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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好凶猛 第180章

将军好凶猛 更俗 8099 2024-03-23 01:34

  不过,当时虏骑已经往通许城下聚集,他们又无法原路返回汴梁,只能从虏骑的缝隙寻找道路,一路冒险将景王护送到鄢陵。

  他们却不想在鄢陵城才暂歇半日,又有成千上万的虏骑奔鄢陵而来。

  卢雄是进鄢陵城后才与景王赵湍、张辛他们会合,虏兵破城时,他们先装扮成平民潜伏在城中,然后趁夜跳城逃出来。

  张辛有护卫之责,自然想着当务之急是护送景王赵湍回到汴梁,但这很显然不是唯一的选择。

  不过,到底要怎么做,还得见过景王赵湍再说。

  谷中也有十数人围护着景王赵湍。

  看到徐怀、王举与卢雄、张辛走过来,景王赵湍一边迎上来,一边朝身边人不悦的发牢骚道:“王氏对朝廷忠心耿耿,徐军侯在云朔也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你们这些人太小心眼了!”

  徐怀看谷中的部属,便知道景王赵湍身边的人对他还是有些猜忌,做好听到张辛示警就簇拥景王赵湍从山谷后逃走的打算,心里一笑,与王举一起上前给景王赵湍行礼:“徐怀见过殿下!”

  赵湍嫌弃的示意左右都退开些,仅留张辛、卢雄以及一名中年人坐倒伏的枯树以及山石上说话。

  “我听卢雄说这次赶去蔡州见你,是王相希望你领兵去增援郑州?”景王赵湍没有急着说返回汴梁的事,而是问及徐怀为何会率部出现在鄢陵,还这般打扮?

  虽说王禀要求卢雄等人对请徐怀出兵增援郑州的事严格保密,但卢雄在鄢陵遇到景王,却没有办法对景王保密这事。

  一方面他作为王禀身边的僚属,突然出现在鄢陵,需要给景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另一方面景王赵湍作为皇子受种种限制,对军国大事的影响力有限,但还是歇尽全力的给王禀主持京畿防御事提供支持。

  王禀深知城郭诸县拱卫汴梁的重要意义,但官家却听信王戚庸、汪伯潜等人的建议,要求王禀将精锐驻军从通许等县撤入汴梁城――景王此次涉险,也是希望能激励通许等县的军民士气。

  “王相的亲笔信还在我这里,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找胡使君请战去援郑州,便想着先亲自过来侦察一番敌兵势态,再作决定,没想到会遇到殿下。”徐怀九真一假的说道。

  大越对武将限制、警惕极深,立朝形成的规矩已经根深蒂固,就是严禁武将擅自行动――徐怀作为胡楷麾下的部将,有没有王禀的私信,都不能作为他擅自出兵的依据,都需要找胡楷请示,唯有胡楷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王禀那封亲笔信,也是用来游说胡楷的。

  景王听徐怀这么说,却以为徐怀并不愿意冒险率部去增援郑州,所以没有直接拿王禀的亲笔信去见胡楷,但徐怀又不想辜负王禀的信任,没有直接拒绝王禀的请求,这才率一部兵马进入京畿地区打上一两场接触战,算是对王禀有所交待。

  “你也不要怨王相对你们太苛刻,好处不想着你们,遇到凶险之事却又都往你们身上推去,很多时候王相也是身不由己!”景王安慰的拍了拍徐怀的肩膀,说道,“王相在父皇面前几次坚持通许、尉氏、雍丘、鄢陵等城禁军不能撤,不能将这几座城池的防御都交给久未历战事、也没有认真操练的乡兵,也几番哭诉这几座城池得失之利弊,但汪伯潜、王戚庸等人却一心只想守汴梁城待西军援来!王相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

  见景王如此揣测他们的心思,徐怀也不去作解释,稍作沉吟,跟景王赵湍说道:“虏兵在汴梁城外围已经全面铺开,殿下倘若想回汴梁,我们拼命护送在所不惜,但就怕并不能护卫殿下周全――殿下或可先去蔡州暂避?”

  通常说来,皇子不奉旨不能随便离京,但现在并不是通常之时。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徐怀护送景王赵湍前往蔡州与胡楷会合,才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卢雄、张辛也都朝景王赵湍看过去。

  鄢陵县有不少人知道他们曾在鄢陵落脚,倘若有人没骨气,主动将这事传到赤扈人的耳中,赤扈人派出大量的侦骑搜索过来,这里绝不是什么好的藏身之处,需要尽快转移。

  “王相与你都说过郑州的重要性,王相使卢雄找你率部增援郑州,是担心虏兵强攻郑州,挡住西军增援汴梁的通道,”景王赵湍没有急着说去哪里,问道,“现在虏兵大肆攻打汴梁外围的县城,是不是说他们看到时间紧迫,会放弃强攻郑州,而直接强攻汴梁城?”

  “不会的,”徐怀摇了摇头,如实说道,“赤扈人此时占据绝对的战略优势,不会在没有十足把握之时,在没有解决西军的侧翼威胁之前,仓促强攻有十万禁军固守的汴梁城――他们没有必要这么做。而朝廷在京畿附近,并没有能威胁赤扈人的兵马,使得赤扈东路军聚散大开大阖,无人能约束。这使得赤扈人在京畿附近有着超乎想象的机动力,也许他们明日就将数万大军,从京南调往京西,将郑州团团围困住……”

  “就没有办法破解了吗?”景王赵湍深深的蹙着眉头,无力的问道。

  见景王赵湍脸上忧色不是作伪,徐怀心里一动,说道:“想彻底击败赤扈人,此时人力难以回天,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叫赤扈人的如意算盘稍稍受挫……”

  第三十章 西进

  景王赵湍深感无力受挫之际,听徐怀说可以稍挫虏兵之志,抓住他的肩膀,情急问道:“有什么办法?”

  “王相曾言,虏骑窥视郑州,除了郑州北接轵关、太行等陉,与其兵围太原城下的西路军相互呼应外,往西则能封堵西军东进的通道。而西军能否顺利东进又是解汴梁之围的关键。”

  徐怀也不卖什么关子,径直说道,

  “而说到西军东进,从潼关出来,除了洛阳西边的函谷关外,洛阳与郑州之间,位于嵩山北麓的偃师、巩县、荥阳都是易守难攻之地,也就是说虏兵打下郑州之后,就算不绕过洛阳,直接将兵马屯于函谷关之前,而是占据偃师、巩县、荥阳等地,也能挡住西军东进的道路。西军是可以进入洛阳,但只能从嵩山南麓与伏牛山之间、经年失修的狭窄谷道,从汝州借道才能进入河淮地区,去解汴梁之围。这不仅将令西军士卒更加疲惫,时间也至少要拖延半个月到一个月之久,战局将会变得更加的错综复杂,而令胡虏有更充裕的时间部署战局。郑州城大兵弱,城池四围又开阔,易为虏骑所围,此时非人力能济,但偃师、巩县、荥阳三城,城小倚山,守之以待西军,便能破掉虏骑封道的如意算盘!”

  郑州是大城,一圈城墙长约三十里,徐怀率两三千精锐填进去,即便郑州防御使孙化成全力配合,他也根本没有能力兼顾这么长的防线。

  而郑州城北邻黄河,东面、南面皆平川,西南面有些山岭,但起伏不大,注定会被赤扈骑兵封锁得滴水不漏,后续再难有援兵进城来补充战力的不足。

  荥阳、巩县、偃师则不同,三城皆小,城墙周长约四到六里,防御面要比郑州城窄得多,少量精锐更容易倚城而守。

  更关键的一点就是三城皆倚嵩山,虏兵短时间内难以彻底封死,一方面援军可以翻山越岭进入三城,一方面城池真不能守,徐怀他们还可以弃城退入嵩山,不是必死之局。

  问题是,他们要如何进入其中一座城池,并取得指挥权?

  徐怀直接率领五百精骑,假扮虏直接穿插过去,三城守将犯病了,会乖乖信他一面之辞,打开城门迎他们入内,还将整座城池的防御指挥权拱手献上?

  还是说徐怀的脸特别大?

  现在不要说进入县城了,京畿任何一座寨子,在取得绝对信任之前,会轻易打开寨门放他们进去?

  徐怀之前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在此时遇到无法归京的景王,则又是另一番故事。

  “……殿下安危要紧,万万不可行此险策!”然而未待景王开口,他身边的中年人便先惶然劝阻,“徐军侯倘若有把握助守一城,尚端愿代殿下前往,殿下还是先去蔡州暂避!”

  景王凛色说道:“巩县知县是谁,我不认得,但巩县有两千守陵军,守陵使乔继恩、都指挥使陈由贵,我都认得;也唯有我过去,他们才会打开城门!”

  巩县隶属于洛阳府,城池修筑于伊洛河入黄河的河口东岸,东南乃是重峦叠嶂的嵩山诸岭,北抵黄河,西临伊洛河,伊洛河西岸则是邙山。

  巩县也是洛阳盆地的东翼门户,沿伊洛河往西南,则是偃师。

  京西北路虽说路治就在洛阳,但不多的驻泊禁军早已全部抽调往东翼的郑州、许州集中。

  洛阳下辖十六县,此时能肯定说城中还有禁军参加防御的,除了路治所在的洛阳城外,大概也就巩县了。

  大越皇陵修建于巩县南部的深山之中,巩县城不仅是洛阳盆地的门户,同时也是大越皇陵的门户,长期有守陵禁军驻守;这也是谁都不敢擅调的兵马。

  又因为巩县乃皇陵门户,城池虽小,却比荥阳、偃师都要坚险。

  景王赵湍,与朝臣接触不多,但他身为皇子,作为赵氏宗室中人,曾多次在重要祭日,代表天宣帝前往皇陵扫祭。

  与地方州县官员周期性轮替、景王赵湍接触很少不同,守陵官员较为固定,还多由宦臣担任。

  “请殿下三思,守陵史乔继恩,张辛与钱翊善都认识,我与钱翊善陪同徐军候去助守巩县足矣。”张辛也劝景王慎行。

  大越对皇子限制较严,亲王府除了内官外,基本不设置长史、司马、咨议参军等职,主要以翊善、王友、记室参军等属官处理王府内部事务。

  钱尚端作为景王府翊善,掌侍从讲授,就已经是王府属吏之首了。

  张辛作为武臣,隶属于三衙,但在景王府也是随侍多年的老人。

  虽说他也是武举出身,在军中得上峰赏识,父祖也是军中老人,一步步快速升转担任王府侍卫指挥使,却没有经历过什么战事。以往他们在汴梁,对赤扈人的强弱缺乏直观的认识,心存轻视,但近一个月来,他们追随景王赵湍参与各种军议,又四处劳军犒赏,多少认识到赤扈骑兵的凌厉之处。

  这次历险,先是出汴梁城,百余扈骑遭遇一小队仅二十人出头的虏兵,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就被对方杀死杀伤二十多人,剩下的人等只能护送景王仓皇逃命。

  虏兵突袭鄢陵城的过程,他们也是亲眼所睹,虏兵根本就没用什么攻城器械,临时造了一些简易的云梯,甚至用简易的钩索直接附墙攻上城头,杀戮四方。

  这短短两三天的遭遇,叫张辛深刻认识到平时耀武扬威的王府侍卫、大越禁军,与血战四方的赤扈精锐差距有多大。

  巩县是有两千守陵军不假,将卒还一个个仪表不凡、身材魁梧,但平时操练的多为扫祭仪阵,指望他们守城,未必比刀弓手强出多少。

  王禀、朱沆多次在景王面前称赞徐怀与桐柏山卒英勇善战,在张辛看来,王禀、朱沆即便没有虚言,桐柏山卒也与他们遭遇到的虏兵不能比的,更何况徐怀身边就带了几百骑兵而已,能抵什么用?

  “山河破碎,社稷无存,正需万千士卒奋勇拼命之际,我身为赵氏宗室之子,怎敢惜身?”景王赵湍站起来,慨然说道。

  他与王禀、朱沆对局势的变化讨论很深,很清楚西军精锐倘若被封在洛阳以西无法东进,其他诸路勤王兵马都无力与赤扈骑兵对抗,只会眼睁睁看着汴梁城陷入赤扈人的重围之中。

  一百六七十万人口被围汴梁城中,城中存粮还能支撑几时?

  而他心里也很清楚,守陵军及巩县守军都不足恃,唯有寄望王禀、朱沆对桐柏山众人的称赞不虚;而张辛、钱尚端陪同徐怀前往巩县,或能助徐怀顺利入城,却没有办法令乔继恩及巩县其他守将,都听从徐怀等人的主张,对防御进行重新的部署。

  “你们就三五百人如何能成事?”钱尚端也是急得直跺脚,抱怨徐怀胡乱怂恿景王冒险。

  徐怀没时间跟钱尚端、张辛解释,跟景王说道:“还请殿下写一封信给胡使君――我们先赶去巩县,兵力还是略少了一些,还需要胡使君从蔡州调一些精锐,贴着伏牛山、嵩山北上,与我们会合!”

  赤扈骑兵封锁平川,重峦叠嶂的伏牛山、嵩山,暂时还是他们鞭长莫及之地,贴着山脉边缘北上,遇敌则避入山中,甚至直接走山野小陉,最终能有三五百人赶到巩县跟他们会合,胜算就能多出一二成来。

  钱尚端、张辛见徐怀还来劲了,竟然连笔墨都随身携带,真是急得直跳脚。

  在朱桐伺候景王写信的当儿,徐怀才抽出空跟钱尚端、张辛解释:

  “钱郎君、张军侯,非是徐怀怂恿殿下犯险,实是形势危凶之极,非殿下不能力挽狂澜。而此去巩县,也未必有你们所想象的那般凶险:首先虏兵前期心思必然还会放在郑州,唯有先攻陷郑州,才会出兵西进嵩山北,我们赶去巩县,并不会猝然遇敌。而殿下在巩县犯险,洛阳府绝不敢坐视不理,我们还有望从洛阳借调一部分援军;此外,孙化成孙使君在郑州,郑州也有两万兵马,未必就一定会失陷……”

  张辛、钱尚端想想也是,洛阳府真窘迫,还是能挤出一些兵力来的,只是殿下未去巩县之前,洛阳府未必会派兵去增援巩县就是了!

  第三十一章 巩县

  张辛、钱尚端心绪平静下来,景王赵湍也将要给胡楷的信写好,徐怀这时候将王禀给他的那封亲笔信一并拿出来,递给卢雄,说道:“胡使君那里,还需要卢爷与钱郎君亲自走一趟……”

  徐怀不觉得赤扈人在东路军穿插之际,西路军还会冒险强攻太原。

  目前初步搜集到的情报,也显示赤扈西路军在太原城外大规模的修造围垒、控制太原外围的险陉关隘――这意味着赤扈人还是可以将攻城兵马,从太原外围抽出紧急南调的。赤扈人强攻郑州的时间,要比预料中略晚一些,很可能就是等攻城兵马绕过河东南部的重重关隘南下。

  很可惜虽说河东南部以及河北大部分的城池都没有失守,但少量的守军只敢龟缩城池之中,四野皆是赤扈人的斥候探马,越雨楼的情报刺探范围又有限,徐怀此时并不知道曹师雄所部是否还老老实实守在岚州,而没有被赤扈人调动南下。

  桐柏山卒退守府州时,岳海楼也被赤扈人委任行军千户,得以在云朔之间招降纳降、组建部曲;徐怀在从府州南下前往汴梁时,听说在应州陷落之后,之前想投附大越,却被刘世中、蔡元攸嫌弃,驱使为苦役的应州汉军,都被岳海楼收编了。

  忻州守将、原天雄军第七将文横岳等人也率部投降了赤扈人。

  除了投降的大越军马外,契丹在云朔、燕蓟的残军,总计有七八万人马投降了赤扈人。

  以赤扈人的风格,不可能纵容他们留在云朔燕蓟等地慢慢的整编操训。

  要有可能,一定会直接驱使他们也穿插到河淮地区来参与作战,以补弥他们在兵马绝对数量上的不足。

  至于降附军的持久力、忍耐力是不是足够强,有没有足够的马匹提高机动作战能力,赤扈人并不会太关心。

  降附军没有足够的马匹,不仅仅机动作战能力会严重不足,同时自身也无法提供足够的马奶、奶制品以及马鞍下压烂的肉糜满足基本的消耗,这种情况下绕过关隘、城池,肆意往南穿插,补给一定会出问题。

  然而赤扈人对色目诸部降附军,汰弱留强的手段一贯严苛。

  降附军倘若不能从战场掠夺足够的补给,赤扈人将之无情抛弃,任其在战场被对手践踏,也会丝毫不眨一下眼――这也有助他们更好的驯服、吞并降附势力。

  缺少补给的军队,通常来说极其不稳定,很容易溃崩,但倘若有足够强的手段及武力进行弹压,也能使这些缺少补给的军队走向另外一个极端,更为残暴的攻城掠地。

  徐怀预估赤扈人会用本族精锐强攻郑州,但在攻下郑州之后,往北打通轵关陉、太行陉、白陉以及从郑州往西攻城拔寨,还不用降附军,那就太仁慈了。

  所以徐怀预料到他们无论是去荥阳、偃师,还是去助守巩县、虎牢,都可能面临持续较久的攻城战;仅他身边五百精锐,哪怕是取得一座小城的防御指挥权,又有地方兵马全力配合,可能还有不足,还是需要卢雄、钱尚端赶往蔡州多拉一些精锐过去。

  卢雄心想他就是送信的命,满口答应下来,钱尚端却有些犹豫。

  “胡使君未必尽数了解情况,很多事信函里也难说得清楚,需要先生你与卢雄走一趟的。”景王赵湍知道钱尚端在犹豫什么,但蔡州那边,还是需要钱尚端走一趟的。

  景王赵湍身为皇子,却没有资格对地方上的节帅指手画脚,王禀身为宰执兼领京畿都防御使,也管不了蔡州节镇,所以除了王禀及景王赵湍的亲笔信外,还需要有人到胡楷面前游说。

  倘若胡楷坚决不同意,徐怀此时率部景王前往巩县,走也就走了,但要想再从桐柏山调兵,就要考虑胡楷会不会跟他翻脸了。

  钱尚端还是放心不下,临行时又叮嘱张辛:

  “张辛,你一定要护好殿下周全,诸事再紧要,都没有殿下周全重要;待我从蔡州请得援兵赶去巩县跟你们会合。”

  “钱郎君,请对我们有点信心。”徐怀笑着给钱尚端坐下的马匹抽了一鞭子,送他们赶紧上路。

  ……

  ……

  赤扈人利用骑兵的超强机动性,对战场的控制力极强,但不管怎么说,其东路军骑兵主力人数也是有限的。

  在被赤扈人划入核心区的战场附近,其骑兵聚散不定,非常的密集,调动也多,对手常常被迷惑住,摸不清楚他们的主攻方向,而变得惶然难安。

  不过在更外围区域,赤扈人也只能派少量的斥候探马注意大的动静。

  徐怀他们扮作虏兵,当然是有缺陷的,遇到经验丰富的赤扈本族骑队,很容易被识破,但徐怀又无意渗透到京畿战场的核心区域去,而是选择其核心区与外围区之间的缓冲区域通行。

  五百骑兵或聚或散,也是根据赤扈骑兵在不同区域的部署特点进行安排,两天后悄无声息的护送景王赵湍穿插到郑州西侧的荥阳县境内。

  荥阳城北临黄河、东面、东南以平川为主,缀以丘岗,唯有西南方向峰岭连绵,但山势谈不上多险,与嵩山主脉的联系容易被敌军切断。

  荥阳距离郑州太近,又是荥阳的属县,受郑州防御使孙化成辖管。

  而作为四镇之一的郑州,防御使的权柄得以实授,徐怀担心他们倘若进入荥阳,会很难压制守将事事听从他们的防御主张。

  荥阳以西的虎牢关,占据的地势是足够险了,但同样隶属于郑州防御使司的缘故,徐怀也不主张进虎牢关。

  为尽可能避免引起虏兵的注意,徐怀护送景王赵湍并没有直接走嵩山与黄河南岸之间的虎牢关西进,而是趁夜从荥阳东北踏冰渡过黄河,跳到北面的孟州境内,从黄河北岸西进,绕开虎牢关,再踏冰到南岸,来到位于伊洛河口东岸的巩县城下。

  虏兵斥候散得很开,在巩县、偃师境内都有活动。

  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同时避免虏兵斥候觉察到景王赵湍在巩县,徐怀使张辛先护送景王赵湍先进巩县城,他们则在巩县城外的树林里休整。

  伊洛河汇入黄河的河口,有起伏不平的矮岭,也有地势低洼的湿地。

  黄河从阴山东段折向往南,两岸多是黄土高丘,大量的泥沙被雨水冲刷带入黄河之中――当世的黄河从潼关往东的河床已经淤高起来,这使得伊洛河等洛阳盆地之内的溪河泄水不畅,甚至还不时遭受黄河倒灌。

  一方面,这叫伏牛山、嵩山、熊耳山、秦岭、邙山之间的洛阳盆地,淤积出更多适宜居住、耕种的土地,另一方面也叫伊洛河口以及上游更容易受洪涝侵害。

  徐怀拿铁杆将冰层凿开,看到树林里的土壤下就有淤水,说明正常时节,这里是沼泽地形,目前冰雪还没有消融,才方便人马通过。

  “巩县的守将不行,我们进城后的态度要强硬,”王举与周景从西边走过来,很是肯定的说道,“此时这天气,已经没有半个月前那么冷了,巩县倘若能组织军民将伊洛河的冰层凿开,即便还会冻上,也不可能冻成供马匹通过的厚冰,但巩县、虎牢、荥师的守将,都没有谁组织做这事,真是太平太久了!”

  徐怀点点头,眺望东面跳到山嵴之上的朝阳。

  他们对巩县守将一点都不熟悉;景王赵湍及侍卫指挥使张辛对守陵使乔继恩、守陵军都指挥使陈由贵等人也仅是认识。

  留给他们整顿防务的时间太有限,他们也只能通过对巩县外面的防御部署安排,对巩县守将、官员进行一个初步的判断,然而决定他们进城后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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