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吐蕃色莫岗一小宗庶支,暂无非分之想,”苏蕈朝徐怀恳请道,“还请使君恩允他们留在泌阳……”
“我就想要是普通女子,你也看不上眼,”徐怀笑道,“但这事徐惮多半会笑你……”
徐怀在京襄禁止蓄奴,也严禁人身买卖,但对雇佣仆役等事并没有大的限制,像苏蕈将吐蕃少女及家人带到京襄安置下来,往后依附于苏家,甚至将吐蕃少女纳为妾室,或者压根啥名分都不给,就留在身边照料起居,除上苏老常、苏蕈日后多半会被人拿这事说笑,徐怀才懒得多问什么。
当然,从更深层次讲,徐怀希望有朝一日京襄是个包容并蓄的京襄,希望有朝一日,吐蕃也能容入中原,当然不会禁止苏蕈将一户吐蕃小宗庶支人家携来泌阳定居。
牛二却来了劲,提着酒壶过来打听吐蕃小娘子长得有多美,拽住苏蕈又对饮一壶才饶过他。
夜宴持续到深夜,众人带着醉意各自归去。
徐怀回到内宅看过出生刚满月的次子徐真,被王萱嫌弃满身酒气,赶到柳琼儿这边歇下。
柳琼儿已经睡下,听着动静醒来,欠身坐起,问道:“这酒宴怎么到这时才散?”
侍女端来解酒汤,徐怀坐在床榻旁,看着柳琼儿睡意未消的美眸,说道:“难得如此热闹,大家都喝得畅快……”又将苏蕈携吐蕃少女归来的趣事说给柳琼儿听。
“再有三四个月,赤扈人真能罢兵而去?”柳琼儿能感受到徐怀的放松,从后面搂住他宽厚坚实的臂膀,问道。
“也不会完全罢兵而去,但也不可能再发动多大的攻势,应该说会转攻为守,”徐怀说道,“可惜京襄这两年消耗也剧,暂无实力转守为攻。”
京襄一度将兵马扩充到三十万,都是勉强而为,不仅仅极大影响腹地的生产、耕种,兵马战斗力也极为有限。就目前而言,京襄所辖真正的精锐兵马也就六七万人,其他的守兵无论是操练还是兵甲都存在很大的不足,可以守城寨防垒,但驱之上战场,战斗力并不见得比岳海楼、曹师雄所部强出多少。
更关键是转守为攻,物资的消耗将会激增,不是京襄此时所能承担;何况这两年来京襄所积累的伤亡,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身心疲惫的将卒也需要时间休养。
当然了,就目前的局势,在接下来两三个月内能迫使赤扈人在中路转攻为守,就已经是极大的胜利了。
“赤扈人放弃从中路突破的妄想之后,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会不会找朝廷议和,以谋后计?”柳琼儿问道。
截止到此时,秦岭-淮河防线可以说都抵挡住赤扈人的猛烈攻势,柳琼儿现在就担心赤扈人暂时搁置进一步南下的野心,京襄除了要承担河洛、京西强大的军事压力之时,面对的内部形势也将很快发生巨大的不利变化。
那将是京襄最为难受的时刻,特别是很多部署都没有完成,要如何面对内忧外困的局面?
“如果赤扈乃兀鲁烈一人所执掌,我们接下来所面临的局势会很复杂,甚至可以说将更加凶险,”徐怀笑道,“但赤扈统掌大军的宗王,可不仅兀鲁烈一人,又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挫折,就轻易放弃鲸吞天下的野心?接下来我们可以好生休养一两年,换别人来承受赤扈人的攻势了!”
这两年来,虽说大规模抽调青壮男丁填入汝蔡防线,钱粮度支上更是最大限度的往战事倾斜,屯垦等事受到很大影响,甚至停滞下来,但很多细处的工作并没有停顿下来。
特别是水轮机应用技术的积累与推广上,过去两年制司都在不断的增加人力与开支。不仅在冶炼、锻铸、造纸、榨油等领域,不断扩大水轮机的应用范围,水转纺车、水力织机在棉麻织造领域也初步成熟起来,可以做进一步的推广了。
第八十三章 铁桥
箕山西南麓印蹄岭南崖,没有树木生长,石崖光秃秃一片,但此时冰雪覆盖,就像一头白色巨兽矗立于天地之间,寒风从荫翳的苍穹下凛冽的刮动,发出阴恻的啸响。
马涧河就像一条闪亮的银炼,从印蹄岭以东的群山之间蜿蜒而出,横亘于苍茫的天地之间。
一座座坞寨营垒,空前密集的分布于印蹄岭以南的平川与丘山之间。
水域缩小到不足汛季三分之一的广成泽,此时已经完全冰冻住,又覆盖上大雪,与南北的平川、山峦融为一体,却叫两军位于最南侧的坞砦营垒群与南面曲折的山脚轮廓给清晰的勾勒出来。
除了广成泽外,还有一大片约十数、二十数里不等纵深的空阔地带,将坞寨群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部分――
众人站在印蹄岭南崖之巅,往那片空阔地带,在阳光的折射下,能看到冰雪覆盖之间还有点点闪亮透漏出来。
兀鲁烈知道那是双方兵卒遗弃在战场的残刀断戟没有完全被冰雪覆盖住。
双方在这片土地持续近距离对峙、鏖战将近两年,大小战事数十起,但此时谁都没有意愿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日子,驱赶将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再次奔赴战场。
因此那边空阔地带难得的静寂下来,除了少量的斥候、警戒人马外,仅有一群群乌鸦、一头头秃鹰在雪地上空盘旋。
虽说相距甚远,但位于广成寨东北方向,横亘于马涧河之上的黑色铁桥,在冰天雪地之中,还是极为分明的呈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在铁桥的西端,有一座小堡屹立于马涧河畔,除了庇护铁桥,也庇护从铁桥往西延伸到广成寨的驿道,只是驿道完全被冰雪覆盖,辨识不出。
不过,马涧河的东岸,从铁桥往东,在如此寒冷的时节里车马通行如故,大道上的积雪被人脚马蹄车辙碾碎消融,近乎呈一条直线往东延伸……
“从三月初就知道京襄军有马涧河上有重建大桥的意图,只是当时还不晓得京襄冶铸已经到这一步,没有太在意。”
曹师雄脸色沉毅的介绍起大半年来围绕马涧河,更准确说围绕马涧河铁桥展开的激战,
“进入汛季后也没有特别的警惕,料定京襄兵马也没有办法当时展开大规模的反攻,我部在西翼的坞寨以休整为主。差不多到八月中旬,潜入梁县等地的斥候才确认之前连续数月从鲁山运入梁县储存的诸多大铁疙瘩,可以搭接铁桥,我们才意识到京襄军在马涧河上重新修建的这座大桥有别以往……”
京襄汝州行营的兵马,坞堡、营寨群主要沿马涧河两岸分布,甚至西轻东重。
这种布局主要是京襄前期在广成一带仅留有五六千驻军造成的,初期仅需要在马涧河以西修造有限的几座坞寨,就能构成完整的防线。
在汝州槽型盆地的东口,驻军有限的防线紧挨着马涧河,除了能借助地势,也能与南面的汝阳、九峰山等地互为倚峙。
不过,前年汛季过后,双方对峙兵马在马涧河西岸急剧增加,汝州行营后续就只能在马涧河以东修建更多的后备营寨。
这种坞寨营垒群的布局,因为被马涧河切割成两边的原因,是有天然缺陷的。
曹师雄最初也是抓住这点,主要抓住京襄军在马涧河上的浮桥、渡桥以及渡口等连接点发动攻势,从而在相当程度上避免掉直接强攻坞堡所带来的劣势。
虽说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占据战场上的主动权,没能将大量的西域石炮推到前阵轰击营垒坞砦,但前期敌我双方的交换比相差并不大。
他们至少可以说较好完成了宗王府交代下来的消耗京襄的战略重任。
之前连接广成寨与马涧河东岸的桥梁,也被他们成功摧毁。
他们于三月初就察觉到京襄有在马涧河上原址重新架设大桥的意图,但曹师雄并没有引起重视。
主要还是当初所建的浮桥、渡桥都是木结构,容易纵火烧毁,曹师雄想着他们能烧毁一次,就能烧毁第两次、第三次。
曹师雄甚至希望京襄能花费更大的力气去建大桥,从而将这点当成一个薄弱点,持续不断的发起进攻,达到消耗京襄的目的。
因此京襄前期花大力气对原址桥墩进行加强,曹师雄都没有大肆派兵马扰袭、阻止。
甚至到八月中旬察觉京襄最终乃是要在马涧河上架设铁桥,曹师雄也没有立即行动起来。
一是汛季未过,再者当时马涧河的湍流中还有保留两组桥墩,河洛诸将都想着他们只要能从上游将巨木投掷到溪河里,逢暴雨水势大涨去冲击桥墩,就能威胁到大桥。
他们认为这一事实将使得他们可以展开的进攻点,遍布马涧河上游沿岸,而不是急着组织兵马去进攻京襄军在大桥西岸防御严密的阵地。
直到十月中旬,曹师雄才发现京襄在马涧河上所架的铁桥,并没有借助河中心的桥墩作为支撑,而是直接凌架马涧河宽逾十数丈的河道之上,完全无惧上游的威胁,这时候才被迫组织兵马,去进攻京襄军在大桥以西的阵地。
前后组织发动三次较大规模的进攻,最多一次投入近三万兵马,近乎于决战,最近时前锋兵马甚至杀到大桥西头。
然而通过铆接紧密连接起来的铁桥,即便桥面所铺的桥板被纵火点燃,但桥身夷然无损。
河洛兵马虽说仓促架起两座中型西域石炮,但在京襄军反攻夺回西岸阵地之前,两座中型西域石炮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也没能对铁桥造成什么实际性的损毁。
而仅仅小面积的桥板被纵火点燃,在火势被扑灭之后,替换掉那些损毁的桥板,铁桥就快速恢复畅通――京襄军在东岸严阵以待的重甲步卒,在几艘进入马涧河水道的战船配合下,快速杀入西岸,与西岸兵马会合,迅速夺回战场的主动权。
由于铁桥以及东岸大道的存在,除了京襄军在马涧河东岸的步骑精锐外,大量的战械,例如精铁盾车、三弓弩车、蝎子炮等也更为便捷进出战场――不是说河洛军没有这些战械,但受地形以及战阵坚实程度的限制,他们将战械投入战场受到的限制大,发挥的作用小,损耗也大,在两军对垒上就再难夺得优势。
因为他们也是依托印蹄岭以南坞寨营垒群,战事失利,不至于令防线崩溃,但几次大规模作战下来,双方的交换比就有些难看了。
事实上除了受王帐直辖的镇戍军精锐外,河洛兵马都总管所辖的大军,这两年来减员累计超过两万,其他兵卒也是疲惫不堪,存在大量的伤病,暂时已经没有再次对马涧河沿岸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能力了。
因为京襄精锐随时能通过铁桥进入马涧河西岸战场,曹师雄他们不敢叫兀鲁烈亲自抵近视看铁桥的状况。
印蹄岭相比铁桥到底是远了一些,但听曹师雄描述,兀鲁烈以及身边的宗王府将吏,还是大体能想象铁桥的模样。
曹师雄召集匠师、有经验的石炮手,预估非要架起数座大型西域石炮,动用上百斤重的石弹反复轰击,才有可能危及铁桥本体,但问题是,河洛兵马要是能做到这点,就已经有能力掌控西岸战场了,又何必想着去摧毁铁桥?
宗王府此次随兀鲁烈视察前线的将吏,都陷入沉默之中。
虽说镇戍军精锐还没有大规模使用,但近两年对峙也没有叫京襄军伤及根本,而且彼此防线经过长达数年的建设、加强,又都如此完善,短时间内谁都看不到有突破的希望。
而与京襄军作战这些年来,大家心里也都很清楚,过于急切的军事冒险,或者所谓的奇谋,只会带来不必要的巨大风险,甚至有可能葬送掉赤扈在中原战场上的战略优势。
接下来该怎么办?
两年对峙,对京襄的消耗有限,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反倒是他们的大后方,为这两年如此巨量的摊派、物资输送叫苦不迭。
为保障物资输运,宗王府从各地强征数十万民夫,令河东、河北、云朔等地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生产,再次受到重创:越来越多的民夫流亡,受匪军的蛊惑,地方上或暴乱或逃亡的汉民也越来越多,单纯用武力镇压,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第八十四章 对策
仲长卿此次与摩黎忽代表京西兵马都总管府前来聆听镇南宗王兀鲁烈的教诲,与宗王府诸将吏及河洛兵马都总管府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众人唯恐镇南王出什么意外,坚持拦阻住不让兀鲁烈抵近铁桥一睹真容,仲长卿、摩黎忽他们还是在小队斥候骑兵的簇拥下,赶到更近的距离看过铁桥。
虽说他们最近相距铁桥也有三四里,看不太清楚铁桥的细节部分,却也足够令人震撼了。
京西做了大量或成功或不成功的渗透工作,目前业已就窥破楚山采用熟炭炼铁的秘密,验证行之有效后,宗王府三年前就令朔州、蓟州等地的炼铁场效仿,这两三年优质铁料的产出大增。
这也确实对中原地区的生产恢复促进很大,同时为各种兵甲、战械的制造提供充足的优质铁料,但也仅限于此。
蓟州冶铁场旧乃契丹驱使汉人工匠创办,最初三四十年间发展到鼎盛时有二十六处炼场,烧炭、采矿、炼铁用役工三万余众,有高达五六百万铁料年产量,随着大燕(契丹)王朝内部腐败滋生,在南朝两次北征伐燕之前,蓟州冶铁场的铁料产出,一年都不足两百万斤。
虽说赤扈崛起于漠北蛮夷之地,却自崛起之时就极其重视匠工之术,很早就从西域招募大量的大食工匠、匠师为王帐所用。
在翻越大鲜卑山征服契丹之前,赤扈铁骑的兵甲装备就已经全面超越看似更为地广人众、国力强盛的契丹了。
南侵中原,赤扈人从来是不惮屠戮与劫掠的,而除了金银财宝与年轻妇女外,工匠更是赤扈人重点劫掠的目标。
第一次南下围困汴梁,对工匠的索取,甚至更优先于金银珠宝之上;汴梁沦陷时,当时聚集于京师的十数万匠工,几乎都被掳往太原等地,仅有极少量的匠工得以逃脱。
在平燕宗王府的大力推动下,蓟州冶铁场很快就恢复到五百万斤铁料年产出,而在效仿楚山采用熟煤炼铁后,蓟州冶铁场的年产出更是突破一千万斤,用工甚至都不需三万众。
这放在以往,绝对是一个值得自傲的成就;赤扈合并朔州、太原等地的铁料产出,已经足够供应中原地区的战事及农耕需要。
然而凡事就怕对比。
京襄对外输出铁料、瓷器、茶叶、布匹等,即便在朝廷斡旋下,与诸路监司都同意互免过税,但还是需要事前进行报备。
因此,京西、河洛难以刺探京襄的一些核心机密,却大体能估算京襄今年对外输出铁料就有可能高达四千万斤。
倘若算上京襄辖域所售及自用的铁料,京西兵马都总管府估算京襄一年铁料产出可以高达七八千万斤。
除了曹师雄这边,镇南宗王府所辖的其他兵马都元帅府、兵马都总管府,之前对京襄所提供的这个情报,是极度怀疑的,很多人认为岳海楼虚夸了京襄的实力,质疑这是岳海楼为京西这两年的进攻无力辩解。
赤扈包税官、工官多招募大食人,大食人又极擅算术,也擅长组织大型工场生产,在他们看来,蓟州冶铁场为保障上千万斤铁料的年产出,各个环节总计征用三万役力,已经可以说是压榨到极致了。
京西兵马都总管府估算京襄一年产出铁料高达七八千万斤,哪里有那么多的青壮劳力可用?
仲长卿现在就想将这些家伙揪到马涧河畔来,让他们睁眼看看横跨在马涧河上的这座铁桥,让他们好好领略一下京襄的冶铁铸造已经到了何等的地步。
让他们摸着胸口好好想想,赤扈的冶铁术什么时候能达到这一步?
京襄在对峙的战场边缘,在河洛兵马触手能及之地,动用上百万斤铁料建造这么一座铁桥,是不惜一切代价希望其位于马涧河两岸的营垒群联系更为紧密,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其部署于东岸的精锐步骑主力能随时进出西岸战场,还是说这座铁桥对此时的京襄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仲长卿心里清楚是后者。
除了马涧河外,京襄还在其他地方修建了数座同等的铁桥。
除了传统的盾车等战械外,京襄军在战场上大规模使用铸铁拒马。
这种铸铁拒马并非想象中那么笨重不堪,实际更像两道铸铁栅栏斜向交叉而得,顶端露出尖锐锋利的刺头,甚至轻便,却令人马难以迫近。
而将大量的铸铁拒马拖到战场上,能快速组成简易栅营――京襄军多次以此加强对战场的控制力。
总之京襄的冶铁已经到了可以肆意挥霍的地步,令京襄军在战场上可以借用更多有别于传统的战术――这也令自去年汛季过后的对峙作战,京西、河洛两军在战场上承受比对手严峻得多的伤亡比例。
因此在仲长卿、摩黎忽等京西诸将看来,他们需要当机立断转攻为守,大力宣扬他们在战事上的巨大失利,并千方百计使静惮宗王府、平燕宗王府保持克制,以此促使南朝内部遏制京襄的势力冒头。
甚至可以将和谈提上日程。
之前在镇南宗王兀鲁烈率诸将视察临颍战场,岳海楼就公开畅述这一观点,然而兀鲁烈并没有接纳,甚至喝斥岳海楼作战不力。
仲长卿窥着镇南王兀鲁烈神色冷冽的侧脸,能看到他自登上印蹄岭南岸之后眉头就没有展开过,心里想,宗王会从善如流吗?
……
……
回到印蹄岭以西的伊水大营,镇南王兀鲁烈将河洛主要将吏召集起来商谈战事。
河洛主要将吏也无一例外觉得战事难以为继。
当然了,曹师雄、孟平、孟俭、曹成等人觉得转攻为守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即便将前线兵马缩减到与京襄军相当、甚至更少一些的程度,依托历时两年修建的防线,依托伊水、箕山西麓的险峻地形守御,也足以弥补兵甲、战械以及兵力的劣势。
倘若京襄军敢进行强攻,必然要承受更大的伤亡与物资损耗。
晚宴后,兀鲁烈就将术赤、摩黎忽等几名亲信将领留在帐中,询问他们的意见。
那颜木赤更见苍老,精力不济、病体衰弱的他已经不在京西兵马都总管府坐镇,而是回到兀鲁烈的身边出谋划策。
“即便会承受非难,汝蔡战事也不能再撑下去了,”那颜木赤声音沙哑的说道,“但我们怕是不能说服屠哥、库思古保持克制,更不要说拿和谈去蒙骗南朝人了……”
兀鲁烈艰难的点点头。
之前在许州他当着诸将吏的面,训斥岳海楼,并非质疑京西作战不力,也并非认识不到示敌以弱的妙处。
实际他心里清楚大多数族人,包括他的兄弟,乃至他登上汗位的大哥,并没有清醒认识到京襄所创造的奇迹――在撞到头破血流之前,似乎也很难认清楚这点。
因此即便他们承认中路攻势的失利,也不可能说服东西两路大军保持克制,更不要说跟南朝启动和谈,让南朝内部放手去对付京襄了。
兀鲁烈都不觉得能说服跟他关系亲密的屠哥。
现在的问题,中路必须要转攻为守,削弱前线的兵马,减轻后勤补给的压力,给将卒休养的机会,又大概率无法说服屠哥、库思古保持克制、示敌以弱,他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