然也开始发展工商,推行国债,可终究时间较短的缘故,眼下都还处于播种的阶段,并没有到收获之时。”
李长庚侃侃而谈道:“老臣看过不少齐王殿下所写的书,上面也分析了历代王朝的税收,甚至还有不少苛捐杂税。”
“只是这些苛捐杂税对于国朝来说很难收取,除了土地本身的农业税之外,像房屋税、牛羊税、人头税……等等税源,都因为齐王殿下反对杂税的原因,基本都没办法成为国朝的税源。”
“即便是目前殿下很重视的工商行业当中,税收制度也很难进一步细化,在这一点上,齐王殿下似乎有些走入了歧途。”
朱慈燃听闻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又对李长庚这么说自家叔父有些不满,皱眉反问道:“我叔父于此节可有何处不妥?”
“臣最开始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后面拜读了一下齐王殿下所著的经济书籍后,这才发现齐王殿下虽然在对待工商行业的发展上,一直都是比较鼓励的,而且也加大了征税的力度,可是这些并不够多。”
“对于国朝而言,鼓励工商发展不等于放纵工商,国朝本身只是给工商业提供良好的发展环境。”
“齐王殿下在自己所著《经济》书中,都针对商品流通、销售和收入三个主要环节上有明确的税制,可是这一点是目前国产还没有进一步细化的,或者是齐王殿下一直没有推动的。”
说着、李长庚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之后才解释道:“眼下大明针对工商业和农业的税收大概是在10%左右,而从历史来看,国朝的商税可谓历史最轻。”
“在老臣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针对眼下的这个局面来说。”
“老臣研究过各国的财政,发现对于各国而言,10%也只是一个偏低的数字,其中像暗厄利亚在日常针对工商行业的收税都达到15%,战时则有可能达到20%~30%。”
“我大明长期处于战事环境下,却始终维持在10%的征税规模上,自然无法撬动更多的税收。”
说到这里,李长庚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有一点,殿下可知道,如今大明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条件,都要远远胜过欧洲人的.”
“因为在目前的欧洲,各国无一不以富国强兵为目的,可富国强兵里面可没有民富之选项!”
朱慈燃瞬间明白了过来,李长庚说来说起其实透露的就是一点……
自家叔父对下始终怀有怜悯之心,对下层的压榨还不够狠。
如果能够狠下心肠来,将现有的田税以及工商税提高一倍,钱依然是能收的上来,可到时候不轻松的可就是老百姓了。
“资本从诞生的那一天起,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朱慈燃突然想到自家叔父在他所著《资本论》中这么一句话,或许只他有亲眼来见证这一切的发生,才能真正明白资本在原始积累时期的丑恶面目。
当这头怪物在刚刚萌芽的阶段时,就已经表现出对资源的极大渴求,甚至逼迫大明和朱慈燃也不得不想各种办法来喂养它,强壮它.
只是一想到这里,朱慈燃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望向了舆图上的《大明坤舆总图》。
李长庚的目光跟着朱慈燃一起望了过去,看着如此广袤,几乎占据了世界三分之一的大明本土地图,李长庚也不得不感叹道;
“殿下、臣有一句话其实想对齐王殿下说很久了,但臣一直不敢……”
“嗯?”朱慈燃听到他的话,侧过了头,示意他随便说,而李长庚也作揖表示告罪,继而开口道:“齐王殿下太过爱民,而您也是……”
“……”朱慈燃闻言皱眉,面露不喜:“我听闻李阁臣你曾经也爱民如子,眼下说出这句话,不觉得羞愧吗?”
“老臣爱民,但老臣也知道国比家重要。”李长庚并不觉得羞愧,因为他接受的教育和成长环境就是这样的。
见他理直气壮,朱慈燃皱眉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让我想想。”
“老臣告退……”李长庚清楚,朱慈燃对他的话感到了十分不喜,因此识趣的离开了春和宫。
也在他走后,朱慈燃向李永贞发话:“传金先生前来。”
“奴婢领口谕……”李永贞作揖应下,当即派人去找金铉。
见他去办事,朱慈燃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老臣虽然好用,但还是过于迂腐,活在以前……”
朱慈燃给出了他心中对李长庚的评价,但同时也对召来金铉多了几分忐忑。
他在想,面对同一个问题,自己同样爱民如子,且接受了新式教育成长起来的老师,想法会不会和李长庚一样迂腐,认为为了朝廷,可以让百姓承受一部分苦头。
朱慈燃在担忧,而随着时间推移,当金铉的脚步声出现时,朱慈燃立马抬头看向了门口。
比起刚到大明时,金铉消瘦了不少,可见大明的事物比起齐国繁重了太多。
“老师先坐下吧,不用行礼了,学生有些疑问想问问老师……”
朱慈燃打断了正要行礼的金铉,同时也向前探了探身子,将自己和李长庚讨论的问题说给了金铉听。
对此内容,刚刚坐下的金铉几乎在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老师是都觉得,国朝可以加一些税……”
朱慈燃怀着沉重心情询问金铉,金铉却不假思索的回答:“简直迂腐!”
只是四个字,朱慈燃沉重的心情顿时被一扫而空,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对金铉接下来的话充满了期待。
“李阁臣看的书太少,而且也不应该只看殿下所著的经济类书籍,应该多看看科技方面的书籍。”
“殿下的经济宗旨,是以让百姓富起来,有了闲钱后消费,继而让经济循环起来,而单纯的压榨只会让百姓束手束脚。”
“一旦百姓开始对经济环境产生担心的心理,那储蓄就会变成常态。”
“如果百姓都储蓄,那经济就循环不起来,消费就会降级而导致经济通缩。”
“如果要说的更具体一些,那就是……”
金铉百无禁忌的说着自己的看法,而他的看法更是赢得了朱慈燃的心安。
朱慈燃被李长庚一说,瞬间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柔弱”了。
但经过金铉的回答,他才渐渐清楚了一件事。
那就是李长庚他们玩的还是驭民的套路,而金铉所说的,才是未来的大趋势。
因此,在金铉分析完以后,朱慈燃脸上多出了笑意,同时他也起身对金铉作揖道:“多谢老师为学生解惑,学生知道怎么做了。”
“既然殿下知道,那臣就告退了。”金铉作揖回应,但最后还是不放心道:“殿下,臣最后还是想提醒您一句……”
“若是您和万岁不能像齐王殿下一样爱民如子,从百姓的角度来分析问题所在,那国朝衰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金铉的发言依旧大胆,这也代表着他一直都没有变,他还是曾经的那个直臣,为了百姓,他从不担心自己的言论会得罪当权者。
“呵呵……”朱慈燃没有生气,而是和善的笑了笑:“老师放心,学生一直没有变。”
面对朱慈燃的话,金铉没有多说什么,他事务繁忙,因此没有过多停留就转身离开了春和宫。
瞧着他的背影,朱慈燃若有所思,最后在金铉彻底离开的同时,朱慈燃才喃喃自语地开口:“有些东西,是该扫入垃圾堆了……”
第643章 恨弟不成齐
“咚……咚……咚……”
五月,伴随着暮鼓声响起,南京城上的百姓也开始返回家中。
过了不久,当天色暗了下来,南京城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
在这样的局面下,唯一能灯火通明的地方,除了各家各户,便只有龙江码头了。
在那宽阔的龙江码头上,此刻正驻扎着林林总总数万个帐篷。
帐篷内外生活着许多百姓,而他们都是等待迁移的百姓。
虽然已经天黑,但迁移的船只却还在一艘艘的进入港口,随后带着上千百姓驶出港口。
这样的移民船只,每天足足有十来艘,每天都能迁移一万人。
他们乘坐上蒸汽船只,随后与两艘装载了煤炭和淡水的补给风帆船踏上了跨越大洋的路程。
随着大明境内的旱情开始减轻,各地百姓也基本能安居乐业,因此这种时候还会迁移的人,只有被诸藩高福利吸引的人。
不过其中也有例外,比如齐国就是一个最显眼的例外。
许多百姓甚至不了解齐国的移民政策,就争先恐后的准备迁移齐国。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全是因为当今齐王已经开始准备就藩所致。
“阿爷,你说我们为啥要去齐国啊。”
一艘迁移齐国的蒸汽轮船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在船上那七八平米的房间里询问着自己的爷爷。
他爷爷年纪在五旬左右,听到孙儿的话,他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俺每(们)的日子都是齐王给的,现在齐王要走了,不跟着迁移的话,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难的。”
“当初万历年间就是这样的,只是俺每当时没去所。”
“现在有了去所,你看谁不是挨家挨户的搬走?大家都不笨……”
老者用略带口音的江淮官话说着自己为什么要迁移的原因,少年人听后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早点休息吧,还有一个半月才能到齐国呢……”
老翁说完,自己也躺在了那上下卧的下床上,而少年人也简单收拾了自己后,灵活爬上了上床。
他们这一阁房间的油灯很快被吹灭,相继被吹灭的还有其它房间。
顶着黑夜,蒸汽轮船向着长江水道驶出,最后向着那波澜壮阔的大明洋深处进发……
“这是这个月的迁移情况,人数增多不少,每天迁移齐国的人都有六千多人。”
“剩下的那三千多人,基本都是迁移南洲、旧港和麓川、诸藩的。”
“另外,每天从各地赶来的百姓也有上千人,其中大部分也是要迁移齐国的。”
“就这个架势走下去,今岁迁移七八十万人似乎不成问题。”
夜晚,在昏暗的南京五军都督府内,当陆文昭将自己探得的情报说出时,坐在主位的朱由检也点了点头。
眼下,大明各地要迁移齐国的移民都需要先迁移到南直隶,然后在乘船前往齐国。
因此,只要统计好南直隶的齐国移民数量,就能得出较为准确的迁移规模。
在没有太大灾情的年间,齐国居然还能有六七十万移民,这不得不说朱由检的人格魅力已经深入了百姓人心。
“南直隶是大明本土和齐国航线最近的一条,我不准备返回北直隶了,你让王妃她们准备准备迁移吧。”
朱由检交代了搬家的事情,又对陆文昭说道:“军中将领和朝中官员,若有迁移者,最好在这半年内向都督府和吏部申请调任。”
“是……”陆文昭应下,接着说道:“秦家和戚家的部分人,还有曹家所有人都申请了调任。”
“这下北军都督府的都督之位即将空缺,另外下面也空出了十一个总兵的位置。”
陆文昭一边说,一点拿出了一份名单,而这份名单看得朱由检直皱眉头。
“曹文诏、曹文耀、曹变蛟、曹鼎蛟、李自成、李过、李自敬、刘宗敏、李定国、戚武隆、周遇吉……”
瞧着手里这份名单,如果说曹文诏和曹变蛟要走就有些棘手,那剩下的九人要走,就让朱由检有些为难了,尤其是李自成和李定国要走,更是让朱由检不知道应该如何劝阻他们。
“先调任尤世功为北军都督,再调河西总兵张献忠前往东军都督府担任瀛洲总兵。”
“调山西总兵罗汝才任职泰西总兵,陕西总兵马世龙为北庭总兵,河南总兵左光先为河中总兵,辽东总兵黄得功调任岭北总兵。”
这次调任的将领,主要是以北军和东军较多,因此朱由检做出的安排也是以北军和东军为主。
唯一申请调任的南方总兵,戚家第三代戚武隆则是没有的得到安排。
朱由检看过戚武隆的情报,他其实算得上目前南军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将他调往齐国,这会让大明蒙受损失。
因此,朱由检准备暂时搁置戚武隆和李定国两人。
他们还需要锻炼,而这份锻炼很难从齐国手上得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