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件东西,要献给殿下一观!”曹师雄说道。
曹师雄吩咐人将几件东西呈献上来,乌格见都是极普通的铁钎子、铁铲,不知道曹师雄是开哪门子玩笑,不悦的问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给殿下看的,你该不会要教殿下种地吧?”
“……”兀鲁烈拿起来铁钎子,见其色青黑、鉴然有光,轻轻敲击,声音也非常的清脆。
乌格这才明白曹师雄的用意,肃然变色,问道:“这种铁器,京襄都已普遍用了?”
“至少这两年京襄所出的寻常铁器,都不比这差。”
曹师雄也特意取了一件铁器,递给蒙图烈看,要他知道一年时间足够京襄兵马多添好几万件良刃宝甲,不要觉得拖延一年时间无所谓,说道,
“这样的好铁,京西、河洛铸造兵甲尚有不足,京襄都已经阔绰到用来铸造最普通的农具、匠具,可见其兵甲之精良,已远在我军之上――不管有多难,殿下今年秋冬还是要多挤出十万人马出来,不然的话,微臣真不觉得在汝颍之间大战,胜算会在我们这边!另外,微臣从派出建邺的密探那里得知,契丹残部已有人马从洮源南下泸水,说是受京襄蛊惑,预防静惮宗王府会以偏师南下远袭大理国,殿下还要请静惮宗王府多留意此事……”
第四十五章 夜谋
所有证据都表明京襄所炼铁料,不仅品质要比河淮、河洛等地所出优良得多,可以直接拿来锻造利刃坚甲,规模也要大得多;此外,南阳、襄阳等地粮价回落到天宣年间每石一贯五六百钱,也可以判断京襄已经不再缺粮……
去年南朝最终平定洞荆湖匪,京襄从南蔡置县以来所收编的流民规模高达百万,其中青壮男丁极有可能超过四十万,使得京襄军事动员的潜力大增。
目前京襄军事动员的潜力还没有转化成实力,主要还是收编流民时日短,而且徐怀接掌整个京襄地区才仅仅半年时间。
倘若今年就对汝蔡坚决发起总攻,京襄即便能动员二十万人马填入汝蔡,但至少有相当一部分兵卒的兵甲是不齐全的;而且大多数从流民之中选编入营伍的兵卒,身体还没有那么快恢复过来,操练也没有那么娴熟,战斗力也是有限。
不过,以京襄的粮铁产出规模,岳海楼、曹师雄则担心每往后拖延一年,京襄就能多制造数万套的利刃坚甲,兵卒也操练娴熟,到时候恐怕是真要成气候了。
“……京襄善用器械,我们也不可不察。自楚山狐徐怀崛起桐柏山以来,辖管桐柏山南北岭、大复山、灯台架山、金顶山、伏牛山、箕山,在山间大肆修造堰堤、陂塘,一方面开垦更多的坡地山田以利灌溉,另一方面就是利用这些堰堤、陂塘,大肆修造水力器械,以湍流驱动,极省人力,累计有上千部之多。一座水磨看似造价不菲,但所出却足抵十头骡马。除开常见水排、水碓、水磨、水碾等器械用于鼓风、舂谷、榨油、破碎矿石等外,桐柏山甚至还以湍流驱动大锯剖解巨木……”
曹师雄、岳海楼他们这些年极其重视刺探楚山的情报。
即便楚山反渗透、反刺探的工作很到位,但绝大部分的水力器械,都不得不分散于群岭之间,京西、河洛的斥候、奸细只要足够用心,一点点的刺探、搜集情报,还是渐渐摸清楚窥见楚山这些年生产组织的全貌。
不过,知其然,京西、河洛辖域也不缺地形陡峭的溪涧(河洛四面皆山,京西西倚嵩山群岭),却难以复制。
却非楚山所造水力器械有多复杂,实在是上千部水力器械分散于群岭之中,需要先以乡司为单位,大规模修造堰堤、坡塘以及安放水力器械的工房,同时也需要以乡司为单位,对分散分布的水力器械进行管理、运转。
京西、河洛很多地方都在仿效京襄(楚山),甚至都已刺探出石炭闷烧后用以炼铁的秘密,但有些地方却非他们轻易能学的。
他们也遣工匠修造陂塘,建了一些水磨坊作为示范,希望山地村寨能仿效,但效果都不大――地方上那些最终选择屈服的大小宗族,对建造水力器械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即便造一些也是糊弄。
而河洛、京西也不敢将大型炼铁场、兵甲制备工场建在难以控制的山地之中,又谈何利用湍流?
相比较之下,京襄(楚山)对地方的深耕细作,才真正叫曹师雄、岳海楼胆颤心寒。
京襄过去两年都在蛰伏中,即便一度将兵锋主要对准洞荆湖寇,实际上也极为保守,都没有打几场硬仗,但岳海楼、曹师雄却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京襄(楚山)的实力在加强。
他们因此才极其迫切的请求兀鲁烈今年秋冬集结更大规模的兵马,从中路发起进攻,迫切请求兀鲁烈联络平燕及静惮宗王府,今年秋冬重点协同进攻京襄的侧翼。
即便不能毕功于一役,也绝不能再叫京襄继续壮大下去了。
兀鲁烈紧皱眉头,盯着案前的烛火出神。
他不是不清楚遏制京襄进一步壮大的必要性,他也比谁都渴望能亲率大军,从中路打开缺口,最终平定残越,然而很多事并非他意识到,就有能力去做的。
赤扈在征服契丹、党项两个最为强大的对手之后,实力是臻至巅峰,扫平残越也确实是赤扈接下来的战略。
然而为了扫平契丹,当时的赤扈倾尽全力,总计发兵十六万步骑;兵分两路横扫河西、陇右,也仅征发十二万步骑。
残越是在秦岭-淮水一线建立稳固的防线,但赤扈也计划将最精锐的三路大军部署到关中、陇右、河洛、京西、徐宿一线,常编兵马高达四十万步骑,本身就已经是超规模配备了。
这次为了今年秋冬从中路对汝蔡发动攻势,兀鲁烈在京西、河洛十六万常备兵马的基础上,提出要进一步集结,将中路进攻的总兵力提高到三十万,在汗廷就受到很多人的质疑、攻诘。
虽说镇南宗王府在辖域内就能签征三十万甚至更大规模的兵马,但除了各地此起彼伏的流民与残兵暴动需要分派兵马镇压下;更为关键的还是粮秣的筹措。
中路进攻的前期战略目标,乃是压制京襄进一步壮大,意在消耗,而不指望毕功于一役。
这也意味着从云朔等地每多签征一万兵马,长期而持续的粮秣消耗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而倘若通过长期的对峙,达到压制、消耗的目的,兀鲁烈也预计京襄极可能会避免与他们仓促决战,这意味着三十万兵马进入汝蔡战场后,需要在汝水以南构筑大量的壁垒,通过许州与箕山东麓之间的空间维持与后方的联络,物资的消耗更是巨大。
说实话,能不能在汝蔡战场长期维持三十万兵马,兀鲁烈心里都打鼓,这本身就需要汗帐支援大量的牲口弥补不足――岳海楼、曹师雄现在提出进一步增加出兵规模,他不是不想,实是难以做到。
既然出兵规模难以扩大,那也只能多调精兵、强兵集结于中路来。
“孙彦舟、胡荡舟等人可有下定决心归附?”兀鲁烈又问起归德军的情况。
“孙彦舟之流,骑墙之辈尔,”提到孙彦舟、胡荡舟等人,岳海楼尴尬的说道,“或许需要中路或东路大军推进有所进展,他们才会最终下定决心……”
南朝招抚孙彦舟、胡荡舟等部编为归德军,率总计三万兵马驻守雄踞于淮水中游南岸的光州东部地区。
倘若此时能招降归德军,无疑能凭添一大助力,至少能从东翼多牵制京襄三四万守兵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孙彦舟、胡荡舟到底是投机取巧、朝三暮四之徒。
过去这些年洞荆联军只是坚持跟官兵作战,最终还是被官兵征服,并没有深刻感受到赤扈骑兵的强悍。
同时赤扈骑兵被阻挡于秦岭-淮水一线无法南进也有一些年头了,江淮、荆湖民众对抵挡住赤扈人南侵,也恢复相当程度的信心。
孙彦舟、胡荡舟以及归德军将卒的家小,还都留在荆南或建邺附近安置,举军投附,哪里是说就能做到的?
孙彦舟、胡荡舟非但没有同意这时就投附过来,甚至还将他们派遣过去负责联络的田儒生等人驱逐出来。
就孙彦舟等人态度,曹师雄预估要施以极大的压力,比如直接派遣大军从淮川渡淮围困潢川等城,又或者中路踏平汝蔡二州,或者东路攻陷寿春,才有可能强迫他们率部投降。
而这三点,又是他们短期内难以做成的。
“南朝新帝对京襄猜忌有多深?”兀鲁烈问道。
“徐怀以密诏诱杀郑氏父子,看似拱手将绍隆帝送上皇位,但他转头就图谋京襄,南面君臣对其猜忌之深,自不在言下;以往与之沆瀣一气的朱沆父子以及胡楷、钱择瑞等人,都与之划清界线,”岳海楼说道,“建继帝病逝之后,徐怀选择走孤臣骜将这条路,是令其陷入孤立,但这未尝不是其绝对自信的缘故。而我三路兵马抵近秦岭、淮河一线,徐怀也料定残越朝廷必会对他容忍……”
“南朝内部还是太平静了啊!”兀鲁烈蹙着眉头说道。
“倘若想南面君臣对京襄有进一步的钳制,唯有叫南面君臣相信不依赖徐怀也能守住秦岭-淮河一线,又或叫南面君臣相信我们大军无意再南下了……”岳海楼说道。
“这怕是短时间内难以做到啊。”兀鲁烈感概道。
“确实如此……”曹师雄说道。
西线刚刚坚决攻陷秦州、岐州以及蓝田等地,令顾继迁、高峻阳两部兵马好不容易守住秦岭腹地,也损兵折将甚众,东线也积极在建造战船,今年秋冬他们又将集结大军于中路,他们想进一步加深南朝君臣对京襄的猜忌,乃至促使他们有进一步的动作,非常难。
毕竟绍隆帝这些年颠沛流离登上皇位,已非轻易能欺的无知小儿。
当然,曹师雄还有一点没有说,那就是他们今年秋冬战事不利,京襄根基进一步稳固下来,也极有可能会令南朝君臣对京襄有进一步的动作,但南朝也必然有趋炎附势之徒,朝中又冒出一批人帮京襄说话,都是说不定的事情……
第四十六章 山雨欲来
低沉的乌云笼罩在涑水北岸的平野之上,一老一少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行走在旷野间,两旁的麦田已经结穗――大片耕地因战乱荒废了两年,再行耕种肥力却是增加不少,沉甸甸的麦穗将秸秆微微压弯下来,在微风中摇摆。
田中劳作的农户,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麻木而呆滞的看着一老一少牵着老马往北面残破的寨子走去。
入夏后浩浩荡荡的涑水,差不多与汾水下游流段平行汇入黄河,流经的蒲州南部地区,乃是赫赫有名的解池盐地所在。
自前朝末代发明垦畦种盐法之后,解池食盐产量大增,天宣年间解池一度年产食盐八十万担,行销秦陇、樊邓、燕代、周宋等地。
大越早年行蔡盐折博法,即朝廷招募茶盐商纳钱货粮草到边地,按值颁给盐茶钞(盐茶引),使其持券到蒲州、江淮等地领取茶、盐,然后转往指定的州县售卖牟利,之后又改为直接交钱买盐茶钞(盐茶引)。
以天宣年间解池年产食八十万担盐,每担盐折算盐引一张、缴纳六千钱,也就意味着解池一年就能为中枢财赋贡献四百八十万贯岁入。
赤扈占领河中地区后,为了尽快恢复解池的生产,率先将近两万投附汉军及家小迁入蒲州,推行军户制,用以加强对整个河东地区的控制;甚至比京西、河洛推行军户制都要早上两三年。
军户青壮男丁长期编入营伍在外征战,即便在当地强占大片田地,也没有足够劳力保证耕种,又或青壮男丁在战场上出现死伤,幼子却还未长成无法签征入伍,无法保证营伍的兵额,镇南宗王府又就地征调民户作为贴军户,与正军户合并一个军户。
镇南宗王府同时规定正军户签丁入伍,由贴军户资助钱粮或出力耕种土地,当正军户缺丁时,则可从贴军户签丁入伍,由正军户资助必要的钱粮。
镇南宗王府以此保证归附汉军兵员以及低廉的供养成本。
此时涑水河畔耕种于田间的要么是租种军户田地的佃户,要么是形同附奴、驱口的贴军户,他们承受着更为苛刻的盘剥,田里的麦穗长得再饱满,也跟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脸上哪里会有笑容?
却是孩童还不识人世间的疾苦,或者对早几年的血腥屠戮已没有什么印象,看到一老一少两个货郎牵着瘦马往寨子这边走来,都欢呼着迎出来。
数十孩童一路围绕瘦马驮负的两只货篓转,兜里虽然没有一个铜子,却不妨碍他们眼巴巴盯着货篓上插着的新奇玩艺儿看。
一老一少两名货郎战乱常年行走于涑水沿岸,寨子里缺少什么,他们心里都有数,或者提前早就说定――进寨子后,他们就先将早就约定好的货物送往主家,一通忙碌后天色都黑了下来,他们也不忙着将货篓摆开来供寨子里的村民挑捡,而是先投宿到相熟的人家歇脚。
青年后生蜷坐在屋檐下的干草堆上打盹,似乎看着院子里的瘦马吃草。
屋里人说话声音是不大,但门窗到处都是破漏,院子又仅是半人高的土坯墙围成,外人轻轻一跨就能绕过竹篱门走进来,得防备有人无意间靠近,后生只能警惕的守在院子里放哨,听着屋里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
“这是附近几个寨子的签丁人数――这是要打大仗了啊!山里最近还算平静,要不要配合拉扯胡狗子?”
“是要打大仗了,但军司目前希望山里尽可能少出动,静伏、休养为主,尽可能耐住性子,减少自身的伤亡,唯有保存好自身,才能更有力的打击胡狗子。胡狗子是要在南边大动干戈,但也要等到胡狗子将这里的兵力抽走,没有那么多兵卒驻防了,大家再合起力来搞破坏――到时候哪怕是让他们少往河淮输送一担盐、一车粮食、一头牲口,都是胜利……”
当年徐怀随建继帝率守陵军渡河北上,经涑水往东穿过太岳山前往泽州,为隐藏行踪,利用涑水沿岸当时还没有失陷的坞寨作为跳板昼伏夜出行军,在河中地区留下一些种子,成为军情司在敌后的地下联络网,一面联络太岳山、吕梁山中坚持作战的义军,一面搜集各地的情报信息。
对于填入河中地区的军户,特别是降附军的武职人员,对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还是没有那么戒备的;当然了,他们也只能奴役、盘剥当地人,才能享受、凌驾贫苦农户之上的优渥日子。
这对搜集一些敏感情报较为有利。
随着各地的情报陆续汇总到泌阳,差不多到八月之前制司就摸清楚镇南宗王府今年秋冬在中路计划集结的兵马规模。
“京西、河洛之敌仿效赤扈人的怯薛军(宿卫禁军)制,实施二番卫戍法,每一军户签征一卒,每十卒分作两部分进行轮戍,一部分兵卒三月归家、十月归营,一部分十月归家、三月归伍,差不多平均能保证八万人左右的常编汉军规模。不过,京西、河洛都已经签发军令,勒令在家的军卒提前到九月之前归营,而在营的军卒也一律推迟归家――京西、河洛到十月之前,总计能动员十六万汉军;而从河东、汴梁等地的汉军签征南调的规模约八万。除此之外,就是镇南宗王府这一次的镇戍兵调动可能高达六万……”
八月酷暑稍退,徐怀就将主要将吏召回到泌阳举行备战大会。
赤扈人目前将原隶属于契丹的燕云地区、隶属于党项的河西以及包括陇右、陕西、河东、河北、河洛、京西、京东等地,依照静惮宗王府、镇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划分为三个占领区进行管理,也分别对应秦岭-淮河防线的西线、中线、东线。
镇南宗王府在占领区最先推行军户制,包括东迁的关中兵马外,诸兵马总管府总计编有三十六个万户府。
以二番更戍法,镇南宗王府通常情况下会在占领区维持十八万常编汉军规模,但不意味着极端动员汉军规模只有三十六万。
每一军户除了还包括三到五户的贴军户外,正军户通常也不会仅有一名青壮男丁。就像京襄收编饥民,总计编屯辎兵四十四万有余,但是以屯户计,甚至都不足二十万户,平均每户有二点二名青壮男丁。
考虑到贴军户基本上都是被强迫合并、又承担极大奴役的地方民户,短时间内即便出丁也不可能有什么战斗力,理论上镇南宗王府的汉军动员极限,约在六七十万左右――主要来源于投降的禁军以及地方州兵、乡兵。
然而镇南宗王府对河淮等地占领尚且日浅,不仅难以做到绝对有效控制,大部分地区的生产都还没有恢复,注定了没有能力进行极限签征。
特别是其战斗力较强的关中兵马,今年需要从关中占领区东迁到汴梁以及黄河北岸的相州、卫州等地安置,动员能力更是有限。
军情司根据诸多汇拢过来的情报判断,认为今年秋冬赤扈人集结到中路战场的汉军规模约在二十三四万左右。
除了汉军外,赤扈人南侵时从本族及早初的降附部族征调大量精锐从征,这部分兵马相当一部分将长期驻守在占领区――由赤扈本族精锐及诸色目健锐组成的出征、镇戍兵,赤扈人又称之先锋军(探马赤军)。
镇南宗王府兀鲁烈辖下,总计编有八万先锋军精锐。
军情司预估镇南宗王府会将其辖下四分之三的先锋军精锐都调到前线战场上来,还是叫众人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我们西翼武关-淅川一线,所面对的上洛、洛南等地,已完全由静惮宗王麾下大将蒙图烈接管――除了静惮王库思古一度觊觎汗位,为镇南王兀鲁烈、平燕王屠哥所阻不可能没有矛盾外,赤扈人征服党项人时日尚短,即便能驱使成千上万的党项降卒上战场,但战斗力不会比早期的降附汉军强出多少,也短于器械;信阳、罗山以东,归德军驻守潢川等地,中下层将卒军心较为稳定,除非敌军大举渡淮围困潢川等城,要不然归德军在短时间内应能保持稳定,这使我们的东西两翼暂时所面对的压力会比较小。却是确山一线,需要考虑到汝颍等水进入寒冬时节封冻之后,会面临敌军的大肆进攻,军情司主张放弃外围屯寨,将人马都撤到青衣岭、大复山腹地……”
守汝蔡最大的困难,不仅仅正面战场较为开阔、分散,侧翼还面临很多不稳定因素、承受相当大的军事压力。
孙彦舟、胡荡舟在归降之前就跟胡虏眉来眼前,归降后所编的归德军,其动向一直是军情司关注的重点。
孙彦舟、胡荡舟等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样的,军情司当然很难探查,但孙彦舟、胡荡舟等人想要投降赤扈人,不可能不将兵马拉过去。
而归德军三万人马又不是工具,说拉就能立刻拉的。
这常常需要长时间的铺垫与潜移默化式的动员。
军情司在清剿洞荆湖匪之前,就派出一批暗线渗透进去,还在洞荆湖匪内部发展了一些暗线,在洞荆湖匪接受招安编为归德军后,这些暗线也没有收回来,以便随时掌握归德军的动向……
第四十七章 极限
“以此看来,除开东西两翼的驻军外,我们在广成、汝阳、襄城、召陵、舞阳等地填入十五万兵马,就足够抵御敌军进攻了!”
京襄制司成立之后,徐武江就留在荆州,以知州兼兵马都监,掌握荆北四县及南蔡县的屯田及屯辎兵安置、操练以及借防备匪寇春风吹又生、整备沿江及汉水下游防务等事。
这次他也是赶到泌阳参加备战大会,才知道军情司对敌军秋冬攻势的最终判断。
敌军在中路总计只能动员三十万左右的兵马,徐武江以为京襄在正面战场依托成熟的防线,集结十五万人马,就足够抵御了。
京襄的西翼防线乃是武关-淅川。
徐怀决意放弃商洛,已经将防线收缩到地狭山险的武关河一带,考虑西线敌军大将蒙图烈今年秋冬对武关的进攻意图不会太强,以范宗奇当前所率领的一万常备兵马,配合附近屯寨亦耕亦战的后备兵马进行预备,应该足够应付了。
东翼申州行营防区,包括确山县、青衣岭营城以及淮源县、楚山县、信阳县、罗山县等地在内。
孙彦舟、胡荡舟等归附义军首领,主要还是投机取巧的心态,在他们自身及手下将卒家人都留在建邺、荆南等地安置的情况下,没有承受绝大的压力,轻易也不大可能会投敌。
目前很难想象赤扈人在中线、东线的兵马主力,会轻易舍弃正面战场,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大军就直接渡过封冻期很短的淮河去围攻潢川等城。
因此,短时间内不需要担心归德军出现大的问题。
京襄东北翼防线所承受的主要压力,主要是确山、青衣岭方向。
不过,考虑到汝颍等水以及汝颍两岸广及百里纵深的洪泛区封冻期同样很短,确山、青衣岭等地所承受的军事压力也同样较小。
在徐心庵当前所率领的一万五千余左军精锐基础上,将东翼守兵规模扩编到三万人,主要还是考虑保障内线的生产不受干扰。
而说到汝蔡两州正面战场,又分为东西两翼。
西翼乃是箕山与伊水、伏牛山西北麓广成泽之间的缺口,也是汝州槽形盆地的西端,这里也是汝阳沦陷之前的广成大战的战场所在地,当时杨麟、杨祁业父子率左骁胜军主力在此被曹师雄击退,被迫分守汝阳、梁县,最终使汝阳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而失守。
最近两年,京襄(楚山)不仅在广成泽以北修建了占地四里纵深的广成军寨,加强汝州西翼的防御,还重新打通嵩县、汝阳与鲁山之间的九峰山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