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调整计划,已经退入晋公山的西军残兵怎么办?刘衍、陈渊在晋公山都已经聚拢千余残兵了,其他地方应该还有更多的溃兵残卒躲避赤扈人的剿杀,要能将他们都接应到朔州,还是相当可观的。”
“军侯说统兵作战必定要有取舍,特别是此时敌强我弱,想面面俱到,只会被敌人牵着鼻子走,”燕小乙说道,“已经退入晋公山的西军残兵,倘若没有机会撤往西山,则可以安排向萧林石投降——刘、陈二位军侯也会尽快率小队人马走山陉绕道前往西山,在那里收编已经逃入西山的残兵……”
徐武碛、郭君判、潘成虎等人皆沉吟起来。
虽然目前具体逃入西山及晋公山的西军残兵各有多少,还没有确切的数字,晋公山那边要更多一些,但要将这些残兵败卒聚拢起来并接应到朔州城及西山,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真正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目前赤扈人的战略重心在应州、雁门关以及滞留应州东部山岭之中,数目更多的西军溃卒。
赤扈人同时对萧林石部多少有些忌惮,故而在怀仁以西战场投入的兵力不多,目的以迟滞西军残兵西逃为主,暂时不会强攻怀仁、金城及朔州等城。
然而等到赤扈人攻陷应州、雁门关,其主力即便急于南下,必然也会先解决侧翼的威胁,攻占怀仁、金城及朔州等地。
桐柏山卒以及在晋公山所聚拢的西军残兵,都必须在此之前撤入西山,要避免被数倍于己的敌兵围困于朔州城里,最终难逃覆灭结局——已经逃入西山的溃兵残卒,则有更多的时间进去收编,甚至直接济助他们逃回泾原、环庆返乡,对大局也是有裨益的。
这也是徐怀他们拟定的作战方案。
他们之前仅需要盯住应州、雁门关方向的敌军主力动向即可;他们也一度推测天雄军大部随曹师雄叛变投敌,短时间内军心动摇,在岚州根基不稳,难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威胁。
然而这一状况在这时已经出现了一些微妙变化。
曹师雄有可能在赤扈人的强硬逼迫下,从岚谷对西山用兵。
朔州的作战计划不作相应的调整,有限的兵力很可能会在朔州、西山南麓两个战场之上。
徐武碛、苏老常他们难以取舍,但徐怀必须做出取舍:他们当下没有资格跟赤扈主力兵马硬碰硬,更不要说用这么点兵力硬碰硬了,杮子只能先挑软的捏!
……
……
放弃招揽岚州地方势力的幻想之后,曹师雄出兵强攻州衙,两千厢军并没能抵挡多久便被杀溃,王高行、钱择瑞、荀延年等官吏皆沦为阶下囚。
为安抚惶惶不安的军心、将低迷的士气激励起来,同时也是清除城中可能存在的抵抗势力,曹师雄纵兵大掠岢岚城。
叛军之中即便有大量的天雄军老卒,也有后续从地方招募的丁壮,但天雄军军纪原本就涣散不堪。
之前就借着汉蕃矛盾的幌子,这些天雄军老卒对蕃民烧杀掳掠就毫不手软,此时即便有所犹豫,却也在同僚的胁裹之下,加入大掠的队伍。
而一旦底线被突破,退路被切断之后,这些天雄军老卒很快就变得毫无忌惮、肆意妄为。
岢岚城在过去两天时间里,彻底的变为人间地狱——稍为像样子的宅院都被兵卒砸开,财货抢劫一空,无数妇女惨遭蹂躏,不堪凌辱、跳井悬梁而亡者不计其数,而敢有反抗,无不遭刀剑砍杀,曝尸街巷。
大掠两天即止,时限一到,曹师雄便亲率扈骑出府净街,将诸多意犹未尽的兵卒都赶回军营。
胆敢反抗者,曹师雄也毫不留情的当街施以军法;曹师雄知道他除了心辣手狠,已经没有退路可选了——他得让赤扈人看到他这柄尖刀的作用,才有可能赢得应有的地位,跟赤扈人已经是算计不过了。
“还以为纵兵大掠,这些天雄军老卒不忍对城中民户下手,还有可能会闹出什么乱子,没想到他们一个如狼似虎,比在朔州城时下手还狠——难怪历代名将也常用此法激励士气。”曹轩文身穿铠甲,御马跟随着曹师雄一旁,看着那一个个眼睛里贪婪还没有彻底满足的兵卒,很有心得的跟曹师雄说道。
“放纵兵卒容易,关键还要有能力收拢得回来,”曹师雄脸色沉毅的说道,“现在大掠时限已到,兵将都必须收归军营,但凡有违军令者,下手一定要狠,切莫有半点的妇人之仁。要不然的话,你的威信就无法在这些残暴的军卒心中建立起来,甚至普通小卒都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更不要说统御他们作战了!”
曹师雄还是希望曹氏一族能在长子曹轩文手里进一步发扬光大,现在诸事都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这时候数名赤扈骑兵从西城驰入,一路通行无阻,从曹师雄的队伍经过也没有停顿,而是径直往忽勒坚其部驻营驰去。
曹师雄自诩气量过人,这一幕也令他脸皮微微抽搐了两下。
曹轩文更是年轻气盛,便要下令左右将这几名无礼的赤扈骑兵拦下喝斥一番。
曹师雄抓住他的胳膊,沉声说道:“要成大气候,这便忍耐不住?前后一年,我们两度反覆,也不能怨别人有所轻慢。这脸面最终还是需要我们自己去挣回来,你要不懂这些,就永远没有领兵的资格?”
“孩儿知道了!”曹轩文心里气愤未平,却也强摁住心里的躁动,岔开话题问道,“却不知他们是有什么信息传来?”
也没有叫曹师雄、曹轩文好奇多久,专门负责陪同忽勒坚的孟俭很快就急冲冲跑过来,说道:
“朔州兵马有大举往西山转移的迹象,那颜将军以为我部强攻西山的意图很可能已为敌军觉察,他们才加快南逃的步伐——那颜将军着我部即刻拿下广武砦,杀入西山,将敌军拖住,但有怠慢,必以军法伺候……”
曹师雄脸皮抽搐了一下,说道:“你去与忽勒坚百户说,我即刻安排出兵之事!你去问他,有无兴趣随我一起出征,还是说留在岢岚多享受几个汉人美艳少女?还有,送给那颜将军的几名女子,忽勒坚觉得容色是否过关,要不要再挑选一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出兵
清晨时鹅毛大雪就从铅灰色的苍穹纷纷扬扬而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视野被风雪遮住,看不出太远,抬头直觉凛冽的寒风像刀割似的刮在脸上。
曹师雄在铠甲外披裹青黑色大氅抵御风寒,坐在马背上,看着鱼贯出城的兵卒脸上都不乏埋怨之色。
“这么大的风雪,天黑之前都未必能赶到草城寨去——赤扈人他们能的,他们为何不直接插到朔州与西山之间,将朔州兵马截住?”
孟平作为大将,平时身体再精壮,精力再旺盛无比,但从赤扈人悍然宣战并击溃伐燕军以来,他们为谋大事,也是好几夜都没有睡踏实了。
这次又连夜安排出兵之事,他即便是铁打的汉子,这时候也有些遭不住。
他策马来到曹师雄身边,忍不住埋怨忽勒坚催促他们出兵太紧。
“多说无益,斥候不断从朔州传回信报,证实桐柏山卒昨夜就马不停蹄的撤出朔州城,经猴儿坞往西山之中撤去,”曹师雄蹙着眉头,跟孟平说道,“虽说大雪会拖慢桐柏山卒撤退的步子,特别是桐柏山卒从朔州撤退还携带一些妇孺、辎重,但无论多艰难、多缓慢,他们只要撤入西山之后,就无时无刻不在往府州方向一步步前进。我们这边倘若是不动,那真就是寸步未进。”
“赤扈人不想这时候急于围攻朔州,完全可以让我们来,他们安排骑兵负责侧翼即可——这怎么都要比强攻西山要好!”
孟平犹是不满的说道。
作为朔州汉军将领,孟平与曹师利一样,除了武勇过人,也极善统兵作战,他很清楚他们所统领的六厢兵马,目前相对于桐柏山卒仅仅是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勉强将阵列操训熟练。
这时候最适合他们的作战方式,就是进入开阔地带排兵布阵,能尽情的将优势兵力展开,碾压敌军;次之就是利用绝对优势的兵力,建造营寨、开挖沟壕,将敌城敌寨团团围困住,然后打造器械围攻之,一点点的啃,总能啃下来。
他们也能掌握战争的节奏。
最不利的作战方式,就是在狭窄、难以排兵布阵的山地,与精锐敌军打遭遇战,这会将他们的弊端完全暴露出来——优势兵力无法展开,诸部只能分散进入山中作战,首尾难以兼顾,他们也难以掌握战场的全貌,而中低级军吏武官也没有率领小队兵马作战的能力。
要有选择,孟平宁可率部去攻打朔州城,即便朔州城墙坚厚,一时半会打不下来,也完全可以利用优势将朔州城团团围住待城中粮秣断绝。
“萧林石残部到时候还没有完全从怀仁、金城撤出,将两城拱手让出。而萧林石残部之前能兼并西山北部的山胡势力,将大部分妇孺从应州提前疏散到阴山南麓,很显然朔州与他们之间是有很深默契的,”曹师雄说道,“兀鲁烈宗王不急于将主力骑兵派往怀仁以西地区,显然对萧林石还是有一些忌惮,我们真要去围攻朔州城,怎知萧林石就一定不会出手?”
曹师雄对萧林石还是心存忌惮的,他也能窥破萧林石的想法。倘若有其他选择,他也宁可从西山南部进攻,这样能与退守西山北部与阴山南麓诸山之间的萧林石残部隔开距离。
“既然诸事都不成熟,还不如将这些残兵败将放走,”曹轩文在旁边说道,“我觉得父亲说过,凡事要有取舍,不能做瞻前顾后之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凡事却未必都能轮得到我们来取舍,”曹师雄阴沉着脸,跟长子曹轩文说道,“赤扈铁骑横扫云朔,骁胜、宣武两军尽溃,虽说河东在忻州、太原、雁门的兵马都是人心惶惶,不足为虑,而难缠的桐柏山卒此时也是自顾无暇,但我留给你驻守岢岚的兵马太少,你要小心岢岚城以及南面楼烦可能会有什么异动……”
这次往岚谷县境内出兵,除了留下一厢兵马驻守北面的宁武、阳口等城寨,将由曹师利统领四厢步卒,沿着阳口砦在管涔山北麓与广武砦之间修建的边墙西进,直接进入西山南麓地区。
而岢岚这边,则由曹师雄与大将孟平亲率三千精锐,从黄龙坡驿道穿过管涔山西进,先往草城寨赶去。
曹师雄也是希望拿出以狮搏兔之势,先将朱润、雷腾从岚谷境内恐吓出去,在夺得草城寨、岚谷等城寨之后,然后再着手强攻广武砦,为快速杀入西山扫清障碍。
而此时河东境内,虽说忻州、太原还有阴超、文横岳等将所率领的禁厢军近两万人,但这些兵马战斗力弱,文、阴等人又都是软骨头,曹师雄不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异动。
曹师雄以为只要雁门关陷落,赤扈骑兵如洪流南下,文、阴等将看到希望灭绝,很可能就会直接献城投降。
因此,曹师雄就给长子曹轩文留了一千兵马驻守岢岚城,防止地方上还残留一些不安分的势力,临行时又怕他经验不够,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多加吩咐,也要一同留守岢岚的孟俭多加费心操持。
“父亲,你们率兵去岚谷,至远相别不过百里,但凡有什么事,我派人去找父亲请示,最快不过半天便能得到父亲训示!”曹轩文笑着说道,“父亲需要事无粗细的吩咐多遍?”
“督帅也应该叫轩文自己试着拿主意,哪里需要你我事事替他操心!”孟平说道。
曹师雄也是一笑,与孟平策马往已经随前队出城一阵时间的忽勒坚所部赶去会合。
从管涔山中段穿过的黄龙坡驿道,这些年修缮不断,修路所择地形也多平易,三千人马顶着风雪,还是顺利的赶在入夜前抵达草城寨。
这时候不仅草城寨的守兵早就人走城空,前往岚谷县城方向侦察的斥候赶回也禀报说雷腾、朱润二将午后就率部弃城而逃,此时在岚谷县的西南方向,正翻越石梁山往府州境内逃去。
“要不要追击朱润、雷腾两部兵马?”孟平问道。
草城寨在黄龙坡驿道的西口,而从岚谷县往府州境内穿过石梁山的隘道,西距草城寨仅二十余里。他们即刻出发,应该能赶在朱润、雷腾两部兵马穿过石梁山之前追上去。
“百户大人,你以为如何?”曹师雄看向忽勒坚问道。
倘若忽勒坚主张追击朱润、雷腾两部兵马,曹师雄当然会遵从他的意愿行事,因此耽搁几天,以致没能在西山之中咬住桐柏山卒的主力,谁都不怨他行动迟缓。
“岳海楼说过,朱润、雷腾二人只是小患,即便叫他们逃去府州,也成不了祸害,我们还是要尽快北上攻打广武砦。倘若叫朔州兵马逃脱,我与曹将军怕是都免不了会受责罚。”忽勒坚以为曹师雄真是请教于他,很是认真的说道。
见忽勒坚一个小小百户竟然都不上当,曹师雄也只能放弃率部去追击朱润、雷腾的念头,询问斥候北面广武砦那边以及曹师利率部推进的情况。
“二将军率部从阳口西进,但在三株桃沟前,遇到敌军拦截,山北的风雪更大,一时间道路被挡住!”斥候禀报道。
广武砦与阳口砦分别依管涔山东北、西北角建造,中间沿坡岚修建边墙,与北面隶属于契丹的西山隔开。
沿边墙也开辟狭窄隘道供巡边军马通行。
不过,那里夹峙于管涔山与西山间,地形崎岖起伏不平,通行状况比黄龙坡驿还要差。
倘若有桐柏山卒提前进入狭隘的隘道进行拦截,曹师利手里有再多的精锐兵马,想要打通隘道也难。
听到这消息,曹师雄也不敢怠慢,使孟平率部先在草城寨修整,他率领八百骑与忽勒坚先去接管岚谷县城,待明日一早就往北面的广武砦进军。
……
……
恢河两岸的风雪更暴烈,入夜之后还没有停息。
如此恶劣的天气,一贯能吃苦耐劳的赤扈骑兵,也不得不收缩到攻占下来的各个寨子里躲避风雪。
风雪未停,到处白茫茫一片,也成为徐怀率三百骑兵从晋公山跳出最好的遮掩。
可惜是恢河两岸的积雪入夜时已深及没胫。
除非乘马而行,普通步卒不借助工具,想在雪地里跋涉而行,非常的艰难,很可能在半道就会被敌骑主力追上。
徐怀只能率领三百精骑趁着雪夜先行突围,从敌骑的包围圈里跳出去。
不过徐怀既没有往朔州城撤去,也没有前往猴儿坞,则是渡过冰封的恢河,径直往南——留下来的足迹,也很快被暴烈的风雪遮掩,赤扈人夜里虽然说还在恢河两岸安排了一些斥候,但是要盯在的地方太广阔了,没有谁察觉到有一支骑兵,从阳口砦以东的边墙窟窿里穿过,毫无痕迹的潜入岚州境内……
第一百八十六章 突袭岢岚
大雪持续下了两天才停,千里素白,城墙上也覆盖一层皑皑白雪,仿佛世间所有罪恶与丑陋在这一刻都被掩埋。
午后的岢岚城,禁止普通民众出没,这时候只有十几辆堆满尸体的牛车碾压着冰雪从城中缓缓驶出。
衣裳褴褛的苦役都是厢军俘卒,在一队叛军的看押下,麻木的牵着牛车沿着官道往城西乱葬岗方向行去。
一大票骑兵从黄龙坡驿方向驰来,运尸车队禁不住停了下来。
朔州汉军以及岚州禁厢军里,骑兵都是稀罕玩艺,三百多匹战马由远及近驰来,多少有点洪流奔涌的气势。
这些战马看着像似走过相当远的路程才赶到岢岚城下,腿腹间的皮毛都污浊不堪,看不出原先的毛色了,战马却又十分的精神,偶尔一阵阵长嘶,声音也极为嘹亮,一听就是在朔州都相当罕见的良马。
马背上那些甲卒也都一个个有着说不出的凶悍枭戾,杀气腾腾,大氅、甲衣上染有斑斑血迹,像是刚刚从战场上撤下来。
这些骑兵,除了身上所背的弓弩、腰间系挂的长刀外,大多数人马鞍旁还系挂盾弩枪矛等兵械,马鞍后还捆绑多余的箭囊、毡毯等物。
队目有些疑惑问身边一名老卒:
“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支精锐骑兵?”
“可能是二将军新检练的骑兵吧!”那老卒右手残断,在军中却是老资历,打量眼前的这队骑兵,嘀咕道,“咱清顺军好不容易在朔州攒下两千骑兵,以为投附南朝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却不想害得这点家底都葬送在大同了。骑兵毕竟好用啊,大将军说过,砸锅卖铁还要再凑一支骑兵出来,二将军那边肯定也要搞些骑兵出来的!”
数名骑兵先打马驰来,挥舞着马鞭,在寒冷的空气里抽得“噼啪”作响,骂骂咧咧的要将运尸车队赶下官道:“真他娘晦气,怎么出门就遇到你们这些衰神!都他娘快给我滚到一边去!谁他娘敢叫我家将军撞着晦气,将你们这些龟孙子都剁成肉酱!”
队目看这些骑兵凶悍,也不敢上前问东问西,指挥手下押着苦役,将运尸牛车都赶下官道让路。
待这队骑兵经过之后,队目才下令苦役将牛车重新拉上官道。
只是每辆牛车里堆有十数二十具尸体,一路在官道上碾雪而行容易,从官道上下去也容易,但要从边上的陇沟再上官道,木轮就不断的打滑。
队目气急败坏的驱使三十多名苦役凑到一起,践踏着冰雪,将装满尸体的牛车一辆辆硬抬上官道。
“神气个屁!在赤扈人面前,还不是一样吃屁!”队目看着那队骑兵往西城门方向驰去,这时候才狠狠的啐了一口痰,却也没有怀疑这队骑兵有什么问题。
岢岚西城门前守军,看到这队骑兵驰来,也没有怀疑什么。
他们能怀疑什么?
曹师雄已经说了,伐燕军在恢河南岸已为赤扈人尽数歼灭,朔州兵马都仓皇逃入西山,清顺军大举调动,就要进西山剿灭逃入其中的朔州兵马——即便会有敌军袭击岢岚城,也只可能是从忻州、太原方向过来。
怎么可能有敌人从北面出现?
从北面到岢岚城,要经过阳口、宁武两道关卡,而这两道关卡他们都有重兵把守。这队骑兵能气势汹汹的从宁武方向驰来,又不是赤扈人,守兵都以为是奉二将军曹师利的部下奉命而来。
在居前十数名骑兵的催促下,守兵也不敢多问什么,忙不迭的将拦在城门洞里的拒马拉开。
却是前队骑兵刚穿过城门洞时,值守西城的都将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听到有兵马进城,急冲冲的跑过来,脸上还沾了些胭脂没有擦干净,他带着两名部属,在城门洞内侧拦住进城的骑兵,问道:
“二将军不是带兵杀往广武了吗,你们没有跟着去广武杀敌,怎么跑回岢岚来了?”
在朔州那么多随曹师雄南附的降兵降将里,都将一级的人物也仅有百余人。
这名都将作为西城守将,还是了解他们当前正进行的军事作战部署。
他突然间得知有这么多骑兵驰归岢岚,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疑问,眼睛往城门洞里张望过去,想要看带领这队骑兵来岢岚的武将是否认识。
“你他娘什么货色,有资格问东问西?”徐心庵见被拦住去路,扬起手里马鞭,作势要抽打过去,怒不可遏的骂道,“你拦住我们去路,耽搁了军情,可负得些责任?”
都将顿时间就火冒三丈,心想自己负责驻守西城门,即便是二将军亲自回来,他也有资格问一声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