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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好凶猛 第31章

将军好凶猛 更俗 6036 2024-03-23 01:34

  “我们牵马过去看看!”徐怀说道,“算着时间,歇马山的人马也应该找上门来了……”

  徐怀最初想着,徐武江他们在金砂沟立足,只要不跟附近的村寨勒索什么,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引起歇马山贼匪的注意。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

  他们前些天听到有徐武江率众投虎头寨被拒后离去的消息在暗中流传,徐怀当时就在想,此时邓珪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消息应该是郑恢等人有意散播出来的。

  这种消息是上不了台面,但暗中的影响却不容轻视。

  除了对官府的影响,使州县官员以及地方唐晋等宗族乡绅越发认定徐武江他们确已投匪外,另一方面这些消息在徐氏族人当中散播,必然也会削弱徐氏族人对徐武江等人的同情跟支持。

  下回真要有官差过来缉拿诸武卒家小,徐氏族人谁还会再站出来阻拦?

  当然,还有一层影响,那就是歇马山贼匪听到这消息后会怎么想?

  徐氏族人投虎头寨不成,却跑到歇马山北面的金砂沟落脚,关键徐氏聚族而居的鹿台寨也就在左右,是不是徐氏针对歇马山有什么阴谋啊?

  郑恢这是借刀杀人啊!

  第五十四章 相疑难相知

  从青柳溪上游方向,多半是歇马山的人马,但徐怀不能认为贼兵聚集在鹿台北寨外,这事跟他们无关,可以坐壁上观了。

  他们赶回还是一片窝棚,拿三四尺高土墙围起来的狮驼岭东坡新寨。

  这边距离鹿台北寨,也就是徐氏大寨北面的青柳溪桥更近、视野更无遮挡。

  苏荻、苏老常、徐灌山等人正站在简易寨门前平整出来的空场地,眺望青柳溪桥方向。

  “看着像是从歇马山过来的贼兵?”

  看到徐怀与徐武良、徐武坤赶回来,苏荻、苏老常及徐灌山走过来说道。

  柳琼儿步子小,落在后面。

  “应该是。”

  诸武卒家小受警钟惊扰都聚到寨门前来,徐怀便不吭声,由徐武良、徐武坤跟苏荻他们商量对策。

  “武江他们在后寨……”

  走到近前,苏荻小声说道。

  徐武江他们藏身金砂沟,已经告知诸武卒家小里能当事的那些人,也暗中见过面,但跟徐怀继续装痴卖傻一样,还是得防范人多嘴杂,无意将消息泄漏出去。

  这边也不能跟徐氏大寨那边完全断了接触,还要从诸寨雇些青壮过来帮忙建造屋舍。

  新寨这边,大家都还栖身窝棚,但从结构上也是分了前后寨,当中用一道土墙隔开,限制无关人等随意出入。

  如此一来,有必要时徐武江可以提前率领诸武卒藏身后寨,不虞被人看到。

  徐怀与徐武坤、徐武良赶往后寨见徐武江,但眼下的情形没有什么好讨论,之前都有预料到,只能是徐怀与徐武良、徐武坤披甲挎刀,先带七八人手赶去观望,苏老常、徐灌山留在前寨以防万一。

  如有必要,比如贼兵直接往狮驼岭东坡新寨这边赶来,那自然是什么都顾及不上时,就会点燃狼烟,叫徐心庵、徐四虎与其他武卒赶来相援。

  ……

  ……

  徐怀他们走过玉皇岭、狮驼岭之间的石谷,来到大寨的西北角。

  前后有三拨贼兵沿青柳溪南岸的土路而来,聚拢到青柳溪桥附近总计有三百余贼众;黑压压一片,数杆大旗在队列之中招展,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徐怀他们最初看到的,仅是先到青柳溪桥前的马兵。

  看到这一幕,徐怀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歇马山贼兵这是倾巢而出啊!

  大寨钟楼的铜钟还在一声紧过一声敲响着。

  “那人便是潘成虎!在桐柏山人称夺魂枪。”徐武良指着勒马停在青柳溪桥之上的一名贼酋,跟徐怀说道,远远看去,就见潘成虎身形彪壮,手提一杆铁枪,像恶狼一般盯住寨门方向。

  潘成虎手里那杆大枪,枪刃要比寻常枪矛长且宽大,《武经总要》称之为重锋枪、重锋矛,徐怀看着眼馋,伏蟒枪非要这种锋刃长且宽大的重锋枪、重锋矛,才能将重斩等威势更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

  大寨正对青柳溪的北寨门,已经及时关闭起来。

  除了徐武碛等武装庄客外,族兵寨勇这时候闻听警讯,也都放下手里的生计,纷纷赶过来,拿起刀枪牌盾站上寨墙。

  鹿台诸寨每年农闲秋训,都要组织六七百名乡兵寨勇操持刀弓训练,除了靖胜军老卒外,不少族兵寨勇都参与剿匪事,参加宗族械斗更是家常便饭。

  三百多贼兵聚拢青柳溪桥附近,寨兵站上墙头虽说多少有些惊慌,但在徐武碛、周景等人的带领下,也有条不紊的在寨墙之间将防御之事组织起来。

  徐武富站在辕门箭楼附近的墙头,他身穿褐色皮甲,腰间系着挎刀,徐怀隔得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能看得出他正朝这边打量来。

  别人为歇马山贼兵突如其来感到震惊,但徐怀料定徐武富能猜到贼兵因何而来——徐武江藏身金砂沟,能瞒过普通族人,但以为徐武富还懵然无知,那就太欺他无能了。

  以往徐怀与徐武江,也只是欺徐武富作茧自缚,有苦说不出罢了。

  徐怀他们没有在寨墙下停留,带着人到青柳溪畔的一处高地停下马来。

  这时候三百多贼兵在青柳溪桥前也整好队列,从后面将十数人推搡着走到寨门前。

  “狗日子,又是玩这种把戏!”徐武坤恨骂道。

  徐怀隔得远看不真切,但这些人都被捆绑得结实,被推到寨门前距离一箭远,被强按住跪到在地。

  寨墙上这时候又哗闹起来,徐怀猜想这些都是没有来得及避入寨子里的族人,被歇马山贼兵捉住。

  “潘大当家,今日怎么有闲来我鹿台寨做客?徐某未曾远迎,还请潘大当家见谅,我已吩咐下去,备些小酒犒劳潘大当家,还请潘大当家及诸位兄弟稍安勿躁!”徐武富在寨墙之上扬声说道。

  贼兵叩寨,徐氏即便武力不弱,但也不会轻易出寨与其死拼的。

  贼匪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活,但鹿台寨即便能组织六七百乡兵寨勇,大多数却是平民百姓,放下刀矛都要拿回锄锹下地耕作,家里还有婆娘等着热炕头,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谁会跟贼匪拼命?

  这种时候,徐武富也是先照规矩,表示愿拿些钱粮将歇马山这伙贼兵打发走。

  “徐武富,我歇马山与你徐氏这些年都井水不犯河水,你他娘现在跟我玩这一套?”潘成虎策马从青柳溪桥驰下,前侧数十马兵从中分开一条通道,使他从容勒马停在被强按在桥前的徐氏族人身边,提起大枪便朝其中一人后背戳去。

  那名徐氏族人都来不及惨叫,就往前仆到死去。

  “狗日的潘成虎!”徐武坤恨得大骂。

  徐怀将直脊长刀解下来,横在身前,盯着潘成虎那边一声不吭。

  潘成虎往后退出七八丈,又策马前冲,借助骏马疾奔带出来的冲势,拿大枪挑着尸体,往寨门前掼出六七丈远,不吝展示他过人的战技与武勇。

  潘成虎听得传闻,也不可能想都不想就咬钩,但他派人搜索金砂沟,看到那里确实有一伙人携有弓刀兵甲藏身,又与鹿台寨这边有暗中往来的痕迹。

  待看到苏老常、徐灌山他们率百余武卒家小迁入狮驼岭东坡开垦荒地,建造新寨,他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而他今日过来,也不是来听徐武富这张嘴辩解的,他当众刺死一人不说,还伸手往后一挥,就见前列的贼众拔出刀来,架到十数被捆绑住的徐氏族人颈脖上,这才慢悠悠的朝寨墙之上的徐武富看去:“这十数人生死,全赖徐武富你一句话了,你这龟儿子今天还要跟老子打马虎眼吗?”

  徐武富急得直跺脚。

  他当然能猜到潘成虎率众而来是为徐武江等人藏身金砂沟之事,但潘成虎不直接点破,还认定这事是他暗中主使,他当着诸多族人的面,要如何跟潘成虎解释?

  难不成他跟潘成虎说,徐武江投虎头寨不成而藏身金砂沟之中,跟他、跟徐氏一族都无干系,实是徐武江害怕被他跟邓珪陷害,自作主张?

  “潘大当家,诸事都好说话,你先将这些族人还入鹿台寨中来!”徐武富也怕激怒潘成虎这孙子再开杀戒,也不管已有一名族人被潘成虎杀了立威,只说些软话,叫潘成虎见好就收。

  “诸事是都好说话,那要看徐武富你要怎么说话了!三天之内……”潘成虎冷冷一哼,盯住寨墙之上正一字一顿待要说出条件,却见右侧躁动起来,坐马背上稍稍直起身子,看到一匹快马正沿青柳溪南岸的河滩边,往这边驰来。

  却是徐怀将刀系回腰间,摘下长弓后将徐武坤、徐武良等人甩开,突然间单枪匹马往贼兵侧翼冲杀过去。

  徐武富、徐武碛、周景等人站在寨墙之上,将这一幕看得最为真切,急得连连大喝:“莽货(蠢货),你想干什么?快快给我退回去!”

  徐武富才不去管徐怀的生死,甚至潘成虎再将那十数被捉住的徐氏族人杀了,他也心硬无碍,但这么一来,双方除了血战,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到时候就算他这个家主摁住躁动的族人服软,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叫歇马山贼众就此罢休?

  当然,徐氏作为外来户,在桐柏山争地争山争水,骨骼深处都打印上强硬的烙痕。

  特别是年轻人一代,最是血勇,有几人会听他小不忍则乱大谋之言?

  到时候族人不肯服软,徐武江再站出来一鼓躁,岂非轻易就能将人心都拉拢过去?

  徐怀却是冷冷看了寨墙之上的徐武富、徐武碛等人一眼,策马前冲不停,扣在手心里的三支羽箭已是连连脱弦射出……

  第五十五章 寨前杀三贼

  徐怀与徐武坤、徐武良等人出现在鹿台寨西北角的青柳溪畔,贼兵当然早就注意了,但徐怀他们就十人,三人穿甲,还只有三匹快马,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多大威胁的样子。

  这些年山里斗得厉害,贼兵也略知排兵布阵之法。

  贼兵右翼除了专门有一队人马向西结阵戒备外,还有七名哨骑散在河滩地里,盯着这边的动静,但他们主要是防范徐氏有可能会派人马从侧翼杀来,却不会重视徐怀这几个人。

  待徐怀单枪匹马冲杀过来,贼兵侧翼的这七名哨骑才慢腾腾从河滩地驰出。

  他们是想着将这个莽撞不受激的少年拦截下来,却没有一丁点的重视,还以为大当家刚才在鹿台寨门外杀人立威,叫这个莽货冲上来送死的。

  即便是送死的,他们也不介意让寨墙上的徐氏族人,更清楚的看到他们怎么虐杀这种蠢货的。

  却不想徐怀连珠射出三箭又快又准又狠,那七名哨骑不要说摘下马鞍旁的盾牌遮挡了,刚才甚至还怕将这莽货吓跑,连腰间佩刀都没有解下来。

  当即就有一人躲闪不及,被两箭射中面门,从马背栽倒下来;还有一人险险侧过头去,却叫一箭穿口中,从脸颊穿出,带下半只耳朵来,痛得惨叫,勉强没有掉落下马,拨转马头,仓皇往青柳溪桥那边逃去。

  还没有接触上,贼兵哨骑一死一伤,也叫侧翼剩下五名贼骑意识到眼前这少年虽说莽撞,这一手箭术在桐柏山里却可以说是顶流的。

  不过,他们在侧翼还有五名精锐马兵,面对单枪匹马的徐怀,还是人多势众,这会儿也是杀心更盛,觉得能在徐氏族人面前杀一名年轻好手,更有体面。

  徐武坤、徐武良两人护着身后初历战阵的新手,防备突发情况。

  徐怀只能一人上阵,掩杀贼匪在侧翼的哨骑还以颜色,而不是叫歇马山贼匪肆意逞威。

  要是山匪强贼抓住十数人质,便要事事依他们,那他们不如直接束手就擒,洗净脖子任其砍杀得了。

  不接受威胁,这是徐怀心里深处涌动的执念。

  有此执念,便可无惧。

  不过,无惧不意味着乱莽。

  徐怀身穿轻便的瘊子甲,能护住要害,但大腿、手臂、面门以及胯下马儿都是贼兵攒射的目标,隔着数十步跟五名贼骑对射,绝非良选。

  看这五骑贼兵有两人在前,都准备摘下盾牌遮挡,另三人在后面摘下长弓准备对射,他就更没有多大的胜算了。

  徐怀也不犹豫,直接将长弓扔到一旁,摘下系挂在马鞍侧的长枪,加速往前冲杀过来,不给对方隔远攒射的机会。

  数名贼骑散得比较开,徐怀弃弓换枪,最近两骑贼兵距离他也就二十来步。

  徐怀纵马又快,这么近的距离,这两贼骑仓促间各射一箭,见被铠甲挡下,也是果断弃弓,拔出刀备战。

  他们看徐怀将长枪夹于腋下,便猜徐怀是要借助奔马冲势,将长枪掼刺他们的身体。

  这两名贼兵能为侧翼哨骑,身手、骑术绝对不会弱,拉紧缰绳便带住马往左右分开。

  他们想着先避开徐怀势不可挡的长枪,再配合着从左右将这莽货斩杀刀下。

  策马挟枪相战,枪势极为有限。

  敌骑往侧边驰去,同时又拉开距离,险险避开长枪横扫搠捅的范围,徐怀通常说来就应该拉拽缰绳,带马找空隙间往前面的河滩地冲去,避免陷入五名贼骑的围杀之中。

  等拉开距离之后,哪怕避到寨墙下,徐怀也能趁寨墙上弓弩掩护稍作喘息,再从容寻找更好的接战机会才对。

  五名贼骑是好手,好手的标准就是要料敌机先。

  他们怕徐怀有机会避到寨墙下,除了两骑直接贴近与徐怀纠缠外,余下三骑,一人就直接先往河滩地驰去,限制徐怀回旋的空间,还有两人则贴着距离寨墙一箭距离,往西直接插来。

  这是标准的骑兵小队围杀切割战术。

  精锐贼兵能纵横桐柏山,令乡野闻风丧胆,对这种小队战术最是熟悉,这些年都不知道有多少落单的好手,绝无侥幸的死于他们的刀枪之下。

  在他们看来,突然闯进来的这一莽货,只是白送给他们进一步立威的机会罢了。

  然而令他们想象不出的,徐怀要比他们所以为的还要“莽”得多。

  与两贼骑错身而过时,徐怀将长枪横扫刺出,即便势大力沉,枪刃却真真差了一线未能刺中那人。

  右翼那贼轻蔑笑起来,趁着同伴将这莽货的攻势吸引到左翼,他则拉拽缰绳,带动奔马斜侧过去,拉近与徐怀的距离,举刀朝徐怀没有遮挡的右身砍来。

  这样的精妙骑术,在桐柏山里也是不多见的,叫寨墙之上的族勇都替徐怀捏一把汗。

  正常说来,徐怀唯有加快纵马前冲,先避开两贼骑的夹攻才是上选,即便马匹侧后有可能会受一刀,但也比他的人受这一击重斩要强。

  然而寨墙上的族兵,却见徐怀身子在这一瞬时,猛然往左翼侧出,右脚收回来抵住马鞍,身形随即猛然朝前窜起,长枪有如毒蟒,再次朝自以为已经避开徐怀长枪横扫的左翼那贼骑后背心攒刺而去。

  那贼听到枪劲破开风势的厉啸,愕然拧过头来,却看到枪刃已经从自己的后背心扎透过去。

  枪出如蟒,一枪杀一敌,好生凌厉!

  但是人怎么就这么蠢、这么莽呢!

  墙头有人忍不住大叫起来。

  余下四贼骑也都惊呆了。

  徐怀出手射杀一人、射伤一人,又一枪刺杀他们一名同伙,身手不可谓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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