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徒弟的反应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此时此刻,她的表情非常严肃,一点都没有平日里那种可爱的样子。
公主毕竟是皇族,一旦严肃起来,那股皇族成员天然的压迫感便会散发出来。
再加上李治夫妻俩的刻意培养之下,李月辰一旦严肃起来了,还真有一股如同天子般的威势。
“这……殿下误会了,我并非……”感觉自己出了问题的刘仁轨马上就想要解释,然而却被李月辰抬手打断了。
“我的意思是,师父跟李敬玄不对付,徒儿可以帮忙整他。师父自己做无所谓,但师父不该拿手下将士的命来作为打击别人的代价!”李月辰很认真的说道。
她的语气非常严肃:“师父明知那李敬玄并非沙场宿将,而如今这里的将领也皆是经验浅薄之辈。李敬玄来带领他们,定然要吃败仗……是,打了败仗他可能会被贬!但师父可有想过,打一场败仗,要损失我大唐多少将士?”
刘仁轨睁大眼睛,没想到她在乎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李月辰站起身,抬手指着屋外的方向,一脸严肃:“那些将士,都是我大唐子民啊!他们为大唐浴血奋战,却要为了师父的一己私利就损失性命吗?”
“这……”刘仁轨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倒不是说他故意想让这群士兵去送死,只是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些,只是想着自己的奏疏都被压住了,看李敬玄不爽而已。
但现在想来,徒弟教训的对,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失了轻重。
李月辰缓缓放下手,轻轻摇了摇头:“今日,徒儿对师父很失望!师父戎马一生,难道就对那些士卒没有任何爱惜之心吗?是!我知道慈不掌兵!但也不能将我大唐的将士亲自往火坑里推吧?”
听着李月辰的教训,刘仁轨并没有反驳,而是就坐在原地听着。
“师父今日亲自破坏了自己在徒儿心中的形象……”李月辰摇了摇头,“我不想多说了,言尽于此,希望师父日后能好好考虑一下那些士卒,他们才是保护我大唐的中坚力量!”
看到李月辰那失望的眼神,刘仁轨低下头:“殿下教训的是,此事的确是我做错了!”
说着,站起身恭敬的行礼:“还请殿下放心,日后绝不会如此!”
李月辰长出一口气:“师父要整李敬玄,我可以帮忙,但也希望师父能记住今日的保证!”
“是!”刘仁轨答应一声。
看到师父答应了,李月辰点点头,转过头打开门将外面的福来叫了进来:“拿纸笔来!”
不一会儿,福来找来了纸笔,放在了桌子上。
李月辰道:“师父叫李敬玄过来吧,但不可让其担任洮河镇守使,师父需亲自坐镇才行!”
“是!”
……
晚上回到了房间之后,李月辰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完全就说是师父的问题,不如说这是时代的问题。
这个时代,有着明确的等级制度,所以高处的人是很少会在乎下层人的感受的。
甚至就向刘仁轨这样,他并不是故意要让这些士兵去送死,而是压根就没有考虑到他们。
想到这里,李月辰觉得以后真的要想办法改变这个状态了。
阶级可以存在,贵族也可以有!但绝对不能越过底线!
真是想不到,刚过来就发生了这么不开心的事情……
……
另外一边,刘仁轨的房间里面,他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天殿下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虽然以前这位殿下就说过想要太平盛世之类的话。
但那个时候都以为她就是想多发明一些新奇的器物而已。
可今天刘仁轨却明白了,她在乎的是那些将士的感受。
这让刘仁轨有些不明白,出身皇家的公主,为什么会在乎平民呢?
最重要的是,今天她身上的那股威势,实在是太熟悉了!
看起来让她不像是个公主,反而像是皇帝一样!
想到以前发生的各种事情,再加上这位公主的受宠程度,让刘仁轨对皇帝是怎么培养这位公主的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以前他就被皇帝命令去试探过公主,当时他就有这个想法了,如今更加确定了。
皇帝这是在将公主按照储君的方式来培养,反正女人做不了皇帝,就算权力大到能把皇帝架空,也不过就是又一个吕后式的人物而已。
但这样一来,至少能保证皇权始终掌控在皇室手中,还能最大程度避免兄弟相残。
因为女人不能做皇帝,所以公主也没必要杀皇帝。
即保住了不会兄弟相残,又保证皇权握在皇室手中……当真是好计策!
想到这里,刘仁轨也忍不住对当今皇帝深感佩服。
况且,以这位公主从小展现出的聪明智慧来看,是完全能胜任这样一个角色的!
不过刘仁轨又突然摇了摇头,有这么一位关心下层的掌权者,日后那些高层人士肯定不会好过了。
……
第二天,李月辰起来之后又跟师父回复了原来那样嘻嘻哈哈的氛围,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刘仁轨却已经留了心眼,以后再跟这位公主说什么事情的时候,必须要先好好考虑一下了。
同时也要明白这位公主的底线在哪里,绝对不能越过去了。
自己虽然是她的师父,但也不能太过分,否则这点师徒情谊要是没了,那后果恐怕会很严重的。
李月辰并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而是带着福来打算去城中看看,好好了解一下边境城镇的情况。
这种边境的城镇,其实治安还是很不错的,因为不少军队驻扎在这里,很少有人敢找麻烦。
但同时,也是很危险的。
因为边境城市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可能,一旦发生了战争,最先遭殃的也往往都是普通人。
而且由于太靠近边境,所以并没有两京那么繁华,人数也比较少。
这里同样也有不少吐蕃人,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们就是普通的生意人。
李月辰走在街上是很显眼的,尤其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身边还跟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的情况下。
不管走到哪里,附近的百姓都是统统让开,生怕招惹上麻烦。
而平日里那些很嚣张的泼皮混混们,看到士兵手里的横刀之后,也会跟普通人一样低着头让路,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洮河城不大,大概只有四分之一个长安那么大。
就算不骑马,仅仅用两条腿走着,一天下来差不多也就能逛完了。
逛了一天,李月辰对着城镇的格局和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里不远处就是黄河支流,水流比较湍急,若是能作为动力的话,应该可以在这里开办一些工厂。
出了边境,就是原来吐谷浑的地方,西边不远就是积石山。
就是不知道这积石山是不是真的如同名字一样,若是山如其名,那倒是个上好的石料开采地点。
虽然说距离长安有挺远的一段距离,但只要将来路能修到这边来,其实也不算太麻烦的事情。
当然了,前提是要将吐蕃彻底拿下,否则的话隔三差五打仗,谁有心思好好干活?
……
晚上,李月辰跟师父一起吃饭,顺便询问一些这里的事情。
“不知师父打算何时开战?”李月辰问道。
刘仁轨想了想:“现在不是时候,吐蕃那边的物资还能消耗一些时间,不会跟我们决战的!”
他的想法是不打游击,而是来一场决战。
吐蕃就不一样了,他们似乎知道跟唐军打大型战争胜率低,所以就不打,而是时不时就骚扰一下子。
所以现在刘仁轨只能是一边盯着他们的动向,一边让大军排在边境处,不管他们从哪里偷袭过来,其他地方马上可以率先做出反应过来支援。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说还未见面,但是大唐的刘仁轨和吐蕃那边的论钦陵已经这样交锋好久了。
不过刘仁轨很清楚,吐蕃物资贫瘠,后勤方面跟大唐没得比,肯定坚持不了太久了。
而他们如果抢不到屋子,今年冬天肯定要死很多人,到时候国力下降,都不用大唐做什么,自己就完蛋了。
论钦陵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不管如何,今年一定会有一场大型战争!
吐蕃那边真到了物资耗尽的时候,哪怕是硬闯也肯定会闯一下试试的。
毕竟,试了就有五成的机会,不试就是零!
李月辰点点头表示了解了,那这段时间她还是该练功就好好练功,真的有事了直接上就行。
……
刘仁轨的奏疏在三天后发了出去,就说这里人手不够,需要中书令李敬玄过来帮忙,另外就是最好在招募一些能打的过来当兵。
其实招兵的事情不是很重要,只不过毕竟这个时代,人越多胜算就会越大,所以多招募一些人也是很有必要的。
李敬玄才是重头戏,关键是让他过来才行。
至于说到时候怎么整他,就看师父刘仁轨的意见吧。
李月辰这么做,倒也不全是为了师徒之间的义气,更多的也是为了自己的以后的计划打基础。
自己未来要做的事情牵连甚广,但靠自己一个皇室公主是不可能做成的,需要在朝中有人支持才行。
相比起不熟悉的人,自己的师父肯定互相之间更放心一些,更别说有了这层关系,刘晃等人将来进入朝中,自然也会被看成是自己一系。
背后的支持者多了,手下的人才能多起来,做起事情来才能事半功倍。
这个道理,李月辰还是很清楚的。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对师父很失望,但仍然帮他整李敬玄的原因。
毕竟将来还需要他的支持和帮助,所以这个时候,李月辰愿意先给他解决一些麻烦。
第二百零一章 解释
三月十六,天气不冷不热,温度正处在一个最舒服的阶段。
今天大唐帝国的皇帝没有向往常一般坐在殿里,而是将躺椅搬到了走廊上。
李治躺在椅子上,手里盘着保健球,在摇椅上轻轻晃动着身躯,享受着春风拂面的感觉。
张成鑫跪坐在一旁恭敬的将最新制作好的茶用热水泡好,看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茶叶上下翻动,总是感觉看不够。
这透明杯子很让李治喜欢,不管是喝什么都喜欢用。
其实李月辰说过,要泡茶还是瓷杯比较好。
主要是因为这玻璃虽然制作出来来,但工艺方面还是太过原始,用开水泡茶说不定会炸杯。
不过李治却一点都不在乎,既然是女儿送的,那就必须要用着,就算有更合适的,那也不如女儿送的好。
转眼之间李月辰已经走了一个半月,而李治几乎每天都是这样躺着看天,其他事情基本什么都不管。
也不能说颓废了,似乎就是女儿出门之后,感觉生活中一下子少了很多乐趣,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想要将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头疼还没好,奏折也看不进去。
索性什么都不管了,每天醒来之后就是喝喝茶,看看天,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在想女儿。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两腮后的胡子又开始长出来了。
随后便想起以前听了女儿的话,将两侧的胡须刮去了。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触感,李治忍不住笑了笑,生活中都已经处处都是女儿的身影了。
突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响起,李治头也不回:“媚娘为何也出来了?”
“陛下最近每日都独自在这走廊上坐着,今日妾也心血来潮,想一同试试……”
说着,武则天摆摆手让张成鑫又去搬过来一把摇椅。
随后便躺在了李治身边,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拿着继续批阅奏折。
李治手里盘着保健球,扭过头一脸笑容的看着她。
“陛下为何这般看着我?嗯,还别说,躺在此处的确舒服。”武则天轻笑着继续批阅奏折。
坐着批奏折和躺着完全是两码事,体感上真的差别很大,不一会儿就露出了一脸享受的表情。
旁边的李治端起茶杯笑了笑:“媚娘特意出来陪我,可是在为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